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萱北鄉(xiāng)(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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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冬,雪紛紛。 “懷懷,過來,我有事同你說。” 聽到李璟行的呼聲,花苑里,正在踏雪賞紅梅的一大兩小皆齊齊回過頭來,三雙圓溜溜的眼睛皆看向他。 南懷和兩個孩子都披著同種款式的猩紅斗篷,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只露出玉白的小臉和一雙烏溜溜的圓眼。 此時齊齊向他看過去,小妻子并兩個小rou墩都可愛得不得了。 “過來,懷懷,誒!擔(dān)心腳下!糯米包不要拽小爹爹的褲腳,擔(dān)心摔了他!” 南懷牽起兩個小團(tuán)子,邁步朝李璟行走去。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李璟行卻叮囑個不停。 南懷帶著兩個小團(tuán)子一起撲進(jìn)李璟行懷里,兩個小團(tuán)子則分別抱住了李璟行的腿。 甜蜜的負(fù)擔(dān)讓李璟行寸步難行,南懷卻彎著嘴角朝他笑。 李璟行無奈的抱起一個小團(tuán)子,讓南懷也抱了一個,攬著南懷的肩膀往屋里走。 “有什么事嗎,璟行哥哥?” “……么事嗎……璟行……哥哥”。 糯米包也奶聲奶氣的跟著學(xué),“啊,不行要叫爹爹。”南懷摸摸他的小胖手,糾正他。 糯米包卻被桌上的梅花糕吸引了注意力,拽他的衣角:“爹,吃糕糕。” 相思豆便也一起湊熱鬧,纏著南懷給他們喂吃的。 兩個孩子在實(shí)在不好說事,李璟行便讓人帶他們下去玩兒了。 南懷發(fā)現(xiàn)李璟行臉色突然變得嚴(yán)肅,也端正了坐姿,有些緊張的問:“出了什么事?難道是找到哥哥了嗎?” 他日日憂心沉樂,過幾天便總要問上一次。李璟行無奈的摸摸他的頭,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神色不大好看,讓他緊張了,便放松臉色,道:“不是這個,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憂,吳暇是從刀山火海里走出來的人,生存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他既然敢?guī)е雷幼撸氡厥且婚_始就想好了后招的,他不會讓世子吃苦頭的,你盡管放心?!?/br> 南懷點(diǎn)點(diǎn)頭,道理他都懂,他只不過是想念哥哥罷了。他的親人本就不多,待他這么好的也只有哥哥。 “那是什么事?” “你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br> 南懷眨眨眼,軟軟的道:“你說?!?/br> “姓王的富商讓人帶來書信,道是你母親忽染重疾,怕是不大好了?!?/br> 說完李璟行便小心的觀察著南懷的神色,生怕他受不了。 “哦,她都不知道哥哥還活著呢?!?/br> 李璟行并沒有被他冷漠的表象蒙蔽,果不其然南懷很快便委屈得淚水都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 “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各過各的,好好的,如今憑什么還要來讓我難過。那么大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br> 南薇不過三十多歲,還年輕美貌,怎么能這么快就沒了呢。 她還一次都沒來見過相思豆和糯米包啊。 像是一場噩夢,卻怎么都無法醒來了。 李璟行小心翼翼的把人揉進(jìn)懷里,一聲不吭,只能讓南懷先宣泄消化。 —————— —————— 無論如何南懷也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shí),心中清楚再逃避哭鬧除了讓他們連最后一面也見不上,再也沒有其他的作用了。 他們第二天便啟程去萱川了,路途遙遠(yuǎn),兩個孩子是注定無法帶上了。 走之前相思豆勾著南懷的手指玩,問他明天要去哪里。 南懷說要去看她的外祖母,小小的幼兒不懂什么是外祖母,她從來沒見過。便扒拉著小爹爹問,南懷便認(rèn)認(rèn)真真的給她講起了自己所熟知的母親,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懂。最后講著講著,相思豆便睡著了。 南懷把她和早已睡熟的糯米包放到一起,輕柔的在他們的額頭上分別落下一吻。 南懷和李璟行從燕都出發(fā),馬不停蹄的,一路行至萱川。來時雨雪霏霏,到達(dá)目的地則是南懷熟悉的南方景象。 萱川和云洲一般,從不落雪,即便逢冬也有草木能偷得一線生機(jī),偶爾也能遇上一場雨。 偶遇熱情的萱川居民,猜出他們是外地來客,便遺憾的感慨,他們來的不是時候,萱川之所以名為萱川,皆因最是多萱草。每年五月開始萱川滿城都會開滿萱草,美不勝收。 南懷突然憶起南薇曾教他認(rèn)過萱草,不知為何南薇平生最是愛俏,卻從不愛花花草草,便是釵花她也不甚喜歡。只在旁人面前偽裝成愛花的貴婦,心不甘情不愿的帶上客人送的釵花。倘若不是日日同吃同宿,南懷大概也不會知道她這些隱藏得極深的小毛病。 可這樣一個人卻愿意教他認(rèn)平凡無奇的萱草,南懷突然對李璟行說:“璟行哥哥,你知道嗎?萱草味甘,令人好戲,樂而忘憂。” “略知一二,中有提及?!?/br> 心下卻暗忖,倒也巧,萱草除了忘憂之意,還有“今朝風(fēng)日好,堂前萱草花”的另一種含義。南懷千里迢迢來見母親,母與子,這花倒也應(yīng)景。 而南懷想到的卻是南薇為何獨(dú)獨(dú)鐘意萱草,便是最后也要來這么個萱草之鄉(xiāng)。 忘憂啊,南薇要忘的是什么憂? 而這一疑惑在見到南薇之后,南懷終于還是得到了答案。 再見到南薇別說是南懷,便是李璟行也大吃一驚。昔日花枝招展的美艷婦人早已形容枯敗,像是花色凋零之后連碧葉都掉了個干干凈凈,全剩一棵隨時都能死去的枯木。 南薇已經(jīng)很恍惚了,見了南懷一時也沒認(rèn)出來,嘴里喊著:“木頭,木頭?!?/br> 一會又清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是富商把南懷叫了過來,便不高興的趕人走。 她讓李璟行趕緊把南懷帶走,說他不想再見到南懷。 南懷委屈得只掉眼淚,生氣的拉著李璟行就要走,結(jié)果走到半道又要反悔,李璟行只好又將他帶了回來。 南薇見他又回來便看著他哭,平生第一次對著她這個兒子露出了脆弱來。 之后在李璟行幫忙勸說下,南薇最終還是同意留下南懷陪她度過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時日。 南懷問李璟行是如何說服的南薇讓他留下來,畢竟他可是好話說盡南薇也絕不松口的。 李璟行卻笑笑沒有給他答案,南懷猜想許是他們的秘密,也沒有繼續(xù)追問。 李璟行心道,哪有什么難的,南薇無非是想自己的兒子干干凈凈的活下去,又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南薇自知李璟行看不上她,便不想和南懷多接觸,怕他不高興,將來沒人保護(hù)她辛苦帶大的寶貝疙瘩。 可她哪里知道,李璟行為了南懷都能把壞脾氣改掉,至少能在南懷面前忍住,又哪里會介意這些不值一提的微末情緒。 李璟行不過是拿出能證明自己對南懷真心的誠意,打消南薇的顧慮。那個在這些方面足夠聰明的女人便愿意聽從自己的心意,將自己的兒子留下。 南懷貼身親自照顧了南薇幾天。南薇精神越發(fā)不好了,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在她離開人世的前一天,南薇終于給南懷講了一個她念念不忘至今的故事。 —————— —————— 每個人一開始都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千帆過盡之后都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相比其他人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南薇的秀才父親自以為與眾不同,一輩子清高,最后是個什么下場?南薇冷眼看著他的父親在理想與現(xiàn)實(shí)中痛苦掙扎,早早的就明白了該如何取舍。 十三四歲的少女愛俏,愛漂亮衣裳,愛胭脂水粉,有什么罪嗎?那不該是人之常情嗎?她的家庭沒法讓她得到滿足,她用自己的方法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錯嗎? 南薇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問題,哪怕突然有了身孕驚慌失措過后,她更多的是冷漠。 妓女與恩客生下來的孩子,公平的金錢和rou體交易產(chǎn)生的意外,除了厭憎情緒,她還能有什么感情?她又不是給人做外室的,生個兒子就能上位。 那個突如其來的孩子,除了拖累自己南薇想不出有其他的任何意義。于是冷靜下來之后她權(quán)衡利弊,終于選擇把剛生出來的嬰兒拋棄。 至于南懷的出生,雖然艱難,但在南薇的心里卻是有意義的存在。 南懷的生父是個花匠,沒有名字,因?yàn)槟驹G愚鈍被人叫做木頭,南薇就沒有見過比他更傻的人。 南薇是在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后來到木頭他們鎮(zhèn)上的。 而花匠木頭是個孤兒,被老花匠撫養(yǎng)長大。木頭侍弄花草最有一手,技藝過人,漸漸的竟有了些名聲,而他的好名聲卻很快就被他的養(yǎng)父以養(yǎng)育之恩哭求,占為己有。 任勞任怨出著力絕大多數(shù)的銀錢卻都被老花匠拿走,他只能得到一點(diǎn)微薄的收入。偏傻兮兮的,不知道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便罷了,連怨恨都不會。 南薇剛住到木頭家對面之時,沒少聽人提起他的“光輝”事跡。 而木頭也沒少聽見住在對面,年輕美麗的少女的閑話。 南薇自然是看不上那個軟弱愚善的蠢蛋,而木頭剛好與她相反。在街坊四鄰都不屑與她交往,避之如蛇蝎的時候,不嫌她滿身污名,對她溫和友善。 漸漸的那傻木頭竟還對她動了心思,日日給她送自己種的花,南薇自然是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有次被風(fēng)雨無阻鍥而不舍給她送花的木頭弄得煩了,南薇便直言倘若木頭是看上她的皮相,何必如此大費(fèi)周章,日日辛苦送這些低賤卻嬌生慣養(yǎng)的花,給她錢她便給他上。 木頭聽完南薇這話像是很受傷,一連幾日沒再來給南薇送過花。 南薇卻突然感覺不習(xí)慣了,和客人酣暢淋漓的享受完rou體快感,卻突然覺得內(nèi)心空蕩蕩的,看著高高堆砌的真金白銀也索然無味了。 南薇覺得自己怕是種了那個傻子的毒,明明木頭又窮又傻長得一般,他憑什么想要自己喜歡他。 其實(shí)南薇看出來了,木頭想在她這里得到的,和其他垂涎她花色rou體的人都不一樣。可她只會這個,這是她生存的手段,她給不了他其他的,也不知道怎么給。 木頭最終還是又來見了南薇,這次他送了她一支看起來并不算那么美艷的花。她從前只當(dāng)雜草,從未留意,原來這竟也能算花? 木頭紅著臉,緊張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同她說:“這是……萱草,萱草忘憂,你好像總是不開心的樣子,我……把它送給你,希望能讓……你忘記憂愁?!?/br> 南薇想質(zhì)問他,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開心了,只要有錢花她就會很開心。又想罵他傻,別以為有個忘憂的好名聲,一支平平無奇的花就真的能解憂了,當(dāng)她是小孩子么。 無論如何,南薇好歹沒有抗拒的意思,木頭又開始重新日日給她送花,她也沒有拒絕,有時心情好的時候還能賞他個笑臉。 漸漸的南薇竟也不再同那些客人往來,像是洗心革面,擁有了人的感情。 南薇在某次酒后借著酒意勾引了一心愛慕她的少年,木頭手足無措的擁有了她。 第二日木頭便說要對她負(fù)責(zé),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南薇居然同意了。 在黑暗中徘徊的人像是遇著了螢火之光,在螢火蟲微弱的光芒日復(fù)一日不屈不撓的照明鼓勵下,她終于開始嘗試著跟著它一步步邁出黑暗。 南薇突然覺得做個平凡人似乎也不錯,她好像突然就想通了,她下定決心為那個木楞子從良。 但她似乎天生就沒有得到幸福的榮幸。好景不長,木頭被之前與南薇爭風(fēng)吃醋的朱夫人遷怒,代她受了破壞別人婚姻的罪過。 朱夫人原本只是聽聞南薇也有人要,一時氣不過,便譏諷了她幾句,卻被木頭聽了個正著,平素最柔軟善良的人竟是發(fā)了怒,反駁了朱夫人。朱夫人氣不過,連帶著南薇的份算上讓人給他一頓教訓(xùn),不想下人失了手,瞬間便讓人頭破血流,砸中了最脆弱的頭顱,當(dāng)場殞命。 有因必有果,自己惹下的禍端卻叫最在意她的人代受了,以付上一條鮮活生命的代價。 在木頭朋友的幫助下南薇埋葬了木頭,南薇在木頭的新墳前站了許久,從日升到日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而屬于南薇的微弱螢火之光熄滅了,她一腳踏入黑暗,不一會兒就被夜色淹沒了。 南薇原本就不是良善之輩,沒了木頭的約束很快又做回了老本行。 而這次她以新寡婦的身份,背負(fù)著罵名,靠著一張臉,真的把朱員外家弄得家破人亡。 朱夫人不知道的是之前南薇不過是為了錢,從未動過搶她地位的心思,而現(xiàn)下她只想要他們都不得好死。 事情了結(jié)之后,南薇揣著大肚子遠(yuǎn)走他鄉(xiāng)。最終忘憂萱草沒能解她的憂,反而讓她愁上加愁。 為了能繼續(xù)活下去,她刻意將那段記憶塵封,丟在角落。如今再提,竟也可以透過淋漓鮮血平靜的一一道來。 南懷聽她毫無表情的說完這些之后久久無言,一時無法評判這些亂做一團(tuán)的恩恩怨怨。 而南薇顯然也不在意他作何感想,就是可惜自己快要死了,再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天底下還有過一個傻得那么徹底的木頭了。 南薇很快就懨懨的揮手趕人了,南懷被她灰溜溜的趕了出來,迎上李璟行擔(dān)憂的目光,不發(fā)一言把頭埋進(jìn)了他的頸窩。 翌日晨露未消,南薇便沒了。走得那樣輕巧,和木頭一樣猝不及防。 南懷送走了她,沒在富商家多待,他從前以為富商對南薇是真心,直到無意間撞見了富商向李璟行討要照顧南薇的好處。 怪不得他娘要說天底下沒有人比木頭更傻了。 他們啟程回了闊別兩個月的燕都,晚上一家四口睡在一起。 糯米包和相思豆依戀的依偎在南懷懷里,南懷則靠在李璟行身上。 自那晚從南薇房里出來南懷一直情緒低落,直到又見到了兩個孩子才有所好轉(zhuǎn)。 一大兩小似乎都睡熟了,李璟行突然輕聲的說:“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br> 這是他的誓言,他不需要南懷知道,不需要他回應(yīng),他會用行動證明。 而他以為早已睡熟的南懷卻突然說了句,“我也心悅你?!?/br> 之后便徹底沒了動靜,那句話就像囈語,但卻足夠讓李璟行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