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想尋回被欺騙的錢，不過感覺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憑我肯定阻止不了任何事，我只是想盡量制造一點影響，多微弱也行，萬一呢？”

    “沒錯，萬一呢?！蹦鳚傻男θ蓦[約有些神秘，對謝白說：“我可以為你提供幫助，不過，你要在陸辰那邊保密?！?/br>
    只要融入在人類社會，就沒有真正見不到的人。莫明澤這么教導(dǎo)謝白。但是需要找對方法。

    前調(diào)查員只不過是搬了家，平時都躲在外人無法入內(nèi)的檔案室，比起很多連名字和相貌都不清楚的找人，已經(jīng)算是擁有很多訊息。在莫明澤指導(dǎo)下，謝白又花了些錢，跟現(xiàn)調(diào)查員打聽了檔案管理員的工作相關(guān)，日常工作內(nèi)容、工作上與其他職位不可避免的互動等等。

    謝白認真地思索了很久，猶豫地說：“我可以再花些錢，讓現(xiàn)調(diào)查員打聽前調(diào)查員的家庭住址……？”

    小杰無語道：“你現(xiàn)在覺得自己錢多得花不完是不是？”

    “……”莫明澤嘆了口氣，“你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前調(diào)查員，討回被欺騙的金錢，前調(diào)查員要是足夠謹慎，就知道提防向別人透露自己的新住址，特別是現(xiàn)調(diào)查員?！?/br>
    謝白抓了抓腦袋。

    莫明澤：“你應(yīng)該看前調(diào)查員需要什么?！?/br>
    謝白捏著那張現(xiàn)調(diào)查員給的記錄資料的紙，又盯著看了很久，上面沒有寫前調(diào)查員需要什么，也許他該再找現(xiàn)調(diào)查員要求更多的前調(diào)查員消息？

    “需要錢。”小杰說。

    “誰都需要錢，這個理由不能放在這里，用金錢釣前調(diào)查員或許有用，如果他足夠貪婪，同時也會讓他意識到你是個錢多的蠢蛋。”莫明澤用手指點點紙上的“檔案管理員”那一行，“這是個什么職業(yè)？”

    “看管東西的，市政廳的資料什么的。”謝白開口之前，小杰搶話道：“可以經(jīng)常呆在室內(nèi)，對能力的要求也不高，年紀大也不用太擔心失業(yè)，很舒服的工作。”

    莫明澤：“由此可得什么結(jié)論？謝白，你來回答?！?/br>
    謝白一臉茫然。

    “這是份安穩(wěn)的工作?！蹦鳚珊掼F不成鋼地把紙卷成紙筒敲打謝白的頭，“抓到重點沒有？重點已經(jīng)出來了，就是安穩(wěn)，你給前調(diào)查員的那些錢可以做很多事，但他買了份安穩(wěn)的工作，說明在他看來，任何事情都不如這樣一份工作，并且他篤定你不會有能力追究他的欺騙，他只要小心一陣子，就可以高枕無憂地享受這份工作帶來的生活?！?/br>
    小杰悟到了一些：“我們要破壞安穩(wěn)?！?/br>
    “該怎么做？”謝白問。

    三角區(qū)，后街，某條街道的轉(zhuǎn)角處，這里寂靜無人

    前調(diào)查員，現(xiàn)在的檔案管理員，一臉菜色地走到謝白、莫明澤和小杰面前。

    “你贏了，我認輸，我為我之前的行為向你致歉?！睓n案管理員說：“我騙了你的錢，是我的錯，停下你的報復(fù)好嗎？拜托了?！?/br>
    謝白和小杰看向莫明澤。

    他們實際只是在莫明澤的指導(dǎo)下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檔案管理員謹慎地防備自己的個人信息泄漏，他現(xiàn)在的同事卻沒有，謝白輾轉(zhuǎn)得到了檔案室同事的聯(lián)系方式。這不是很難，只是為了打通中間環(huán)節(jié)花了幾次錢，讓謝白感慨，不止有錢才有飯吃，也要有錢才能在遭到不好對待時進行報復(fù)。

    同事在檔案室散播了市政廳將調(diào)整優(yōu)化文職崗位的流言，檔案管理員沒錢沒背景又是新來的，若是有這種事，在調(diào)整中被篩掉是可以預(yù)見的事情。不過光是這些還沒有讓他驚慌失措，直到看到隔壁部門的一個文職人員僅僅因為“收緊部門預(yù)算”這樣的理由就失去了工作，那個文職人員稱自己受到了迫害，他只是稍微耽誤了一下三角區(qū)那個人的“囑托”而已，就遭到如此不留情面的打擊報復(fù)，把事情說得很夸張。

    檔案管理員詢問了三角區(qū)那個人的名字。

    其實那個文職人員只是得到了更好的工作機會，正常離職，只不過反正以后不會再回到這里，他不介意在前同事面前演個浮夸的戲碼，換取一份不錯的金錢報酬。

    莫明澤快速瞟了謝白一眼，再沒有別的反應(yīng)，不打算說話。

    檔案管理員看看謝白，又看看莫明澤，確定了莫明澤才是這些人當中主事之人。他的眼光不太會出錯，那個瘦小的不太容易分清具體年齡的男子干不出什么事，只可惜他沒預(yù)料到對方背后還有厲害的家伙。

    他對莫明澤說：“為了這份工作，我花光了所有的錢，讓我失去現(xiàn)在的工作，我就沒什么能拿來回報你的了，沒有工作我馬上就會淪落到和后街區(qū)很多人一樣?！?/br>
    “哦？你這是在責怪我?！蹦鳚傻谋砬橐幌伦幼兞耍缤瑱?quán)威受到挑釁的獅子，“看來是我做得還不夠。”

    檔案管理員連忙說：“沒，不是，對不起，是我不會說話，我這張嘴真是該死！請您寬宏大量，原諒我的過錯?！?/br>
    他的額頭，冷汗流了下來，甚至不敢直視面前的男人。

    謝白把視線投向別處，沒過一會兒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探尋莫明澤。普通的深色工人服裝此刻完全無法掩蓋莫先生的氣勢，那是習(xí)慣施號發(fā)令才會有的不容辯駁的氣勢，讓所有人都不禁打心底相信，從他口中說出的話都將成為鐵一般的現(xiàn)實，最好不要招惹他。

    “原不原諒，決定的權(quán)力在我?！蹦鳚烧f：“當我說我已經(jīng)原諒你對我的欺騙，這件事情才算完成，你欠下的賬務(wù)才算還清。你可以嘗試逃離，逃到其他的城市去，逃到天涯海角?！?/br>
    他的嘴角彎起弧度。

    “試試看我睚眥必報的程度?！?/br>
    檔案管理員不知何時彎起了腰，抹了把冷汗說：“您放心，再也不會發(fā)生讓您不愉快的事情，我為能為您這樣的人物服務(wù)而感到榮幸?！?/br>
    檔案管理員離開了，為了彌補，他將以檔案管理員的身份為莫明澤提供任何服務(wù)，這次他不會再有任何弄虛作假的念頭?，F(xiàn)調(diào)查員很樂于利用職位之便交換額外的金錢收入。他們在市政廳里有了兩個可供驅(qū)使的人。

    莫明澤正要批評謝白傻不愣登地都不知道立威，威嚇在這種事件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轉(zhuǎn)頭就看到謝白和小杰兩個人都一臉崇拜，這讓他沒出口的話滾了回去，一手握著放在嘴巴前，輕輕地咳了一聲，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故作深沉地說：“搞定了?！?/br>
    謝白舉著雙手興奮地叫道：“莫先生實在是太厲害啦，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謝謝你，莫先生，你真是個好人！”

    三人往外走，莫明澤說：“是的，我是一個好人?！痹挍]說完，他自己就覺得好笑地笑起來了。

    一個瘦巴巴的、渾身臟兮兮的、衣衫襤褸的矮個子男人站在街的另一頭，視線一直看著三人，眼底蘊含痛苦的情緒，痛苦之中又在快速誕生某種可怕的傳染性極強的東西。

    莫明澤敏銳地看向某個視線的來源處，看到那個神態(tài)如同竭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男人。他一手抓謝白一手抓小杰，拔足狂奔。

    矮個子男人無法追趕，因為本身沒什么力氣，也因為某種強烈的感覺已經(jīng)開始讓他感到腿軟。

    他無力地朝那個人離去的方向伸手，這沒什么用，發(fā)情的氣味飄散開來，迅速傳染了周圍的Alpha。這種貧困的地方?jīng)]什么Alpha，但有還是有的，那些Alpha紅著眼瞪著他，朝他走去。

    在主街一家雜貨店附近把謝白和小杰放下，莫明澤磨著牙說：“我都打扮成這樣了，怎么還有Omega干這種事，這是三角區(qū)獨特的抒解方式嗎？”

    謝白沉默片刻，說：“你這樣的打扮說明你是個工人，有固定的薪水可拿，說不定你還是個有技術(shù)的不用太擔心失業(yè)的工人，要是能和你這樣的人結(jié)合，能讓你在被動發(fā)情中沖動標記，按照法律，你要負擔提供基本生活費用的義務(wù)，一個走投無路的Omega從此可以不再發(fā)愁生存問題，反正對沒錢買抑制劑的他們來說，隨地做這種事不新鮮?！?/br>
    莫明澤眼角抽搐。

    “你不許學(xué)?！?/br>
    “當然，這種事情不會有任何好結(jié)果，還很容易得病。”謝白一本正經(jīng)地說：“還好莫先生很敏銳，很能跑，也有很好的身手，遇到這種事不容易陷進去，我擔心陸先生會容易陷入這種事，他好像在三角區(qū)有什么事情要處理，但陸先生……我不敢跟陸先生說話?！?/br>
    “你擔心他？”莫明澤不可思議道：“你擔心他？他可是……”

    他忽然表情一變，連連點頭說：“是的，你別看他平日裝得多么氣勢驚人，其實不過是個比普通有錢人稍微好一點的有錢人而已，要是不小心遇到這種事，身上又沒帶槍，事情就大條了?！迸呐闹x白的頭，“不要被可怕的氣勢嚇到，其實他很弱的?！?/br>
    謝白：“唔?！?/br>
    謝白想到那天莫先生和陸先生發(fā)生爭執(zhí)，覺得莫先生這時候的話有種挑事的意味，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他覺得哪怕是再厲害的人，也可能有疏忽的時候，他熟知三角區(qū)隱秘，最好是能提醒一下。

    謝白身后，小杰想的卻是哪怕不考慮生存問題，僅僅為一時的歡愉，這位莫先生也絕對是上好的對象。煤灰遮掩了臉龐，近距離才能了解到這位莫先生的美貌，連他這個Beta都忍不住怦然心動，在見識到這位莫先生的能力和智慧之后，他甚至羨慕Omega能牽引得Alpha被動發(fā)情的特性。為什么謝白可以認識這樣的人，是怎么認識的？他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羨慕，嫉妒。

    那位莫先生忽然回頭，小杰被冷冽的目光掃過，打了個冷顫，連忙收斂不該有的想法。

    小杰加入的梟幫是本地最大的黑幫，成員多是從西北方來的體型高大健壯的少數(shù)Alpha和多數(shù)Beta。他們強制要求三角區(qū)的店鋪老板每周繳納保護費，以換取他們不會破壞這些店鋪的承諾，以及當政府人員出現(xiàn)時分享消息，人們需要幫助時，可以用金錢或者其他條件換取他們的幫助。

    三角區(qū)另有一個還算可以與梟幫抗衡的黑幫，名為大麗花聯(lián)合，是本地人為了反抗所受不公，針對政府人員和梟幫達成的多人聯(lián)合會。大麗花聯(lián)合強制要求三角區(qū)所有人作為聯(lián)合會編外人員向他們提供梟幫和政府人員所有相關(guān)消息，強制所有人購買他們的“理財產(chǎn)品”和“高回報高收益投資基金”，并提供領(lǐng)抵押借款服務(wù)，短時間內(nèi)就在三角區(qū)將勢力壯大得風(fēng)生水起。

    莫明澤：“哪家擁有信仰？”

    小杰：“??？”

    莫明澤重復(fù)問道：“梟幫和大麗花聯(lián)合，誰有信仰？不是吧，這里的教會影響這么薄弱嗎？”

    “哦，有的。”小杰連忙說：“我最上面的老大好像信仰天空教會?！?/br>
    “好像？”

    “我沒有資格跟最上面的老大近距離接觸，所以我不能肯定，不過我聽人說，最上面的老大會在每周固定時間去打掃教堂?！?/br>
    莫明澤一手撐著下巴，手指輕點嘴唇，沉思狀。

    “莫先生，您有阻止三角區(qū)被賣的辦法嗎？”謝白問。

    “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這里的所有人團結(jié)起來，堅決抗議這種事情?！蹦鳚赦馑贾f：“這里太貧窮，又是信仰薄弱的地區(qū)，沒有任何外援，只能依靠自己?！?/br>
    謝白：“我看到有不少人游行抗議?！?/br>
    莫明澤搖搖頭：“三角區(qū)掛名出售的消息并非公開消息，那些人第一時間得到非公開消息并公開擴大影響，凡是一件事里太快反應(yīng)的那些人都不值得信任。三角區(qū)的大部分居民還處于觀望的時候，需要一個有足夠影響力的角色煽動，我是說，讓他們了解到事件的嚴重性，并有序展開抗議行動。”

    謝白眨了眨眼睛，大概有聽懂，但還有些迷糊。

    莫明澤問：“梟幫常用的聯(lián)絡(luò)點在哪？”

    小杰說了個地址，說完才有點危機意識地問：“你要做什么？”

    陸辰于晚上九點回到家中，將外套和帽子交給貼身男仆，他問管家：“明澤呢？”

    管家回道：“陸先生，莫先生一個小時前和謝先生回來換了衣服，很快就離開了，莫先生說他和謝先生今晚不會回來，讓您不用等他們?！?/br>
    “‘他們’。”陸辰咀嚼這個詞。

    晚上，十一點。

    夜空中，皎月高懸，稀疏的幾朵白云在旁邊作為點綴，沒有星星。廢棄工廠在暗淡月色之下，深沉寂靜。

    一名牧師抱著厚重的圣經(jīng)，走進破敗陳舊的廢棄工廠，走進岌岌可危的建筑，踏上落滿灰塵與垃圾的階梯，循著隱隱約約的聲音，來到聲音的來源出。那是廢棄工廠里一間像是資料室的地方，里邊還有一臺早已無人使用的傳真機和一排資料柜，一些人圍坐在一張邋遢的桌子旁邊，困意沖天地打牌。

    忽然他們察覺到什么，扔掉牌猛地站起來，掏出槍對著窗戶外的人影，驚疑不定地大喊。

    “什么人在裝神弄鬼！滾出來！”

    窗外低著頭的牧師用虔誠的聲音說：“晚上好，先生們，女士們，不知我能否占用你們片刻美麗的夜晚時間，希望能跟你們介紹偉大的天父與救主，安比斯特?！?/br>
    房間內(nèi)的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謹慎地走到外面，看到外面人的打扮，表情變得極為古怪。

    “還真是個大半夜亂跑的神職人員。”那人對同伴們說了聲解除警戒，自己也把槍收了起來，對那牧師說：“別來這種地方傳教，這里可不安全，要不是老大有過吩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具尸體了?！?/br>
    那位牧師心情不錯地說：“先生背后之人同為受我主庇佑的信徒，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知什么樣的見面禮，能得到與這位友善的先生見上一面的機會？”

    梟幫成員狂笑出來：“想見老大？這個嘛，也不是完全沒機會，提著自己的頭來就可以?！?/br>
    “我的全身都已奉獻給我主?！蹦翈熣f：“這樣吧，提著大麗花聯(lián)合首領(lǐng)的頭可以嗎？”

    梟幫成員的笑戛然而止，終于意識到眼前不是普通的牧師，不是普通地在這里傳教。

    莫明澤離開廢棄工廠，與在附近一個廢棄建筑內(nèi)等待的謝白和小杰會合。

    再次看到牧師打扮的莫明澤，小杰無法掩飾眼里的驚艷，擔心又被對方用可怕的目光警告，他連忙轉(zhuǎn)移視線，看到旁邊的謝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謝白穿著教會神父服，純黑色的牧師衣袍下擺一直延伸到鞋面，胸口垂著一個銀色的十字架，圣帶貼著衣物。果然人靠衣裝，謝白的外貌不算很上等，但五官端正清秀，這一身讓人不由心生好感，愿意花點時間傾聽他對信仰的感悟。

    如果太瘦的臉能稍微圓潤一點，一定會好看很多。小杰忍不住心想。

    謝白苦著臉：“莫先生，一定要穿成這樣嗎？我不是天空教會的神職人員。”

    莫明澤問：“從今夜開始你是了。”

    謝白：“我不知道神父平時都是怎么說話和做事的……”

    莫明澤：“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