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殿下,楚人真的天生低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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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池。 齊宮的蓮葉長得正好,遙遙望去,碧綠青蔥的一片,反復天地間都被點綴成那濃厚的墨綠。 春過秋未至。 一滴石子落入水中,攪起陣陣漣漪。 齊景放下掌中的石子,隨它們墜入水中。眉心的愁緒卻怎么也遮不住。 果然不出她所料,楚人反了。母皇大怒,派桓玉率兵前去鎮(zhèn)壓。如此以暴制暴,以鮮血鑄就的強權,豈能讓天下太平!? 如今齊國境內的楚奴對齊人恨之入骨,反抗行徑愈演愈烈,又被殘忍鎮(zhèn)壓,一時間,血流成河。 她無法忘卻明淵之恥,亦能理解母皇想要一統(tǒng)天下的雄心,只是她更在乎這天下的生民。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而戰(zhàn)爭肆起,生靈涂炭。 齊景正要往宮外而去,突然假山處隱現出一道人影。那人似乎在那里久了,看到她要過來,才穩(wěn)步走出來。 是鐘離蘊。 她認得他,應該說那次宴會之后,齊國上層,無人不認得他。聽說,自打他入宮之后,母皇甚是寵他。 他看到了她。 他走近了她。 他朝她微微一笑,那無限的風情便不經意間溢出來,勾魂噬魄。 他比上次宴會時,更加絕艷了。 媚色。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兩個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靠進了她,低低的喚她,“殿下?!?/br> 他身著薄紗,那紅色的薄紗太淺太淺,淺到遮不住他瑩白肌膚上的道道鞭痕,那紅色的茱萸被夾得充血點綴在紅寶石之下。 她不敢再看他,卻下意識忍不住問,“近來,你在宮中可好?” 問出口,她便后悔了。 她的目光垂到地上,卻窺到他赤足踩在地上,那雙腳瑩白而頎長,踩在這鵝軟石鋪就的小道上,只可惜腳背上有數道淺淺的劃痕,腳腕上銀鈴垂下的流蘇也遮擋不住。 這白玉便變成了血玉。 聽到她這問,他似乎是笑了,他抬起手腕,那絲滑的薄紗下落,露出來的鞭痕觸目驚心。 “殿下,您覺得我過得好嗎。”他的手按在了她的心房上,那炙熱的呼吸便打在她的耳畔間。 帶著楚國的香風與媚色,撲面而來。 她忍不住的絞緊了手指,卻怎么也推不開那只手。 他說著話,唇瓣似無意間擦過她的面頰,她瞬間紅了面色,猛得推開他,“你——” 鐘離蘊半點不惱,只是嗤嗤的笑。 齊國的男子一向端莊守禮,齊景何時見過這樣的。 他走近了一步,纖細的腳腕上鈴鐺叮叮作響,他的聲音低沉而纏綿,“殿下,奴家過得很不好。”他抬了抬腳腕,“陛下曾說,楚人不配著衣,陛下亦不許我穿鞋,于是我在陛下面前,只能如螻蟻一般爬行。” “宮中宮人眾多,皆因我是楚人,萬般欺凌。” 他歪了歪腦袋,看向她,“殿下,楚人真的天生低賤嗎?” 他自有無限風情,此刻問出這個問題,晶瑩的眸子中卻帶著幾分天真無邪。 齊景心間一顫。 齊國護國公府。 桓府的主人不日前奔赴戰(zhàn)場,待此次凱旋歸來,桓家在齊國的功勛便又會添上一筆。 蕭南瑞等在明輝堂,不見來人,卻聽到前去的侍人小心翼翼的稟報,“主君,那位……不過來。” 蕭南瑞深吸一口氣,侍人此刻小心翼翼打量他的姿態(tài),更如一把鋒刀,深深刺痛了他心底隱秘的某處,他終忍不住摔了杯子。 “啪——” 那瓷白的杯身上,碧玉的翠鳥摔得破碎。 滿屋的侍人跪了一地,”主君息怒啊?!?/br> 蕭南瑞霍得站了起來,“本君是正君,豈容他一小小的侍君放肆???人不來,你們就把他給我押過來!” 滿地的侍人猶猶豫豫,還是陪嫁的貼身侍從打了個手勢讓人退下,他膝行至主人身邊,小聲安撫道,“主君且消消氣,莫要為了那賤奴氣壞了身子。此次將軍正與楚國打戰(zhàn),待日后將軍膩味了他,豈有他活路,到時候,還不是隨主君您……任意磋磨?!?/br> 蕭南瑞聽了他這番話,滿身火氣冷了一大半,心腹這話無非是叫他忍,因為現在他奈何不了那楚國賤婢?;赣褡吆?,直接把人安置在她自己住的主院尤不放心,還派了一批心腹時刻守著他。 如今在這桓府,不說他動不了他,就是老太君,也難動得了那個人。如此嚴防死守,在自己的府邸還不放心,還真是護著個寶貝了。 蕭南瑞自嘲一笑,手掌下意思撫上了右頰,“我怕我忍不住……” 想當初桓玉好不容易進了一次他的院子,他俯身細細服侍她更衣,彼時楚人反叛的消息剛傳進京,他不過順口提了句,“楚國既破,妻主若還以皇子之禮對待楚熠殿下,怕是不妥?!?/br> 他忘不了她瞬間沉了面色,毫不留情的甩開他的手扇了他一巴掌,讓他跪在庭院里“自省”。 她說,“在這桓府,我還是做得了主的?!?/br> 她做得了主,如何對待任何人。 那日,他再次深刻意識到,他在妻主心中,毫無分量。正如那日大婚,桓府上下,無一根紅燭。 她飲了酒,姍姍來遲,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便是溢不住的滿心歡喜。 “知道我為什么娶你嗎?!?/br> 沒有合巹,沒有結發(fā)。 她只說了這句話。 “知道?!彼澚寺曇?,一瞬間面色慘白無比。 ‘桓玉愿娶楚國九殿下楚熠為夫?!?/br> 她原是想娶那位楚國的九殿下的。如今卻娶了他這位國子監(jiān)司業(yè)之子,護國公府功勛世家,他是遠遠配不上的,想來她如此做,也是為了那位殿下。 “知道便好?!彼剖菨M意了,大步離開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只余下滿心的苦澀陪著漫漫枯黃的燭燈。 蕭南瑞以手撫眼,抑制不住的哭出來,“宥傾,我這個主君又算什么呢?” “公子……” “我恨,我恨……” 明景堂的院落里,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不斷。 直從桓玉走了之后,他便“迷”上了聽曲?;赣癯瞬辉S他出桓府半步,卻從來不禁止他的其他活動。 此刻那院子里正唱到楚國丹陽城破,桓玉一身列甲威風鼎鼎,正與摯友齊國三殿下齊櫟細細謀劃如何北上破楚。 將軍驍勇善戰(zhàn)。 殿下運籌帷幄。 如此君臣得宜。 君臣得宜,楚熠便笑了。 窗外的日光打進屋內,在楚熠面上投下一道暗影,半明半暗之間,那雙眸子漆黑得發(fā)亮。 院前的小侍進屋,“楚侍君,三日后,陛下將在長樂宮大辦生辰宴,指明了讓您過去。”他頓了頓,“主君的意思是,望您好好準備,莫丟了桓府的臉面?!?/br> 楚熠揮了輝手,滿院的熱鬧歸為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