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車子到了醫(yī)院門口，阿許把車費付給司機后下車。他背著書包從大門走進醫(yī)院，就像走錯地方的高中學生，和醫(yī)院格格不入。

    通過手機和用動作比劃，阿許成功問到了要帶他做檢查的陳醫(yī)生辦公室。等找到了門口，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十分鐘。

    門是開著的，阿許站在門邊猶豫地張望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他輕輕敲了敲門，但是里面的護士醫(yī)生好像都很忙，沒有人聽到敲門聲。

    陳醫(yī)生這時候抬起頭，看到了阿許，微笑著對他招手，“阿許來了，進來吧?！?/br>
    阿許才松了一口氣，雙手抓著書包帶子走進去，他站到陳醫(yī)生的桌子前，把書包放到桌子上，拉開拉鏈，從里面拿出病歷本給陳醫(yī)生。

    然后把桌子前的凳子搬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陳醫(yī)生在阿許后面看了幾眼，沒有看到其他人以后咦了一聲，“今天怎么就你一個人來？你哥哥沒和你一起來嗎？”

    ‘我可以自己來’，阿許在手機打出字以后給陳醫(yī)生看，他有些失落地搓了搓臉，雖然他心里也很想林程遠陪他，但是他要懂事一點。

    陳醫(yī)生臉色的神色很不贊同，“來做檢查，怎么能讓你一個人來呢。”

    ‘沒關系我是大人了，可以一個人來醫(yī)院’，阿許咬著嘴唇，老實巴巴地替林程遠開脫。

    陳醫(yī)生沒有繼續(xù)說了，她只是醫(yī)生不能插手人家小夫妻的事情，她笑容和藹地岔開話題，“這是新買的手機嗎？”

    阿許用力點頭，然后樂滋滋地告訴陳醫(yī)生，‘哥哥買的’。

    “有手機的確要方便很多?！标愥t(yī)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把東西放好，和阿姨去做檢查?！?/br>
    阿許連忙放好書包，顛顛地跟著在對方后面去檢查室。

    幫阿許一起做檢查，只有另一個護士，這家私人醫(yī)院的服務態(tài)度都很讓人舒服，對待阿許就和正常人一樣。阿許這個傻乎乎的小笨蛋，還不知道雙性人在大眾的眼光里容易被人歧視，他只是當個要藏得嚴嚴實實的小秘密，不能隨便給別人知道。也是在愛他的人們把他的保護得好。

    做檢查的時候，阿許把肚子上的衣服拉上去，等著醫(yī)生來幫他檢查，他那樣子乖生生的模樣，如果不是已經(jīng)大著肚子坐在檢查室里，還應該是爸爸mama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他長大的小寶貝呢。

    陳醫(yī)生給阿許看四維彩超，寶寶現(xiàn)在長什么樣子，看著上面模糊不清的胎兒形狀，阿許愣了一下，在手機上打字，‘寶寶就長這樣的嗎’。

    他神態(tài)有點慌張，不知所措地又打出一句話給陳醫(yī)生看。

    陳醫(yī)生念出來，“長得有點奇怪?！?/br>
    “他現(xiàn)在還在發(fā)育，等出生以后慢慢地長開了，就會好看啦?！绷硗庖粋€護士jiejie笑著安慰阿許。

    剛剛看到寶寶的樣子和他想象中不一樣而嚇壞的阿許松了一大口氣，呼地放下心，他的臉因為不好意思而紅透了，然后繼續(xù)追問醫(yī)生，‘那寶寶什么時候才會出生’。

    “明年三月十號是預產(chǎn)期，到時候最好提前幾天來醫(yī)院哦?！?/br>
    阿許乖乖地點頭。

    “阿許?！标愥t(yī)生收起儀器后，有點為難地開口和他說，“本來應該和你還有那位林先生一起說的，但是他現(xiàn)在沒空來，就先和你說吧?！?/br>
    “你骨盆比較窄，到時候順產(chǎn)可能會有些困難，而且雙性人生產(chǎn)比正常女性還更危險一些，我們醫(yī)院這么多年也沒碰見過幾個雙性人。以我們醫(yī)生的角度來說，是建議你們考慮一下剖腹產(chǎn)。”

    阿許怔住了，他低下頭在手機上打字，‘什么是剖腹產(chǎn)，生寶寶會有危險嗎？’。

    他那神情迷迷茫茫的，好像連懷孕的后果沒考慮清楚就懷上寶寶，像是個被騙了都不知道的小糊涂蛋。

    “剖腹產(chǎn)是外科手術的一種，到時候我們需要切開母親的腹部和zigong，來取出嬰兒?！?/br>
    “阿許，你是不是不懂懷孕的生理知識？”

    阿許攥緊自己的雙手，眼神惶惶然地看著醫(yī)生和護士搖頭。

    “那寶寶是你們計劃要的嗎？”

    阿許又搖頭，他在手機上打字告訴陳醫(yī)生，‘寶寶是突然就有的，肚子慢慢變大了就知道是有寶寶了’。

    他在別人面前講這些話會覺得有些羞恥地抬不起頭，只有在林程遠面前說才會覺得理所應當，因為覺得哥哥會接受他的一切?？墒乾F(xiàn)在阿許發(fā)現(xiàn)，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歡寶寶，阿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陳醫(yī)生看了阿許寫的話以后心中了然，這個突然來的孩子不僅沒受到另一個父親的歡迎，而他的“小父親”還是個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十九歲男孩，糊里糊涂地連懷孕的常理知識都不清楚。

    “那回家告訴林先生，讓他一起來醫(yī)院可以嗎？”

    阿許猶疑地抬起頭，他看著醫(yī)生沒有作答，手指糾結地纏在一起。

    “不可以嗎？”

    阿許搖搖頭。

    陳醫(yī)生也沒法子了，“怎么生孩子還是需要你們兩個家長一起做決定，如果林先生不肯來，到時候就需要你的其他家人來?！?/br>
    阿許這時候才打字，‘哥哥太忙了，應該沒有空陪我’，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告訴陳醫(yī)生，‘我沒有其他家人了’。他眼角此時都有點紅了，顯得可憐巴巴的像個被遺棄的小奶狗一樣。

    陳醫(yī)生看到轉過來的手機上這句話的時候，女性柔軟的母愛情緒被刺激出來，她低下頭裝作看檢查單，拇指按壓著手上的圓珠筆，“沒有家人的話這就很難辦了，到時候還是需要你的家人在旁邊?！?/br>
    “和你的哥哥好好談談，讓他先把手上的事情騰到一邊。不管多重要的事情都比不上你和寶寶重要是不是?！标愥t(yī)生這時候開口不是以醫(yī)生的身份來說，而是以一個長輩的語氣開口。

    小啞巴放下手機，抓著自己的衣角，默默地低下頭。

    他過了很久才告訴陳醫(yī)生，‘我回家再問哥哥’。

    “好。如果說不清楚，就叫你哥哥打電話來問阿姨?！?/br>
    阿許抬起頭，感激地看陳醫(yī)生，眼眶濕漉漉地點點頭。

    當了這么多年醫(yī)生，陳醫(yī)生也不是頭一次對病人感到無奈，但還是對這對小夫妻感到無奈到頭疼，本來小妻子懷孕了以后，丈夫就應該多騰出精力來照顧，更何況這個小妻子不僅是特殊的雙性人，還是個啞巴，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說話。

    很多時候就無法及時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生產(chǎn)中就很麻煩了，遇到身體異常的情況，可能就會因為無法表述出來而危害到生命，到時候疼起來別說寫字了，手機都拿不住。

    而且十九歲，怎么說還沒到結婚年齡，這個歲數(shù)對于結婚生孩子都沒有清晰的概念，處于身體上成熟了但是性格還沒有成熟，怎么能和快三十歲的成年人相比呢。

    就算不想要孩子，一開始也應該做好保護措施。

    陳醫(yī)生坐在辦公室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負責任。

    阿許已經(jīng)回去了。

    他問了陳醫(yī)生坐幾路公交可以回家，然后順利地找到了公交站點，準備好了零錢抓在手里，跟在別人后面排隊上車。

    坐公交果然比打車要省很多錢呢，阿許想以后都坐公交來醫(yī)院，每周過來做一次檢查的話，坐公交可以省兩次打車錢，就不會太花哥哥的錢了。

    他現(xiàn)在還不能賺錢，就要少花一點錢。哥哥每天那么辛苦地在公司工作賺錢，回來還要繼續(xù)工作，自己只會呆在家里花錢。

    阿許心里難受極了，他掰著手指頭想，再過四個月，寶寶出生以后就可以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