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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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卵果開始松動了。 眾人屏息以待,那金黃的果實(shí)隨著微風(fēng)吹拂,啪地一聲,墜落于地。 卵果裂開,一只小小的、四蹄蜷縮的梅花鹿跌了出來。 里木只結(jié)人的卵果。 這孩子是半獸。 梅花鹿身上沾染了些許粘液,就這么無知無覺地掙扎出卵果外殼。半獸會本能地在人與獸之間轉(zhuǎn)化,即使她還沒真正睜眼看過這個世界,為了更好地脫離卵果,她漸漸轉(zhuǎn)變成了女嬰模樣。 一陣寂靜之后,人群陡然發(fā)出失望的嘆息,議論聲四起,芙蓉不時聽見“我就知道”、“果然如此”、“詛咒”之類的詞語。 柴的妻子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慟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間或嚎哭著“第三個了”;柴也呆呆站在一邊,面色陰郁。 誰都沒去把那孩子抱起來,任由泥土沾滿她全身。 芙蓉皺眉上前,有璧玉村長老比她更快一步,上前抱起孩子。 目章也走到柴身邊,聊勝于無地安慰他。 長老將孩子向圍觀村民展示了一圈說:“又是半獸。” 仿佛咒語一般,立即有村人就近找來農(nóng)具,在通往水邊的村道上挖了個淺坑;又有婦人回家找來繡花針;還有男人拾來薪柴,在一邊架起火堆。 芙蓉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婦人在火堆上燒熱了繡花針,一個健步?jīng)_上前去,把針狠狠扎在女嬰眼皮上。 女嬰尖聲哭叫,卻被長老死死按住,婦人抽出帶血的繡花針,重新投入火中,如法炮制地刺瞎她另一只眼。 芙蓉嚇呆了,眼睜睜看著村民又從女嬰十指指間刺入燒紅的鋼針,這才想起來該去阻止。 恰在此時,山風(fēng)呼嘯。 狂風(fēng)卷起火焰竄天而起,相柳腳下傳來六月壓抑的喉音,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一閃而逝,而后萬籟俱寂,流淌著憎與惡的風(fēng)悄然遠(yuǎn)去,漸漸止息。 芙蓉對一切恍若未覺,繞過火堆想要上前,卻發(fā)現(xiàn)手腕被相柳緊緊攥住,用力得關(guān)節(jié)都泛起青白,痛苦得幾欲顫抖。相柳面色凝重,低聲說:“稍安勿躁。村民群情激憤,你若貿(mào)然上前,必有死傷。況且他們手法嫻熟利落,現(xiàn)在才救,怕是晚了……不若靜觀其變,別忘了,你為查清‘天罰’而來。” 芙蓉咬牙:“靜觀其變個屁!那女嬰此時不救,便永遠(yuǎn)沒有機(jī)會再救!” 相柳不欲多說,而是勸道:“這是溪縣經(jīng)年累月沉淀的民俗,你救得了這個,還有下一個,溪縣有千千萬萬個村子,你救得來嗎?忍一時之苦,你能救更多人。你已接近‘天罰’真相,不可就此功虧一簣?!?/br> “還查什么天罰的真相!你看他們是如何對待半獸的?我若是天帝,我也要罰得他們斷子絕孫!” 芙蓉說的雖是氣話,卻也不無道理。這些村民配合默契,想必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此事一旦有人開頭,村里便會競相效仿。天帝一次次給他們帶來半獸孩子,既是一次次試探人性,又是一次次給他們贖罪機(jī)會,包括這個女嬰??上?,先王駕崩之后,溪縣百姓對半獸的偏見再無朝廷約束,以致天帝震怒,里木枯槁,漸漸生機(jī)斷絕。 是璧玉村人親手把天帝給予的“贖罪券”變成了“天罰”。 相柳一嘆:“你現(xiàn)在沖上去,然后呢?你肩上挑著柳國法治之名,你不可能為了青雀的正義隨隨便便殺光整個璧玉村之人。對半獸的厭惡和對‘天罰’的恐懼會催生一個又一個渠,今后還會有無數(shù)個青雀失蹤;溪縣窮苦,人人以弱者自居,他們要人錢要地要孩子,這些‘弱者’的民意洪流,你又是否能釜底抽薪?” 說來說去,相柳不過一個意思,在應(yīng)對之策確定前,以靜制動,大局為重。 芙蓉的心突然冷了下去。 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柳國黑麒麟帶給百官的恐懼。 民間軼聞有言,早年雁國內(nèi)政動蕩,曾有一男子兵不血刃從玄英宮中綁架了延麒。其所用之法,便是找來一個嬰兒置于妖魔口中,要挾延麒。麒麟仁善,不忍嬰兒喪命,乖乖束手就擒。 若是易地而處,劉麒絕不會讓自己落入如此不利境地。在劉麒的邏輯里,麒麟身份貴重,一旦失蹤,必定舉國動蕩,若是引發(fā)內(nèi)戰(zhàn),又是一場生靈涂炭。一個嬰兒與數(shù)十萬亡魂相比,麒麟本性中的那點(diǎn)愛與沖動,根本不能湮滅理智。 正因劉麒的仁善總是體現(xiàn)在大局上,于是反襯出他對個體命運(yùn)的沉淪竟是那樣冷漠。個體的生死不足以同柳國百姓的命運(yùn)放在同一個天平上——芙蓉作為君王能理解,百官卻未必愿意理解,這也是官員中不乏有人相信黑麒麟嗜血的原因之一。 而此時此刻,芙蓉能理解的,和親自面對的,終究不一樣。 她眼前有個活生生的嬰兒需要拯救,那臆想中的數(shù)十萬亡魂卻不曾發(fā)生。如果說柳國百姓的命運(yùn)是一座大山,那眼前那女嬰的性命只是一粒塵埃。 現(xiàn)在這粒塵埃壓在芙蓉心間,重逾千鈞。 “我不能看著她死在我面前?!避饺貓猿值馈?/br> 相柳手上力道一松。 此刻芙蓉看他的目光是冷的。 芙蓉一把甩開相柳,走到長老面前質(zhì)問道:“女嬰何錯之有,竟遭如此對待?” 話音剛落,一切仿佛被驟然打斷,眾人麻木痛恨的目光齊齊朝她射來。 芙蓉突覺芒刺在背。她在這里住了一陣子,已經(jīng)與村民們混得臉熟了,他們治病時的感激涕零還歷歷在目,當(dāng)下的仇視憤恨也猶如實(shí)質(zhì)。 她竟從未看懂過這些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回答她的居然是柴:“這是我家的第三個孩子了,每一個都是半獸?!?/br> “半獸又如何?” “我只要人類!”柴嘶吼道。 “那就再向上天祈求孩子?。楹我皻⑺??” 柴的妻子面目扭曲地嚷道:“都是因?yàn)檫@些半獸,我們才求不到人類!我要她死,死得越慘越好,絕對不能讓她再投胎轉(zhuǎn)世,更不能來我們家!你不要多管閑事!”* “無稽之談!”芙蓉怒喝。 柴怒目而視:“你懂什么!”說著一旁有農(nóng)人亮出農(nóng)具,作勢要教訓(xùn)芙蓉。 “夠了!”相柳上前護(hù)住芙蓉,以森冷的目光逼退農(nóng)人。 長老道:“樸先生,我們敬你救人大恩,但榔頭無眼,砸到誰頭上可沒道理可講?!?/br> 芙蓉氣結(jié)。 相柳說:“你們的習(xí)俗我管不著,但我提醒你們一句,女嬰不能投胎轉(zhuǎn)世固然好,若是折磨太過化成厲鬼,你們可有能力降???” 長老一噎,嘴硬道:“我們?nèi)绱诵惺潞脦啄炅?,哪來什么厲鬼??/br> 相柳單手結(jié)印,一陣涼風(fēng)吹來,繞著村子四周盤旋嘯叫,宛如厲鬼嚎哭。 有膽小的村民立時腿軟,相柳似笑非笑地看著長老,淡淡道:“涼風(fēng)不言不語,只因爾等聽不見陰間嚎哭?!?/br> 長老臉色大變,抱著女嬰的手都顫抖起來,囁嚅道:“我看刑罰已經(jīng)夠了……” 柴卻一把搶過孩子倒提在手里,大步跑到水邊,毫不顧惜地將其按到水中,孩子虛弱地?fù)潋v兩下便漸漸沒了聲息。 芙蓉提起裙擺欲追,卻被兩個農(nóng)人攔住去路。相柳閃身來到水邊,嬰兒已經(jīng)咽氣,無力回天。 柴面無表情地抱著死嬰來到村道中間的淺坑旁,輕輕把孩子放進(jìn)去,一邊捧來黃土掩埋,一邊無限柔情地呢喃:“乖孩子,以后別來我們家了,好嗎?” 芙蓉咬緊后槽牙,頹然坐在地上,默默無言。 孩子活著之時如此憎惡,死后卻又這般溫柔,可這般循循善誘的語氣背后,他們卻把這女嬰埋在人來人往的村道中央,讓她生前慘死,身后還遭萬人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