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書迷正在閱讀:絕色sao受養(yǎng)成系統(tǒng)、深宅yin事【暫停更新】、出來賣的軍校生、亂華抄(和風(fēng),戰(zhàn)國,雙性)、甜甜圈(集)、雙性美人的教養(yǎng)、[雙]歡迎來到杜若館、發(fā)情的小sao貨【高h】、酒池rou林、暴虐歡愉(總攻雙性)
楚若婷重新給青劍宗改換風(fēng)水,又花了三天時間布置出一個護山大陣。 大陣耗費她許多心神,但楚若婷不敢停下休息,她還要去找賽息壤,還要去追查誰偷走了父母尸骨。 青山樓臺籠罩在迷茫煙雨中。 徐媛?lián)沃槐毠怯图垈?,步履匆匆?/br> 她遠遠看見紅衣窈窕的背影靜立在被掘開的墳前。 “二師姐!”徐媛腳下踩到濕泥一趔趄,差些摔進徑旁的草叢里。 楚若婷身影微動,穩(wěn)穩(wěn)扶住她胳膊,“怎么了?” 徐媛急問:“二師姐,你又要走?” 楚若婷慚愧頷首:“我還有事。” 她親手布置了護山大陣,如果再有南宮良那樣的人來找事,她第一時間能收到感應(yīng)。等此間事了,再來想辦法好好處理青劍宗。 “可是,”徐媛欲言又止,“可是大師兄怎么辦?” 楚若婷愣了一下。 荀慈失明又沒了修為,是有些難辦。 “我暫時沒精力去管?!背翩弥毖圆恢M,“他rou體凡胎吃再多靈丹妙藥也沒用……到時候我再想辦法。” 她舉步便走。 徐媛沒想到楚若婷對大師兄完全不上心。 “到時候”是什么時候?又一個十年嗎? 他們這些修士彈指間韶華倥傯,大師兄怎么辦?他會老的!他等不起了! 這些年來徐媛與大師兄朝夕相處,知他過得是什么日子,受了多少罪。 她錯愕又難過。 她不知道師兄師姐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她性子直,覺得人既然長了嘴,就沒什么誤會不能說,沒有什么心結(jié)不能解! 徐媛執(zhí)傘轉(zhuǎn)身,目光透過傘緣成串的雨珠,望著那抹紅影,大喊道:“二師姐!你知道師兄他為何會修為盡失嗎?” 楚若婷駐足于泥濘山徑。 她心頭猛跳了一下。 回首問:“為何?” * 荀慈不良于行,又失去雙目,生活更加不方便。 他不想麻煩師弟們,于是哪兒都不去,就坐在輪椅上,靠著小屋的窗邊,靜靜聆聽檐下雨聲,風(fēng)吹草木。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沉靜。 眼睛看不見,反倒更看得清楚人心。就像十年前,他眼里青劍宗同門都是好人。李峰耿直粗魯,但是好人;喬蕎天真,是好人;王瑾很嚴(yán)肅,是好人;楚若婷驕縱,也是好人……但突然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事情不是這樣的。 人心復(fù)雜,是他自己太過理想化了。 他害怕出現(xiàn)在楚若婷面前。 他怕她質(zhì)問、怕她嫌惡、怕她說出許多帶刺的話,讓他無顏面對,痛不欲生。 他只能縮在屋子里逃避。 雨聲淅淅瀝瀝,伴隨著房門被輕輕推開的吱呀,有人帶著一身潮濕水汽走了進來。 荀慈抬起頭,轉(zhuǎn)動輪椅,面朝房門的方向,咳嗽著聲問:“十九?” “徐媛?” 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無邊的黑暗里,荀慈心頭一提。他手掌悄悄握緊了輪椅,喉頭滾了滾,“……是你嗎?” 是你嗎? 二師妹。 他不敢這樣叫她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稱呼。 半晌后,他聽見屋里的女音淡淡“嗯”了一聲。 楚若婷目光靜靜打量四周。 小小的一間屋,彌漫著苦澀的藥味。沒有桌椅板凳,沒有陳設(shè)裝飾,靠墻擺著簡陋的多寶閣,紗帳后一方床榻,榻上疊著幾床厚厚的被褥,角落里還擱著剛剛熄滅的炭盆。 一片凡俗煙火氣,哪像修士的屋子? 荀慈咳了幾聲,猶疑道:“我聽十九說,你今天本來要走,怎么……怎么留下來了?” 他緊張又高興。 楚若婷能在青劍宗多逗留幾個時辰,他很滿足了。 “想看看宗門?!背翩米叩酱斑?,望著煙水朦朦的雨幕。 雨幕里是青翠的靈植。 若沒記錯,那個地方原本是戒律堂。 她問:“戒律堂為什么拆了?” 荀慈沉聲作答:“宗門里十來個弟子都很懂事,無需去懲罰誰?!币郧巴蹊茩?quán),青劍宗紀(jì)律嚴(yán)明,戒律森嚴(yán)。楚若婷更是戒律堂的常客,總被挨罰。 楚若婷陷入回憶,“有一次宗門大考我沒參加,王瑾來向我爹娘告狀,說我目無尊長狂妄無禮……后來沒法子,我在戒律堂挨了十個手板心?!?/br> “嗯,你手腫了,哭了好久?!避鞔冉釉?。 楚若婷轉(zhuǎn)過頭來,盯著他被錦帶蒙住的眼,“你記得你當(dāng)時怎么安慰我的嗎?你說,‘二師妹,別哭了,我把最喜歡的一本劍譜送給你’?!背翩脝∪皇?,“我當(dāng)時就想,世上怎么會有你這么迂腐死板的人啊?誰稀罕你的劍譜,還不如兩串糖葫蘆呢?!?/br> 荀慈羞慚地垂首。 “你明明對那本劍譜舍不得,但還是送給我了。” “沒有舍不得?!?/br> 楚若婷冷冷瞥他,“你每次情緒不對,就喜歡垂下眼,目光看向西邊。” 雖然荀慈失去雙目,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楚若婷知道,他肯定是這樣。一如前世她死的時候,他不忍心又失望,只能垂眼不看。 無論過去了多久,她對荀慈的小動作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還想騙我到什么時候?” 荀慈一怔,“什么?” 楚若婷抬手,拔下他束攏的鬢間,一根早生的華發(fā)。 “王瑾那一掌,讓你金丹碎了十年,為何不告訴我?” 荀慈心慌意亂,他一陣劇咳,嘶啞著嗓子道:“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徐媛,她……” “荀慈!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楚若婷她只是想確定,確定是不是他為她成了現(xiàn)在這幅模樣。 荀慈無可奈何。 他低下頭,指節(jié)握緊了輪椅的扶手,溫吞道:“雖然金丹碎了再也無法修煉,但這并不重要。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想因這件事,給你徒增負擔(dān)?!?/br> 昏迷的那幾年,他像在黑暗里做夢。 夢里他的人生早已定好,年少愛慕著天真的喬蕎,共同飛升。至于另一個走上歪路而早逝的師妹,則成為心底的遺憾。他昏睡中看著自己的人生重演,可中途出了岔子,有一股不可抗力讓他偏離命運的軌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他遍尋不到答案。 他不懂。 他也想不通。 他就那樣渾渾噩噩,得過且過,獨自嘗遍所有的苦。 彼此靜默,誰也沒有言語,愈發(fā)顯得天地寂寥,僅剩沙沙雨聲如蠶食桑葉。 楚若婷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她有時候非常羨慕南宮良之流。 他們是真小人,但至少一直在為自己謀利,不會多為旁人考慮半分,也不會讓自己有任何為難。 殺伐果斷,沒心沒肺。 雁千山說得對,生在修真界,重情重義是壞事。 可是,她又有什么辦法呢?她做不到對別人給予的好漠然不理,無論是謝溯星或是況寒臣還是荀慈……別人的恩情沉重壓在她脊背上喘不過氣。 她也想兇殘冷酷,但她不行,就是不行。 從小被身懷俠義心腸的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有師弟師妹一起玩耍嬉戲。在喬蕎出現(xiàn)以前,她每天都無憂無慮。 哪怕遭遇挫折,她也沒想過主動去害人,仍對世界抱有期望。 她沒有崇高的理想,也沒有扶危濟困的雄心壯志,她只希望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千百年后回想起來,無愧于心。 “荀慈,我問你。如果當(dāng)年在玄華山,需要你負責(zé)的人是喬蕎,你會對她一心一意嗎?” 荀慈嗓子發(fā)緊。 她還是問了。 問了這個讓他膽戰(zhàn)心驚夜不能寐的問題。 良久,他才低促地答道:“會。” 他不會撒謊。 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這樣。有了肌膚之親,就應(yīng)該負責(zé),就應(yīng)該傾注真心,無論從前將來,眼里都只能是他的道侶。哪怕那日在玄華山上,讓他解毒的人不是喬蕎不是楚若婷,而是某個無鹽女修尋常村婦……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對其負責(zé),從一而終。 楚若婷輕輕一笑。 這個答案毫不意外。 就像上一世,荀慈也是這個樣子,只要是他認(rèn)定的人,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 事實上,又豈止是他? 游月明也好謝溯星也罷,他們都先認(rèn)識喬蕎。 偏偏況寒臣的那句話又點醒了她。 上輩子,他根本都不知道楚若婷是誰。在里,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邊緣人物。 這輩子他們一個個愛她愛得死去活來,說不定下輩子,在里面又去追求張三李四……誰能未卜先知,預(yù)料來世? 荀慈滿嘴苦澀,他扶住輪椅,狼狽又慌張:“你因此……很怨恨我吧?” “那倒沒有。” 比起他的沉重,楚若婷語氣輕快。 她的確有怨,但怪他不得。 設(shè)身處地,若當(dāng)時中毒的人是荀慈和荊陌,她肯定會救后者。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私心,每個人也都隨著時間在成長。 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楚若婷望著窗外斜風(fēng)細雨,目光沉寂而悠遠,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他閑談:“荀慈,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爹告訴我,說我的性格和你很像。我當(dāng)時立刻反駁,‘我怎么可能像那個像老古板,你說我像他,不是在罵人么?’”楚若婷嘆息一笑,“后來經(jīng)歷的事多了,還真覺得有點像??偸仟q猶豫豫,放不下這兒放不下那兒,希望對誰都不辜負,希望把什么事都做好?!?/br> 注定心累。 但是,她能自我調(diào)節(jié),荀慈不能。 楚若婷轉(zhuǎn)過身來,視線落在輪椅上單薄病弱的白衣男子臉上,雖蒙著眼,但也瞧得出他滿面風(fēng)霜,不復(fù)記憶中年少了。 “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嗎?” 荀慈緘默不答。 楚若婷揚眉,惡劣地罵道:“如果你現(xiàn)在能看得見,我真想給你一面鏡子讓你仔細瞧瞧!仔細瞧瞧鏡子里的人,畫地為牢,自己給自己戴上枷鎖,消沉頹廢!軟弱窩囊!丑得要命!” 荀慈無地自容。 他在她眼里竟是這樣子? 他哽咽搖頭,“我此生已盡人事,聽天命?!闭Z氣溫軟無力,“……水波往何處流,荀慈往何處走。” 萬事之來,順其自然,不愿拂逆旁人之意,寧可舍己從人。 這就是他的本性。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荀慈少時也溫潤斯文,但那會兒,他仍有錚錚傲骨和男兒俠氣。勵志悟出自己的無上劍意,仗劍天地,斬妖除魔,行俠濟世。 絕不像現(xiàn)在,仿佛死物,說出什么水往哪里流人往哪里走的蠢話! 荀慈當(dāng)然知道自己不是這樣的。 但他不能修煉,在修真界就是廢物。曾經(jīng)的凌云壯志早就被歲月侵蝕的千瘡百孔,如他破敗殘漏的身軀,難以挽回。 楚若婷深吸一口氣。走到多寶閣旁邊,隨手抽出一本書。 她抖了抖書上厚厚的灰塵,翻開其中一頁,漠然考問:“第三卷第七章第四句是什么?” 荀慈多年沒碰劍,但鐫刻在骨子里的劍道,仍讓他脫口而出:“無形無影,無聲無響,鶴驚游龍,吾意乘風(fēng)。” “第十六節(jié)第六段?!?/br> “心不可濁,人不可怠,身不可倦,而置智慧于闊處,磨練智和心是也?!?/br> 楚若婷合上書頁。 她又問:“第一句是什么?” 荀慈怔住。 “說??!” 荀慈緩緩抬頭,眼睛有些發(fā)痛,忍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話音甫落,死寂的心好似被風(fēng)輕輕吹去灰塵。 楚若婷手腕一轉(zhuǎn),剛從劍池打撈上來的太和劍還帶著幾滴水漬。 她抬起下巴,冷冷命令:“荀慈,握住你的劍!” 雖無修為了,但荀慈一片黑暗中,仍感受到了太和劍的凌厲嗡鳴。 那是佩劍與主人久別重逢的熱切嗚咽。 他的劍,一直在等他回來。 荀慈擱在輪椅扶手上的指節(jié)輕顫,遲遲不敢伸手。 ……拿不住的。 他膽怯孱弱,不愿再邁出一步,生怕被楚若婷看穿他的殘廢無能,始終隱忍,克制分寸。 楚若婷黝黑的瞳仁靜靜地凝望著他,眸底泛著微光。 她將太和劍橫在掌心,往前一遞,“握劍!”又沉聲說,“……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