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子非低著頭,沒去看琳瑯滿目的菜品,平靜地聽對面的老人說完他的來意。 他知道方氏,一個占據整個國家半壁電子設備市場的企業(yè),對面的老人就是方氏的前總裁——方正堯。大致意思是,當年于家和方家的婚約需要有人來執(zhí)行,而于子非是于家的私生子,也算是于家人,他有個孫女是個Alpha,而他是個Omega,正好般配。如果他同意嫁入方家,以后的生活不需要擔心,他姥姥的醫(yī)藥費也有人報銷。 于子非思索了一下,“除了結婚,我需要做什么?需要從公司辭職嗎?給Alpha生個孩子嗎?還是,只是做個……擺設就好?” 方正堯倒是很欣賞沒有給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還保持理智的孩子,“只是要個婚姻的形式,別的都可以,你可以和我孫女兒商量?!?/br> “……可以提個要求嗎?”于子非繼續(xù)說。 “哦?說說看,若能做到會滿足你的?!狈秸龍蚣僖獬兄Z了下。 “……若是注定要離婚的吧,我可以不被她標記嗎?”于子非看著老人的眼睛,即使語氣是商量的,但眼神是不容置疑的。 方正堯似乎有些疑惑“標記”意思,身邊的助手搜索了“標記”的意思遞給了方正堯。看完,他大概是懂了。標記只對Alpha對Omega,Omega被標記后,以后的發(fā)情只有標記的Alpha能紓解,信息素也只有這一個Alpha能聞到,甚至只能給這一個人生育,相當于被這個Alpha綁定。的確對Omega很不公平。 方正堯點了點頭,AO的事情,他鮮少關注,他對O也沒什么好感,一個Omega小三迷得他兒子頭暈目眩。但是這個男孩子能禮儀周到,冷靜自持,不卑不亢,倒是讓他飆升了一些好感。“你若是不愿意,我們不會逼你。” “多謝方先生。” 方正堯前腳剛走,聞聲趕來的幾個于家人罵罵咧咧的,于家長子直接動手扇了于子非一巴掌,嘴里也不干凈,“一個做鴨的見到Alpha就忍不住撲上去了吧,什么Omega就是一個挨人cao的婊子!”正要動手的時候,方家的保鏢就過來攔住了其他于家人,“這位現在是方家的姑爺,你們若是再動手……” 于子非起身,臉上的巴掌印明顯,抹了抹鼻血,一腳踹在于家長子的胸口,“滾?!?/br> 他一直都不喜歡他的性別。在這個Omega被歧視的時代,他只想做個正常人。為了保護自己,他去學了防身術,為了忍受每個季度的發(fā)情期,他不惜用抑制劑,直到用了一年后,身體變得不適,時不時嘔吐,渾身無力,甚至人群里若是出現一個Alpha他都覺得自己要撲上去。后來他就不用了,身體才逐漸變得正常,只是這樣……他的發(fā)情期變得更加難熬。 憑什么呢。憑什么他就要是這受了詛咒的性別。 他埋怨過,恨過,絕望過。他厭惡他的每一次的發(fā)情,厭惡自己對人群里的某種味道的渴望,厭惡面對Alpha時不由自主地腿軟,厭惡這具身體。但是生活還要繼續(xù)。自從他被于家趕出來,除了他的姥姥,無人知道他的亞性別,他可以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學校還算人道,不會公開他的亞性別。只是畢業(yè)后工作,公司的體檢總是躲不去的,好點的公司介意他的性別,他只能去一個甚至連體檢都沒有的小公司。 就在他以為人生就這樣,已經沒什么希望的時候,更大的絕望擺在他面前。姥姥的身體一落千丈,不得不住院,高昂的醫(yī)藥費和住院費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天上砸下來一個餡餅。 他厭惡的性別第一次給他帶來了便利和好處。因為他的性別,他可以獲得救治姥姥的機會。他有些自嘲地想,和賣身有什么區(qū)別呢? 可能,這是賣給一個人? 他還是厭惡。厭惡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拋棄又獲得利益,就好像他除了只是一個Omega,連人都不是。但是他沒有辦法,他已經欠下一屁股的債務了,于家不可能幫他。而且就算他不答應,方家也總有無數種方法讓他答應。 死了就好了。又來了……可是比之前好多了不是嗎? 他喘著粗氣看著被一群人圍著,倒在地上的于家長子,剛才的憤怒和委屈也算在這一腳里發(fā)xiele出來。他全然不管,扭頭就走。 他還是上網搜了他的……未婚妻。看到照片的時候,他愣住了。 他預料的高個健壯的女性完全不符,她看起來小小的一只,和未成年一樣,完全想不到她是個Alpha,說她是Omega也并非不能理解吧?網絡上對她的評價不多,好壞參半。 她很漂亮,精致得像個娃娃,盛裝出席各種場合,大方優(yōu)雅,一舉一動頷首舉手,都有一股貴族的氣質。他突然意識到,他應該見過她,可能是哪次方氏的產品發(fā)布會他去了現場。 他的喉結滑動了下。視頻里的她突然朝攝像機看了一眼,面帶微笑。 他猛然合上了筆記本。 他硬了。明明只是看她在記者會上的發(fā)言,他竟然……可恥地硬了。難道他的身體已經對一個陌生的Alpha那么渴望了嗎?他的后xue開始變得空虛,開始分泌液體,他濕了…… 涼水澆下來后,他慢慢平復心情,倒頭就睡。 他應該是做了個春夢。夢里什么樣他記不太清了,醒來后內褲硬邦邦的,是濕了又干了,甚至還有漏在床單上的水漬。他紅著臉換了內褲和床單。 在他同意聯姻后,方家就放出風聲。領證,準備婚禮,將有些東西搬去方家。說是方家也不合適,準確的說是方雨時一個人的家。結婚照也沒有,婚禮儀式全程由方家負責,他只需要到時候穿著他們準備的衣服出席就好。但是全程方雨時都沒有出現。他突然覺得有些……苦悶。 她應該不會連婚禮都不出席吧? 老爺子也怕夜長夢多,或者說怕方雨時突然反悔,她剛回來連飯都沒好好吃一頓,就被叫去參加婚禮,與其說是婚禮,倒不如說是新聞發(fā)布會……就是宣告一下,我們方氏可沒有失信于人。 方雨時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丈夫。 一身黑色西裝禮服,身形和普通男子一樣,個子不矮,但是有點瘦。可能是畫了點妝,五官倒是格外好看,也沒有很突兀,和照片上的很不一樣,但具體不一樣在哪兒,她也說不出來,可能有的人現實很好看,但是拍照就比較一般。而且,她聞到了他的信息素的味道,清冽的味道,很淡的味道,若是讓她形容,有點像沒有酒味的莫吉托,或者說……雪碧。 她抬頭打量于子非的時候,于子非也在低頭打量她。 穿著白色婚紗,雖然嘴角輕扯,露出一個有些害羞和幸福的笑容,但是眼神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他也聞到她的信息素,早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甜甜的草莓糖的味道,甜得他喉嚨發(fā)緊。 他們注視著對方有一分鐘,直到司禮咳嗽了一聲,兩人才收回目光。她挽著他的手,來到牧師面前。就在他還要猶豫下回答“我愿意”的時候,她面帶她標準微笑,答道“我愿意”。 真可笑。他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一套婚禮流程后,就是兩位新人,尤其是到新郎被灌酒的時候,無論是方家商場上的對手還是合作伙伴,還是遠方親戚,都是一個勁兒地給于子非灌酒。方雨時挽著他,只是象征性地喝兩口,她看起來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倒是讓人不忍心給她灌酒。于子非就不一樣,他一圈下來都差點站不住。 方雨時拉住他。雖然她看起來瘦弱,但是力氣好像不小,也對,畢竟是個Alpha。 最后一桌的時候,他端酒杯的手都有些顫抖。 方雨時不動聲色地擋在他面前,笑瞇瞇地說:“張叔,這杯酒我要和你喝!我可是留著肚子專門陪你喝的!當年要不是張叔……” 方雨時很會說話,張叔這一桌的幾個商業(yè)上的合作伙伴也不在意新郎有沒有和他們喝酒。 宴會差不多到白熱化的時候,基本就沒他們什么事了。她扶著他來到一邊坐下,讓仆人送來醒酒湯。 他端碗的手還有些晃動,她索性讓仆人幫他端著。喝完后仆人拿著空碗退下了。 “謝謝?!彼ь^對站在一邊的方雨時說。謝她最后給他擋了酒。 “無事。你畢竟是個Omega?!?/br> 他蹙了蹙眉頭,想說什么又咽了下去,只是習慣性地低著頭。 方雨時雖然喝得不醉,但還是有些上頭。她也叫來一碗醒酒湯,喝完后看到靠在墻邊有些迷糊的于子非,讓仆人直接把他送回家去了。趁這個機會她也和幾家公司的管事碰了碰面,交流了下,什么都會聊些…… 方氏的親朋問起新郎,她也只是一笑,“哦,他不得招待一下他們家那邊?”若是于家的就說:“他去熟悉熟悉我方家那邊親友了?!?/br> 他們兩邊的酒席不在一起,也沒什么懷疑。 方雨時的jiejie方琦月也來了。方琦月看著幾年不見的meimei,“看起來過得不錯。” “還好,多謝jiejie關心?!?/br> “不用和我講這些虛的?!狈界碌?,“知道你是因為誰才不得不娶一個Omega吧?” “……知道?!彼氐馈?/br> 方琦月抬眼,“知道就好。”她呷了口茶,“已經不是我們方家的人呢,就別讓她蹦跶得太歡?!?/br> “嗯。”她老老實實地回道。 “沒別的目的,畢竟方家好我才能好,不是嗎?”她放下杯子,“老爺子看好你,我也看好你。不考慮年紀太小的老五老六,老三老四那個樣子,呵……該狠的時候就得狠,你姐我就是吃了心軟的虧?!?/br> “jiejie說的,我知道了?!?/br> “我沒什么事了,你好好加油吧,別翻了船?!彼f了幾句就放方雨時離開了。 怎么說呢,方雨時對這個jiejie的印象不深,小時候和她講話也大多是這個語氣,仗著自己是老大,下面的都要聽你的一樣。方雨時年幼的時候也是挺信服這個jiejie的,后來逐漸淡了,又覺得她沒什么可傲的,倒有些不屑,再后來她一個人去國外吃了很多苦被磨平了棱角后又覺得這樣的人……挺可憐的。 她因為是長女,小時候受過家里的寵愛。但是父親把一個接著一個女人抬進門,弟弟meimei們一個接著一個出生,心高氣傲的她自認身份高下面弟弟meimei們一等。但是老一輩的思想還是覺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是別人家的,小時候對這個第一個女兒的教育也就是讓她變成一個多才多藝的名媛,企業(yè)管理的事情是半點沒讓她參與。從一開始,她就失去了繼承人的位置,只能做一個聯姻的籌碼。 就像整條船上的人都圍著你轉,但實際上你只是這條船上的擺設。 不過,要不是方雨時跑出國,她估計也是這樣吧,可能還真的嫁不出去,誰會接受一個帶把兒的女人呢。這樣想的話,老爺子也是意識到這個孫女既然嫁不出去就是自己家的了,才考慮培養(yǎng)她的吧。 突然,有些不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