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反應(yīng)了,是件好事
【2】 “姓名?” “黎燼?!?/br> 護(hù)士又來扎針了,她聽上去十分冷漠,針頭在血管里翻找,黎燼覺得很遭罪。 黎燼覺得是不是今天他爺爺來了嚇到萬傾了,又努力去看護(hù)士的表情,眼前的漆黑變得淡了,但仍然是模糊的灰色。 索性作罷。 “萬……傾……?” 護(hù)士總算是扎完針了,“姓名?” “黎燼,萬護(hù)士你怎么了?” 護(hù)士調(diào)節(jié)了滴速,“我不是萬護(hù)士,她下班了?!?/br> 黎燼好像松了一口氣,不巧走廊里又開始出現(xiàn)此起彼伏的叫喊聲,護(hù)士醫(yī)生的腳步一時間雜亂起來。 “那她什么時候上班?” 外面太吵了,護(hù)士沒聽見這句話,推著治療車就出去了,留下黎燼一個人在病房。 黎燼能感覺眼前的光源消失了,護(hù)士走的時候把燈關(guān)了,應(yīng)該是到了睡覺的時間。 可是門上的方格玻璃還有光,黎燼的眼睛盯著那塊玻璃。 黎燼想翻身,可是沒什么力氣,手上的針頭也讓他動彈不得。 睡不著,耳朵里開始發(fā)出一陣一陣的耳鳴,整個腦袋變得很沉,眼睛還沒閉上卻已經(jīng)看不見什么光亮了,即使他清楚不遠(yuǎn)處是有光的。 可能是被‘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樣的話洗腦,黎燼五次三番想忍住眼淚,可是無論對于男女老少來講,情緒都是無法cao控的東西。 黎燼的眼淚開始不爭氣的從眼眶里躍出來,他先是咬緊牙根,然后他感覺牙根發(fā)麻,同時耳鳴的感覺也愈來愈重。 他又松開牙齒,咬住了舌頭,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痛感分離走了一部分不知名的情緒。 緊接著又把臉埋下去,咬住了枕頭,能感覺到枕頭上因為血跡變得潮濕。 后來黎燼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晚有沒有一刻睡著了,因為眼前一直是黑色的,連護(hù)士來給他拔針的時候他也知道。 那個護(hù)士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她的手很涼,指腹有繭子,不像萬傾。 萬傾的手很暖,指腹柔軟,壓住針眼兒的時候力氣不重不輕,還會幫他掖掖被角。 黎燼開始想萬傾了。 等護(hù)士走的時候,黎燼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反應(yīng)。 這不是一件容易事,黎燼的情緒反復(fù)無常,常常沒有一點誘因黎燼就會陷入無盡的深淵,可這一次看著兩腿之間的隆起,他清晰明了的知道原因了。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護(hù)士又來了,例行檢查。 “萬傾什么時候來?” 護(hù)士拿出體溫計,“體溫正常,萬傾應(yīng)該是今天下午來?!?/br> “幾點?” “不記得了,你一會兒可以去外面走走,和朋友交流交流?!?/br> “我問你萬傾什么時候上班?!?/br> 護(hù)士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生,看見他眼里并沒有什么太多悲傷的情愫,只是眼下的烏青很重,臉頰也凹陷下去。 “你可以去走廊上的排班表上看看,順便活動活動?!?/br> 護(hù)士還是沒有忘記囑咐病人多多活動的事宜。 黎燼上午的時候看著淡黃色的粥和沒什么油水的青菜,吃了兩口又都吐出去了。 吐出去的東西比吃進(jìn)去的還要多,混著透明發(fā)酸的水。 護(hù)士進(jìn)來收拾,嘴上沒說一句不耐煩,反而是,“你有沒有事啊,我來吧,我來吧,你去玩一玩?!?/br> 眼神里的嫌棄讓黎燼看了一個遍,黎燼那一刻覺得就是想離開病房。 他在這里繼續(xù)呆著不是崩潰,就是想把那個護(hù)士一腳踹進(jìn)馬桶里,讓她把馬桶里的東西吃干凈再走。 踏出門看見走廊側(cè)面的值班表,黎燼沒有再翻回去,去看值班表了。 看著時間,還有兩個小時萬傾才來上班,黎燼第一次自己踏出住院部的大門。 不想和任何人有交流,黎燼走了幾步,曬了曬太陽。 陽光并沒有讓黎燼的心情變好,那些說法都是騙人的,陽光很刺眼,即使他的眼前總是暗色,也能夠覺它的刺眼。 “黎燼?” 黎燼也沒有睡著,就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叫他。 睜眼想看看,其實是有點抗拒的,因為睜眼和閉眼眼前的景致并無二色,但是聲音正是他所期待的,所以黎燼還是把眼睛睜開了。 是萬傾。 他看的很清楚,萬傾是迎著光走過來的,陽光已經(jīng)沒有那么刺眼了,她還沒有換上清一色的護(hù)士服,一改固有印象,穿了一條裙子。 那件裙子的領(lǐng)口不算低,即使看不見誘人的溝壑,也能看見緊致的曲線,或許是因為平日白色太過于平常,現(xiàn)下黑色的裙子就顯得反差。 萬傾整個人顯出來一種媚態(tài),像一只狐貍。 “萬護(hù)士”,黎燼揉了揉眼睛看著萬傾,想站起來,可是身上沒力氣。 萬傾上去扶住他,瞬間貼上了他的胳膊。 黎燼沒有躲,反而是借著自己不吃力而中心側(cè)移,移到萬傾身上。 萬傾挽著他的手更緊了一點,“出來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 “快到晚飯時間了,想不想吃點什么?” 萬傾看見黎燼破天荒的點了點頭,看見自己照顧的患者有起色,大概是身為醫(yī)護(hù)工作者最開心的事。 “行!那咱們回病房!” 但是黎燼沒有動,萬傾拉了拉他,他還是沒有動。 “怎么啦?” “我想你陪我一起吃……” 黎燼雖然比萬傾高很多,卻不帶有一點壓迫感,眼睛里好像沁了點水光,是那種無辜的狗狗眼,眼睛里帶著一點憂郁的神色。 萬傾一瞬間失神,她明白這里的患者眼睛里大多數(shù)都帶著這樣的神色,可是又說不清黎燼的眼里還有一點別的什么。 “好啊,我陪你。” 萬傾把黎燼送回病房,“我去換衣服,一會兒有人來送飯,我換完衣服就來陪你。” 黎燼把手放在膝蓋上,坐在床邊,“好?!?/br> 等萬傾再回來的時候,黎燼自己已經(jīng)把小飯桌支好,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坐在前面,卻一動不動。 “在等我嗎?” “嗯。” 萬傾看見黎燼一口一口把飯吃完,又看了病歷本上的記錄,覺得太不像是一個重度抑郁的患者。 等吃完的時候萬傾把桌子收起來,給他整理床鋪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枕頭上有干涸的血跡。 “這是……” 黎燼拿過紙巾擦了擦嘴巴,“血”,聲音聽起來委屈又帶著點膽怯,忙著去藏。 “這是怎么弄的???” 萬傾手上熟練的去拆枕套,同時彎下一點腰像哄小孩一樣問黎燼。 黎燼兩只手摳來摳去,手上長期用筆的繭子被摳起來一條白印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fā)。 “嗯?告訴我吧?!?/br> 其實倒不是所有的患者都需要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可是萬傾就是突然覺得黎燼好像吃這一套。 黎燼對上萬傾的眼睛,萬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黎燼,里面倒映出來黎燼的影子。 好像糾結(jié)了好一陣,黎燼的眉頭舒展開來,舌頭從還略有蒼白的嘴唇里探出來。 殷紅的小舌尖上還有沒愈合的傷口,和蒼白的嘴唇形成巨大的反差,好像一用力還會冒出來小血珠。 萬傾突然覺得那片小舌頭可愛得緊,眼睛從小舌頭上又挪到黎燼的眼睛上,手指勾了一下黎燼的下巴,讓他閉上嘴巴。 黎燼感覺自己下巴被碰到的地方竄起來有點熱。 “為什么咬?” 黎燼如實道來,“晚上的時候睡不著,難受,咬疼了,就能好點?!?/br> 萬傾感覺自己無論聽說這里的人有多少故事還是會有點心疼,把手放在黎燼的頭上,輕輕揉了兩下,“下次叫護(hù)士,別自己忍著?!?/br> “可我只想叫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