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東方離一早就來敲上善房門。與往日一樣，一席白衣，外搭東方家家袍，腰間掛著翠色水玉。手持白面扇，笑時(shí)扇面打開。掩面而笑，好不風(fēng)流。

    阿大見東方離如此，只覺得油膩。東方離一笑，道了句早。阿大身子骨一陣顫抖，道：“吃不消，真是吃不消?！?/br>
    此時(shí)上善已經(jīng)穿衣整齊，正在用膳。白瓷器里盛的是蓮子百合粥，清熱降火。另一樣是蒸南瓜，邊上放著幾顆紅棗。

    “真是好香?！睎|方離走到上善身邊坐下，深吸了口氣，感慨著。

    阿大道：“不過是粥和南瓜。”

    “什么粥什么南瓜，阿大你很是俗氣?！睎|方離站立起身，接著道：

    “樓里頭叫降白玉，滿堂紅。怎么在你這里就是什么粥阿，什么南瓜的……”

    阿大嗤之一笑，“想吃就吃，廢話咋那么多?！?/br>
    話罷，阿二添了副碗筷。東方離笑嘻嘻的說，還是阿二好。

    等到所有事物都折騰好了之后，總算是可以出發(fā)了。東方離說，還沒見過哪個(gè)男人出門這么麻煩。若是上善有頭發(fā)，那還得梳妝好久。

    上善只是說，非我本意。

    非他本意是指，阿大這個(gè)人很是挑剔，總把上善當(dāng)女娃娃來打扮對(duì)待。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之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的上善，總是干凈清明，讓人無法靠近，怕臟了這仙子。

    “怎么？你是對(duì)我意見，還是對(duì)我有意見？”

    被阿大一瞪，東方離深感委屈。他抓著上善的衣袖道：

    “明明是雙生子，怎么阿二就安靜得多，阿大卻是如此毒舌?！?/br>
    “我說是真毒舌起來，你還說不過我呢！”

    東方離嬌滴滴的喊著：“上善你看他！你倒是管管…”

    上善不言，只是看著那雙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東方離感覺到一股視線盯著自己，看了看上善，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撅著嘴，將身子又貼近了些。

    “我好怕怕……”

    這會(huì)兒連阿二都忍不住翻了個(gè)白眼。這人怎么如此厚顏無恥，節(jié)cao無下限！

    見主仆三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一絲絲尷尬。東方離感覺空氣都有些凝固了，他松了手，自顧自的說：“差不多了，就出門吧。 ”

    上善又盯著自己的衣袖，大概過了兩息才站起身來。他抬腳走出門，阿大阿二就跟著身后，前邊是東方離在帶路。

    沒有坐馬車，靠著自己的千年老腳前行。要問為什么，東方離只是說，上善長時(shí)間久坐對(duì)腰不好，要多些運(yùn)動(dòng)。阿大聽這話，差點(diǎn)沒上去給東方離兩腳。奈何自家大人說好，只得忍著。

    且不說大人這等身子怎么會(huì)腰不好，就算真的腰不好使了，跟你東方離有啥子關(guān)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

    明月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東方家的地理位置有些偏，但大門口卻有條路，直通明月城的街道。沿著這路走上一柱香的時(shí)間，方可到城鎮(zhèn)中心。

    平日里東方離就愛亂逛閑聊，這一走出去，街邊各攤子小販都與他打了招呼。一路下來倒也熱鬧，比起那清冷的寺廟來說，要有趣得多。

    東方離帶上善去了家小店，店老板一見東方離，便忙迎上前去。他很是熱情的說道：

    “公子有好些日子沒來了。”

    “倒不是我不想來，而是大事小事太多，我倒是想忙里偷閑?！睎|方離向老板介紹，“這是我家客卿，上善，這兩位是阿大阿二?！?/br>
    三人朝店家行了個(gè)禮，店家也很是客氣的說了幸會(huì)。東方離接著向上善介紹，“這位是劉叔，這家店的主人，他家的茶水清甜甘醇，你會(huì)喜歡的?！?/br>
    “劉叔，泡壺好茶上來，讓上善好好嘗嘗你的茶藝?！?/br>
    劉叔笑著說好，他讓東方離自行帶他們幾人去隔間坐著。

    阿二說，自己還沒逛過這里的集市，想再去看看。難得見阿二有感興趣的東西，上善便讓阿二去了。阿二拉著阿大一同，曰自己要和哥哥一起。

    一時(shí)間，只剩下東方離和上善。

    矮桌上，燃著一支倒流香。香插在九瓣蓮花樣式的木制香爐上，香煙倒流在蓮花下邊的托盤上，滿散開來，香氣四溢。

    兩人面對(duì)面的坐著，上善端起茶水聞了聞，放在嘴邊輕輕吹氣，小飲一口。閉眼細(xì)品，回味這股甘醇。過了會(huì)兒，緩緩睜開了眼說了句，不錯(cuò)。

    “是吧，這手法比起阿大也不算差?！?/br>
    東方離也飲了一口，他咂咂嘴說道：“劉叔偏心，這柿葉茶他都不曾給我喝過幾次。你一來，他就給你泡！”

    “柿葉茶？”

    “就是柿子葉做的茶，從采摘、挑選、炒茶，都是劉叔一手制成的。劉叔說，一年就那一點(diǎn)兒，若是季節(jié)不好，柿子葉不滿意，那一年就不炒?！?/br>
    “原是如此?！?/br>
    “上善……”

    “何事？”

    東方離道：“我對(duì)你可好？”

    上善想了想，回了個(gè)好字。東方離接著說：“既如此，那你叫我一聲哥哥！你莫要這般老成，明明比我小好些?！?/br>
    對(duì)此，上善是拒絕的。干脆當(dāng)沒聽見，只回了兩個(gè)字：“閉嘴?！?/br>
    見上善不愿搭理自己，東方離哼出了聲，說了句“冷漠的孩子，這可不討喜?！?/br>
    一想起自己英明一世，卻在一個(gè)比自己小的孩子手上屢次碰壁，東方離郁悶至極，他盯著上善看了許久。而上善只是靜靜打坐，沉迷于自己與靈的交流，對(duì)身邊事物不管不顧。

    東方離覺得無趣，他嘆了口氣，用手枕著自己的腦袋，躺在墊子上休息了去。

    等東方離醒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正午了。阿大阿二兩張臉貼著，兩人盯著東方離的睡顏看著。東方離一睜眼就看見他倆這般，嚇壞了。

    “你倆干嘛！沉迷于本公子的美貌嗎？”東方離坐起，拍拍自己的胸口，整理衣角。

    阿大笑曰：“拉倒吧，你是不知道我剛跟阿二逛集市的時(shí)候，那些個(gè)姑娘都跟狼似的?！?/br>
    阿二靜靜說了句，“還是睡覺的時(shí)候好看?！?/br>
    “不是我說你，東方公子在我們寺廟的時(shí)候，我們可沒虧待你。怎么到了你的地方，你還讓我們餓肚子！”

    許是剛醒，東方離還沒緩過神來，懵著問：“什么？”

    “大中午的，大家伙兒餓著肚子看你睡覺，你覺得合適嗎？”

    餓了就直說吧?。“⒋筮@個(gè)家伙怎么總是這般，不能好好說嗎！東方離深吸一口氣，又吐了出來。他很是無語。

    阿二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餓了。大人應(yīng)該也想吃東西吧…”他看向上善，詢問道：“大人不餓嗎？”

    東方離：“大家都是修仙之人，不會(huì)辟谷嗎……”

    阿二：“可人以食為天。”

    ……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