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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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二樓欄桿上、門前跳著胡旋舞的舞姬們,個個都是請來為增添人氣,好教店家多賣出些酒。敞亮廳堂里鬧哄哄的,生意極好。 酒肆外還有個伙計,手里竹篩聚了滿滿一堆木牌,“兩位客人,一樓散客都滿了,需得拿號?!?/br> “還要等嗎?”她似乎已能聞到陣陣rou香,更有股惹人食指大動的酸甜氣味,“好香,是酒的味道?!?/br> “娘子識貨,最是新鮮的青梅釀,滿京城唯獨咱三元樓有?!被镉嬁催@二人錦羅玉衣,便知是哪個富貴人家的,“雅間還有位置,若二位客不介意,這桌子雖大些,也可再喊幾位朋友來吃酒?!?/br> “去雅間?!崩铉y錠一丟,伙計喜滋滋地收下,“二樓雅間,兩位有請?!?/br> 大白天溜出來,窺見尋常百姓面貌,混于其中,趙蘊總歸是玩不夠的。 寧妃近日以來,或是出于私心,或是忙于求尋道法,沒空管教她。不過她壞心眼兒地想,這回有李瑛在,哪怕被抓包了也有個墊背的。 “殿——” “噓!”她恰好踩在第一級臺階上,聽到李瑛開口便旋過身子,離他極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在外面得喊我小九?!?/br> “嗯,小九。”李瑛只略有遲疑,爽快應道。 “這會兒挺聽話的,走吧?!彼凉M揣著要吃飯的心思,步伐輕快地上樓。 留在后頭的李將軍還在回味,那聲他從未喊過的“小九”,他心知趙蘊并無別意,卻不免站在樓梯旁胡思亂想。 小九,趙起便是這么喊她的,總帶些血親之間才有的親近…… “?。 ?/br> 不過離了片刻守著她,二樓傳來低低一聲貓崽似的尖細痛叫,李瑛一個箭步?jīng)_上了樓,哪知是趙蘊撞見了熟人。 仍留幾分清明的安王殿下,酒盞空空,一手搭在趙蘊肩上,“你這嗓子,下回承天門上不用敲鼓,請你去大吼一聲,全京城的人都得醒了?!?/br> “你埋汰誰呢,哼?!?/br> 不滿地揉著被捏疼的鎖骨,趙蘊想離他遠些,趙起見著李瑛跟上了樓來,便手一松,也隨她去了。 “我就說,你一個人怎么還出門,原來是還有個跟班。” “見過安……” “哎,在外頭就別來這套了,今日我與朋友歡聚,不想是又遇到你倆?!壁w起眸光閃過,李瑛渾身衣著一覽無余,赤袍皂靴,腰間伎樂紋玉帶銙,俱是別致不凡。 他摸摸下巴,再端詳?shù)?,“李文正,要不先來我這兒喝兩杯?” “今日是請小九,來嘗他家的青梅釀,不好失約在先?!?/br> 果不其然,李瑛一口回絕于他,讓趙起又笑道,“居鞘就在這兒,真不和他見個面?” “明日下朝后,自會相見?!?/br> 趙蘊聽得云里霧里,不懂兩人打什么啞謎,便問道,“二哥,哪個居鞘?” “追了你夫君千里,送他回京的那個,這都記不得了?!?/br> “噢,是他啊?!?/br> 看她一副滿不在乎,趙起略帶譏諷道,“有空在外面玩,就沒空去那簡府里頭,把和離書簽了。” “就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討厭死了。”提及此事,趙蘊沒好氣道,“李將軍要請我吃鴨子,你別擋道了,讓讓?!?/br> “這可不是我強求你,你阿娘生辰那晚,便喊你去,這回是她讓我務必解決此事。”趙起邊說,邊朝李瑛以眼神會意,仿佛是說給他聽,“我是不知,你何時對妹夫情根深種,拖這久,也該了結(jié)。” 李瑛聽得認真,幾不可察地泄露一絲慌亂,趙蘊則徹底來了氣,“你好煩哦,阿娘要說,就讓她和我說,你這就是存心不讓我舒服。” “她還說了盡快回來,與你要說的話,等她回來再敘。” “知道了?!?/br> 趙蘊嘴撅著翻翻白眼,便不再理他,一個勁往里走。李瑛與趙起匆匆行了個禮,話不多說便循著她腳步追上去,獨趙起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凝視這一高一矮的背影。 落座后,許是被趙起一番話數(shù)落的,剛?cè)计鸬呐d致被潑了冷水,便由李瑛替她點菜。三元樓當季的青梅釀自不可少,各式肴饌,再另點水晶龍鳳糕一例*與時令的油烹蓮瓣一碟。 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兩人坐得十萬八千里遠,趙蘊是滿腦子圍著那紙和離書轉(zhuǎn),什么鴨子魚rou的,嘗到口中都如雞肋無味。 而李瑛心下焦灼,總算挨不住了,才開口道,“若殿下不愿去簡府,可讓居鞘將和離文書送于宮內(nèi),他回京后與我見過一面,此事雖說踰矩,卻是人之常情……” “什么?”她眨眨眼,面露不解。 “正是他,居鞘……”李瑛似乎有話難言,醞釀了些許時候,“他想請求殿下,將和離書簽了,以成人之美?!?/br> 趙蘊送到嘴邊的水晶糕抖了三抖,她沒聽懂,再重復一遍,“成人之美?” 這讓李瑛更覺有口氣堵著,干脆橫了心道,“他對簡潼,情誼深重,故而……” “欸!”趙蘊聽明白了,雙眼瞪大,“你是說,是說,駙……簡潼他??” 她想起這快半年沒見過面的,名存實亡的夫君,曾自言是陰陽之身,若他與居鞘兩廂情悅,豈不是、豈不是就和男女敦倫一般,難道簡潼還是躺在下面那個?不對,他們坦誠相見,自然是簡潼屈居人下,否則? 趙蘊天馬行空,越想越離譜,倒把自個兒弄得臉紅羞臊的,差點被那軟糯糕點噎到,“明天!明天就簽好了給他送去!” 李瑛當然猜不到這小yin棍的想法,只小心試探道:“無妨,我與他略有交情,這幾日便將文書轉(zhuǎn)送于你?!?/br> “也好……” 被這驚世駭俗的戀情,以及自己沒皮沒臉的想法給弄到魂游,趙蘊回神,發(fā)覺李瑛也臉色不對。 她卻不明白,李瑛是以為她有眷戀之情,倒不管是對誰的,只唯恐多說兩句,惹她難過。 于是李文正左思右想,在哄鬧陪襯下極靜的沉默里,憋出來一句,“今天吃的,殿下覺得如何?” 此話如鴻蒙初辟中第一道驚雷,讓趙蘊正視起滿桌沒動幾筷子的,怪不得李瑛那副欲訴還休,說多怕錯,比起未出閣的女子,都更羞澀幾分。 可憐李瑛,黃花閨女尚可刺繡托書,以表喜愛。他與心儀之人面對面坐著,都似雕梁畫棟、天山雪蓮,看著是絕頂漂亮,若真要人去攀折,還需他自己彎下腰來。 “你是覺得我生氣了嗎?實話與你說了,我對簡潼,本就不喜歡,也不在意?!?/br> “喏,喝酒。” 她斟滿兩杯梅酒,一杯塞給李瑛,與他咕嘟咕嘟硬灌了兩壇,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魄力。 李瑛喝水吃飯速度極快,約莫一壇半都分攤在他身上,而趙蘊不負安王名聲在前,三杯倒不在話下。 第四杯她剛沾了一口,嘴里又飛出了胡話,邊喝邊哭道,“嗚嗚嗚嗚嗚我一點不想…想呆在宮里,也再不想看見他了,嗚嗚嗚不對,我還是很想看見他的,只是要讓他和我道歉,嗚嗚嗚嗚嗚……宮里的早膳、晚膳,都好難吃,我想吃清風飯……” 李瑛手足無措,識相如簡涬、趙起這種狡詐之輩,大都會摟摟抱抱,或許偷香在懷。他呢,只能默默地奪了公主手旁空杯。 憑借對趙起的了解,一刻鐘后醉漢就發(fā)起困來,她像灘爛泥軟倒在桌沿。只不過,這團爛泥是白白軟軟的,點過口脂的嫣紅雙唇沾了未干的酒液,她壓在袖上微微側(cè)過去,便蹭出一道斜痕。 “嗯……得冰過的……”清風飯,晾在井下透了涼氣,最是美味。 “與你兄長一般,酒量堪憂?!彼_定趙蘊是喝倒了,替她擦了擦臉上水漬,“既是如此性子,又何必為情所困。” 趙蘊睡得快,已是漸入夢鄉(xiāng),白貓又蹲在殿前,伸伸懶腰上了屋頂,無影腳踹碎了三四塊瓦,撲哧撲哧地砸著聚在下面的宮人,氣得她大喝一聲,“嚶嚶!” 落進李瑛耳中,飴糖般的哼叫拖長了黏糊,似有無限旖旎,等他墜入其中,惹上便是萬劫不復。 “嚶、嚶……你……”趙蘊頭一歪,身子便要滾地上去。 見此豈有坐視不理,李瑛趕忙撈著她。趙蘊夢里手持狗尾巴花,半虛半實地騙到了貓,丟開花便緊緊抱住它。 “別走……嚶嚶……” 那雙手勾著他腰不放,縱然女子力氣是小,李瑛卻覺千斤重,亦不敢觸碰她半分,任趙蘊將頭埋在他胸前,離不開他似地念念有詞。 “不走,不走。小九,你松開好嗎?!?/br> 隔著夏季不厚的衣衫,她身上傳來近乎熾熱的溫度,被醉酒薰過,青梅果子的清香蒸騰而出,趙蘊早就聽不清旁人所言,還念叨著“嚶嚶”、“嚶嚶”。 聽起來便像是“瑛瑛”的,他不自作多情,妄擔個虛名,但多遐想幾分,笑意爬上了嘴角。 “小九,還醒著嗎?” 沒人回他,趙蘊靠在他身上睡得酣甜,想來是貓抓到了,清風飯也吃到了。 李瑛只得做賊似的,捧著她招搖過市,送上車輦,給她后腦勺下墊了塊軟枕,方才悠悠策馬,打道回府。 三元樓臨窗雅間,趙起自然是看盡全程,透薄紗簾亦隔不住趙蘊身段,被李瑛這等不解風情之人,擺成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模樣。 忍下千八百的粗鄙之言,他恨恨道,“吆走了一個,又來一個?!?/br> “殿下,還是回到正題上?!边@看也看夠了,居鞘從懷里掏出泛黃的紙張,蠅頭小楷寫滿了人名。 “原是不只是胡人,朝中暗流涌動,此乃腹背受敵……” 再說趙蘊,新酒下肚,睡醒時不覺頭痛得很。倚在榻旁逗弄花糕的寧妃見她醒了,將手頭小魚干灑給貓,開口道,“下個月乞巧,日子不錯,還有九月十五,蘊兒覺得哪個好些?” “阿娘?你怎么今天就回來了?!壁w蘊自是不知,寧瑤早就聽完了一整本,定北侯情系九公主。 寧瑤心說好事成雙,笑瞇瞇地,“秦婕妤有了身孕,圣人大喜,便趕回來了?!?/br> “原來這樣,那你又問我什么日子,是作甚?” “你與李文正的婚事啊,定好日子,圣旨便可送去侯府?!?/br> “阿娘!” 趙蘊啪嘰一下掀了被子,氣勢洶洶地差些跌下床。 “你急什么,和離書擱這兒了,記得簽好畫押?!?/br> “我什么時候說要和李文正,和他成親了!” 寧瑤不當回事,慢條斯理地將爐里香灰壓平,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若無意于他,何必隔三兩天就要見著,哪有公主的樣子了?” “我,不是,我對他……”趙蘊有口難辯,她驀地憶起,趙起和簡涬都與她說過,少拿些閑散瑣事驚擾母妃。 “蘊兒,我知你委屈,但這半年來,你鬧得還不夠兇嗎。與簡家的事,你可當荒唐一場,圣人垂憐你,心疼你,也不多計較,豈可身在福中不知福?!?/br> 寧瑤拉過她手,語重心長,“簡大郎平安無事,這是皆大歡喜。世間諸多女子,尚不能決議自身去處,你這樣任性,若我百年之后,哪還有人愿多照拂于你?” 趙蘊搖搖頭,眼底落寞難掩,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卻無法訴諸于口,只得道,“我心意不在他,不過有事相求,況且……”她還想等,還愿等。 無人知曉,她那天命人扔了在簡府的吃穿用具,卻讓菖蒲搜刮了簡涬院落里的畫像,都攏在一個匣子里,偷偷地藏進他塌下。 “你呀,我不多說了?!睂幀幤鹕?,款步要走,臨了回頭道,“九月十五,特意挑的今年秋獵后,再仔細想想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