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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彥的房子在城市近郊,就像她所說的那樣,這里離軍部很遠。 等車速減緩,透過大片大片水杉林,能隱隱看到一所不小的建筑時,巨大的恒星早已消失,而人造的衛(wèi)星正緩緩升起,斜斜掛在樹梢。 應是檢查到有人來了,當懸浮車靠近那所建筑時,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卷起一扇半透明的光門,車自動駛?cè)肫渲校嗄曛挥X得眼前一花,窗外就變了個樣子—— 樹林與衛(wèi)星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干凈的仿佛是一場幻覺。眼前開闊的房間有著金屬感的墻壁,銀白的天花板上并沒有燈,它所散發(fā)的柔和光芒卻比恒星更加明亮。 將車停好,時彥率先下了車,她打開后車門,又沖著還在發(fā)呆的貓耳青年伸出手,“還要我抱么?” 青年的耳尖動了動,尾巴在身后扭成一個彎曲的弧度,“謝謝……我……” 看來是不需要了。 時彥了然地挑了眉,沒打算逼他,卻也沒收回手,“那就扶著我,你自己走不了多遠的?!?/br> 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這次青年沒有拒絕,他沉默了幾息,就猶豫著伸出左手握住了時彥的右臂,而他的右手,還攥著軍裝外套。 明明是夏天,貓耳青年的手卻很涼,哪怕隔著衣服,時彥都能感到從他手上傳來的寒氣,一絲一縷,慢慢沁入皮rou。 她掃了眼那只修長卻傷痕累累的手,又瞟了下外套被捻到發(fā)皺的門襟,也沒說話,只是轉(zhuǎn)著胳膊從青年手中脫離,在他有些無措地彎了手指時,翻手撐住他的手腕。 “走吧?!?/br> 在轉(zhuǎn)身的時候,她聽見對方從喉嚨里吐出一個低低的氣音,“謝謝?!?/br> 嘖,受了傷的野貓啊。 ………… 貓耳青年只比時彥矮小半個頭,卻輕到她一只手就能拎起來,扶著他根本用不了什么力氣。等走到大門口時,在時彥的有意設計下,青年已經(jīng)將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胳膊上。 裝作沒看見對方不停甩動的尾巴,時彥伸手進行了身份驗證,然后打開了門。 “嘭——” 剛剛進屋,貓耳青年就感到對方松開了自己,隨后便看見一坨白花花的東西從高處跳下來,直直砸在女人胸前。 沉悶的撞擊聲光是聽著就知道力度不小,時彥卻連晃都沒晃一下,她面不改色地將那團東西放在地上,又瞇著眼尾笑起來,“緹娜,你該減肥了,淑女可不該這么重哦。” “喵~”細細的貓叫聲里透著不滿,青年抖了抖耳朵,終于看清那團東西是一只貓——雪白的長毛纖塵不染,金藍的雙瞳色澤純正,它正蹲在地上任由時彥順著毛,看上去干凈又漂亮。 是貴族貓該有的樣子。 和他完全不一樣。 本就沒什么安全感的青年抿了唇,長長的貓尾在地上不安的掃動,弄出的動靜讓一人一貓同時看了過來。 白貓在跳下來的時候,尾巴掃到了時彥的軍帽,使她原本塞好的額發(fā)從縫隙間掉出來一點。 此刻她側(cè)過頭,貓耳青年才發(fā)現(xiàn)她的頭發(fā)也是白色的,和白貓的毛一樣白。 白到不正常。 “咕嚕嚕——”就在這時,像是終于發(fā)現(xiàn)了陌生人般,白貓弓著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背上的毛炸開一半,卻很快就被主人安撫了下去。 “好了緹娜,這是新伙伴,別嚇他?!睍r彥的手還插在長長的貓毛里,目光卻已移到了青年身上。對方后貼的貓耳和收縮成線的瞳孔,使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真是只膽小的貓。 她的笑聲讓青年的脊背更加僵硬,繃緊的喉結(jié)飛快滾動,他想要說什么,可最后還是放棄了,只是一言不發(fā)的等著屋子的主人做出裁斷。 而另一邊,像是感到了主人的漫不經(jīng)心,被成功順毛的白貓有些不滿從時彥手下鉆出來。 它叫了兩聲,一雙異瞳高傲地掃著狼狽的“情敵”,長長的尾巴纏過時彥的手腕,然后它轉(zhuǎn)過身優(yōu)雅地朝里屋走去,很快便沒了蹤影。 直到白貓走了,時彥才站起來走近青年,用還沾著貓毛的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語氣很是平淡,“緹娜不喜歡你。” 手中的貓耳突然停止了抖動,時彥順手撓著他的耳根,接著說道:“但她會接納你?!?/br> “走吧小貓,先洗個澡。” ………… 時彥發(fā)現(xiàn)自從回到家,青年就很安靜,甚至在她提出洗澡后,他都沒表示什么異議,只是垂著尾巴,順從得隨她走進了浴室。 但貓都是怕水的。 這樣想著,時彥一邊按了幾個按鈕,一邊說道:“市面上有不需要水的清潔系統(tǒng),但是太貴了,我沒錢買?!?/br> 眼見著指示燈由黃轉(zhuǎn)綠,時彥沖著貓耳青年點點頭,又指了指角落的圓筒,“脫吧,衣服可以放那邊。” 聞言,青年略微猶豫了一下,可他還是沉默地抬起手,脫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將它們仔細地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入圓筒,才回到時彥身邊。 青年的尾巴纏著他自己的小腿,雙手松松垂在身側(cè),他站直了身體,卻又垂著眉眼,面無表情的等著承受未知。 雖然青年不是第一次赤裸出現(xiàn)在時彥面前,可是在浴室的白光中,她才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的全部。 青年確實很漂亮,四肢修長,腰身精瘦,半長的黑發(fā)垂下來,剛好遮住后頸,凸出的鎖骨延向肩峰,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胸前紫紅的乳粒隨著呼吸緩緩起伏,平坦的腹部上還覆著一層薄薄的肌rou。 可惜的是,這具漂亮的身體此時破敗不堪,黑紫的傷痕到處都是,發(fā)黃的精斑和暗紅的血漬穿插期間,宛如點綴。 視線不受控制地掃過青年一片狼藉的下體,時彥張了張嘴,最后還是轉(zhuǎn)移了話題,“小貓,你怕水么?” 沒等對方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道:“怕就閉上眼?!比缓?,她打開了開關(guān)。 細密的水流同時從天花板和四方噴出來,瞬間便將青年澆了個透徹,他眨了眨眼,水汽壓著睫毛,又從頂端滾落,在地板上砸開一小塊水花。 打開了軍裝的隔水功能,時彥拿起清潔液搓成泡沫,才揉上了青年黏膩的發(fā)。 黃濁的水里帶著絲絲鐵銹色,那些干涸的穢物被水沖化時的味道算不上好聞,泛白的傷口沾到水時,想必也不會好受。 貓耳青年卻一直很安靜,他一動不動地任由女人的手從那些傷痕上拂過,只有疼的狠了,才會輕輕得抖一下。 他太配合了,配合到讓時彥皺起了眉。 貓不應該是這樣的。 貓會在心情好時沖著主人撒嬌,也會在不高興時拒絕主人的親近,但貓絕不會這樣安靜,尤其是見到水。 安靜的宛如沒有絲毫生氣。 時彥毫不懷疑,此刻就算她掐著青年的脖子,將他按進足以溺死他的水槽,他也不會掙扎半分。 從進入她家大門開始,他就不像貓了,也或許,早就不像了。 時彥無聲地嘆了口氣,又用泡沫打滿青年濕透的耳背,開口問道:“我叫時彥,你叫什么?” 他叫什么? 青年下意識地抖了抖耳朵,耳尖的一小坨泡沫飛起來,又迅速被水流打散,他半瞇著眼,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時彥也不急,她一邊繼續(xù)將貓洗干凈,一邊靜靜的等著他回答。 他叫什么……他有過太多稱號,賤貨、sao狗、欠cao的婊子……但是,很久之前,他也曾有過一個正經(jīng)的、沒多少人知曉的名字。 他叫……“埃爾默……” 青年慢慢抬起頭看向時彥,低啞的聲音里帶著種不顧一切的堅定。 “我叫,埃爾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