【1】

    皇宮內(nèi)殿

    宮殿里的太監(jiān)宮女?dāng)棵计料⒐ы槪琻ongnong苦澀藥味密不可避舌尖發(fā)干。

    歲月的侵蝕，當(dāng)初尊貴的帝王如今年邁，他在明黃色的簾子后短促咳嗽。

    老皇帝沙啞的聲音斷續(xù)地回蕩在殿內(nèi)：“林侍衛(wèi)…你自朕尚為太子便跟在朕身后，約三十載如過眼云煙罷。朕可否記錯？”

    身量不高的少年鳳眼低斂，稚嫩的臉寵辱不驚，玄服白蟒身佩云紋的金刀，纖細身體氣勢不容小覷，“家父跟隨圣上二十七載，臣擔(dān)任金刀侍衛(wèi)僅僅三年。”

    簾子后沉默許久，“林卿勞苦功高，你為他之子定可青出于藍。朕要你辦一件事，去找到朕的妃子和孩兒…咳咳…帶她回來，朕允她同寢在皇陵。朕的孩兒，朕會封他為王爺，賜一塊封地衣食無憂。”

    老皇帝是近今年才想起他曾經(jīng)的太子妃，那個身懷胎兒消失在太子府的女人。他派了三次人，失望了三次?；实塾匈t德的好名聲，卻權(quán)利受限。

    “諾?！绷中９笆质芑拭镱^繼續(xù)說著：“咳咳…待你歸來時，朕會賜你林氏一族榮耀。”

    林校：“臣定不侮辱命?！?/br>
    簾后伸出一只發(fā)紫枯黃的手：“去吧。”

    林校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太監(jiān)上，太監(jiān)垂首，侍衛(wèi)長給了他一個眼色：皇上的安危交給我。你去吧。

    林校點頭，轉(zhuǎn)身。

    四方天空純凈淺藍，林校步履從容穿行紅色的走廊，才到崇武門的守衛(wèi)向他望來。

    “站?。　睗M臉紅光的新任太監(jiān)總管尖細的嗓子呵斥道；“哪來的侍衛(wèi)在宮中隨意行走？喲！原來是御前金刀啊？”?

    太監(jiān)總管對上林校不動聲色的臉，面上吃驚忽然變色嚴肅指責(zé)道：“御前侍衛(wèi)不在圣上跟前伺候，是要違抗宮中法紀了嗎？”

    幾日不出來，林校體會了一把宦官當(dāng)?shù)赖谋锴?。他面不改色道：“奉圣上口諭。”

    太監(jiān)總管伸出胖乎乎的手：“你要出宮，可有令牌？”

    林校目光一凜，刺的老太監(jiān)一哆嗦，強自擺出有理樣。

    林校還……真沒有。他幾番隨皇帝出宮從沒受過阻攔，也不曾與旁人打交道。他望向高大宮門外淺藍的天空微微抿唇。

    趾高氣揚太監(jiān)忽然諂媚地撇下林校，“喲，太子殿下？”

    旁人都跪下高呼，“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林校怔住身，他一點點轉(zhuǎn)身拱手，諾諾動唇聲音掩入眾人之中。就像表現(xiàn)不顯眼一樣無用，他突兀地立在那兒，身姿頎長動人。

    簇擁閑庭信步而來的一位月白色長衫的男子，貴氣天成，溫潤而澤。翩翩濁世佳公子他的目光在林校身上一頓，輕輕略過對身旁的李總管以眼相問。

    林校不用抬頭，想象得出太子雙目含情，微微淺笑如沐春風(fēng)，無數(shù)少女皆盼望能一親芳澤，即使他有疾。仿若是天邊的皎皎明月，深得上天嫉妒，使他口不能言，誰能想象若他能開口，那嗓音該如何動聽，天下少女懷春飛蛾撲火也不怕了。

    一身深藍衣的李總管問道：“在宮門喧嘩，成何體統(tǒng)？”

    副總管急忙喊冤：“是林侍衛(wèi)無令牌，仗著有武功強闖宮門，奴才是冒死攔住他呢！”

    林校不再沉默：“卑職奉圣上口諭出宮?！?/br>
    李總管目中無人，走上前對著一眾守衛(wèi)指使道：“無出宮令牌，假傳圣旨，還不把他拿下？”

    羽林軍方統(tǒng)領(lǐng)猶豫片刻，隨即拔刀，如臨大敵地把林校重重圍住。林金刀的威名不容小覷。

    “慢——”一個小侍衛(wèi)出聲道，他恭敬領(lǐng)著一塊金牌俯首前來，道：“林侍衛(wèi)是忘帶金牌，可是？殿下特賞于進侍衛(wèi)。請萬萬不可耽誤。”

    他對林校使了一個眼色，林校當(dāng)即接過令牌攥在手里，轉(zhuǎn)身對守衛(wèi)長亮出令牌示意他讓道。

    方統(tǒng)領(lǐng)還愣怔時，李總管眼中閃過厲色，下一刻轉(zhuǎn)過身對俊美無濤的太子道：“殿下宅心仁厚，奴才可不能失職，讓假傳圣旨的罪人逍遙法外。拿下！”?

    方統(tǒng)領(lǐng)兩難，刀已經(jīng)架在脖子上了，林校不動聲色地拔出了手上的刀，他今日必須出宮！

    太子閑庭漫步般，他白玉指一張紙條，李總管不在意地展開紙，手一抖，他眼帶不甘瞥了一眼林校，深吸一口氣胸中憤懣，“讓他走?！?/br>
    林校起身，垂眉低首，他走出宮門，第一次回首望了在紅墻下雍容自若的太子，他看不清太子的神色，卻依舊能感到那份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他不知太子為何要幫他，只得轉(zhuǎn)身急速離開。

    太子微笑地眺望少年的身影，淹沒在宮外的人來人往中。像一只初離開籠子的囚鳥，展翅而飛。

    林校，走了，不要回來。

    ……

    【2】

    遠在千里之外的榮城的一家宅院中清晨開著的淺綠小花的爬山虎布滿了花園的假山石，十一歲的白衣少年匆匆往外走去，藍衣侍衛(wèi)緊跟其后。

    “三哥！”六歲的錦衣小姑娘從大門后跳出來，瞪著小眼睛，“你要去哪兒？”

    少年堪堪止步陽光一笑，收起紙扇要敲在女孩的丸子頭上，“敢嚇你三哥！”精致墨玉扇墜輕輕一晃。

    女孩笑著躲到門外，在大石獅旁停下，扎了一個端端正正的馬步，她仰頭問道：“三哥，你看我練得好不好？”

    少年收起的笑臉，圍著女孩繞了一圈，鄭重其事地點頭，“甚好甚好?！?/br>
    女孩立刻破了功，大笑起來，“哈哈！你又學(xué)爹爹說話！”

    少年也笑了起來，蹲下身拍拍女孩的肩，“錦兒，三哥要出一趟遠門。你要乖哦，別太淘氣了。上次你鉆狗洞的事，三哥可是替你保密了。”

    錦兒瞪著大了眼，看看四周小聲說，“遠門？爹和娘知道嗎？”

    少年忍不住又笑了說，“當(dāng)然知道！”

    “哦——那你早點回來哦。別丟了?！卞\兒一本正經(jīng)地囑咐。

    “好！”少年溫柔輕笑。

    【3】

    三月之后，夏雨大作，山中流水混濁奔騰，漫出

    茂林中，林校再次陷入蒙面黑衣人的重重包圍中。小小人兒有著力拔千斤的氣勢，雷聲轟鳴，頓時亮如白晝，刀光劍影中，冷箭層出不窮。

    林校輕而易舉地揮動手中的大刀，面不改色地一一解決。冰冷雨水淅淅瀝瀝打在他的面頰上，渾身像浸泡在湖水濕透。

    直到只剩林校一人還能站立在林中。他咬牙拔去了后肩上的鏢，嘟囔了一句：“有本事就來，使毒算什么本事？當(dāng)殺手都不夠格?！?/br>
    他抹去臉上的雨水，一步步走出叢林。渾渾噩噩，唇色發(fā)紫黑夜，白光一過，林校低頭看自己一腳踩在了水中，再往前便是河中了。

    一只濕漉漉的手抓住了林校的鞋，鋒利的刀尖與那人的后背近在咫尺之間。

    ?“救我……”聲音虛弱得不像話。那人松了手垂下了頭，形容手好看。

    林校沉默了一刻，雨勢越發(fā)大了。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特殊香氣，他的青紫唇角微微勾起，配上死氣沉沉的眼，寒光飄過，堪比黑夜的不懷好意的精怪鬼魅。

    ……

    林校一路毫不費力拖著那人接近成人的身子，總算找到了一處廢棄的竹寮避雨。

    林校把略微一看，斷定此人不過是一少年，胳膊上的一刀深入骨頭，不復(fù)白衣沾滿止不住的血血跡。林校把少年正面朝上，眼都不眨地扒了他的外衣。他從少年的懷中找到了一個護得很好的瓷瓶，打開蓋子微微一嗅，丹藥的清香撲鼻而來。

    林校摸摸后背已經(jīng)潰爛的傷，感到體內(nèi)內(nèi)力四處亂竄，低頭俯視昏迷不醒少年滿是污跡的臉，輕聲打商量道：“我救你一命，你還我一命，可是扯平了？”說著他倒出瓷瓶里的一粒白色丹藥，地上的少年忽然低低喊疼。

    林校靜默許久嘆了口氣，一把抬起少年光潔的下巴，把救命丹放入他的唇中入口即化。伴著淡淡清香，少年胸前的血慢慢止住了。唇色依舊發(fā)白，少年還冒著冷汗發(fā)抖。

    林校攏了個草堆，用打火石一點，小小的火苗冒了出來。他打坐在石頭上，少年蜷縮著身子，林校眼前發(fā)黑嘴里不禁感嘆：“爹，你可是害慘了我?！钡謸醪蛔《拘裕枇诉^去。

    林校眼前發(fā)黑，虛弱的聲音，他抱著刀睜開了眼。恍若隔世，山洞外的天色發(fā)亮，火堆已熄。林校暫且把體內(nèi)的毒壓制。

    地上的狼狽少年也蘇醒，他一眼對上林校問道：“是你救了我？”他環(huán)視這個簡陋的竹寮，“小武？少俠見到我的侍衛(wèi)小武了嗎？”他忽然摸著胸前，空蕩蕩的藥瓶遺失了眼底有驚慌。

    “這個？”

    少年點頭欣喜接過林校扔來的瓷瓶，打開發(fā)現(xiàn)是空瓶頓時懵了，干凈的眼轉(zhuǎn)過直直望著林校：“藥呢？娘親的藥？”

    林校簡單做了一個放入嘴中的姿勢，“喂你…吃了?！?/br>
    喬曉樓欲哭無淚，“為何？這是我為娘親求的救命藥??！”

    “唯有活下去，你要做的事無人能代替你。你若死了，如何將藥送到你娘親手中？”林校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喬曉樓無言以對，他見林校欲走急忙喊道：“少俠！你往何處去？”對上林校疑惑的目光，少年有些羞赧道：“我和小武在路上遇上了山賊分散了。我不小心掉入了河中，再起來找不見小武了。少俠能稍我一程嗎？”可惜他滿身狼狽，林校一眼都不看他。

    “跟著我很危險?！绷中Ｃ娌桓纳?。

    “我不知如何出去?！鄙倌隉o措。

    “有錢嗎？”身無分文的林校直白地問。

    “啊？有…有！”少年連忙點頭。

    城中繁榮熱鬧，客棧老板原本不想收他們，結(jié)果喬曉樓拿出了一枚金子。小二樂呵呵地準備上房，木桶熱水和新衣衫。

    一路上，兩人自然互相交換了姓名。林校自稱“林金刀”。

    喬曉樓聽多了江湖人熱忱以自己的武器為外號，鬼見愁閻王刀等等，他也不以為怪，只像旁人般稱兄道弟喚林?！傲稚賯b”。

    喬曉樓說他是武林盟主之子，母親常年舊疾，他聽聞破曉山有神醫(yī)，他跟貼身侍衛(wèi)小武重金相請遭到了拒絕。神醫(yī)只給了他藥，說能否有效他不能保證。舊聞神醫(yī)盛名，喬曉樓先把藥帶回。不料遇上了土匪。

    喬曉樓沐浴一番，翩翩公子驚為天人。他正要敲門，林校剛開門出來，喬曉樓正對著林校璨爛揮手笑道：“林少俠！”

    “咣！”門啪的一聲狠狠關(guān)上，喬曉樓摸摸鼻子，“這是怎么了？”

    少年忽然低頭，胸口的衣襟濕透，他小心包起來的小花苞露出了兩顆杏紅，嬌嫩可愛，不勝嬌羞。

    他面紅耳赤捂住了胸膛，臉色又變白：完了，林少俠不會以為他是女子吧？這怪物一般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