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執(zhí)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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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被我煞有介事的胡說八道震懾到了,又或者是忌憚銀龍一族,總而言之,瀲最后免于處罰。 但是,他的傷勢不容樂觀。 之前一直沒細看,直到藥醫(yī)褪下瀲的衣衫,我才看見后背到大腿那幾道幾寸長,并深得見骨的傷口,真虧他一直忍了那么久。 看見這般,我半跪在他身邊,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而瀲痛的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只能拼命地睜開雙眼望著我,然后緩緩張開口,似乎想說什么,卻因為失血過多,暫時失去了意識。 “瀲沒事吧?”我心焦,趕緊問藥醫(yī)。 藥醫(yī)是位胡須花白的長者,他神態(tài)自若地繼續(xù)給瀲上藥,對我說:“這點小傷無須擔心。” “萬一呢?”我多嘴。 白我一眼,藥醫(yī)道:“龍族乃神族血脈,若非是被抽筋剝骨,哪里會那么容易死?!?/br> 抽筋剝骨,這話倒是有些耳熟,想了想,我好奇地問:“要是抽筋剝骨都不死呢?!?/br> 手中的動作停了停,藥醫(yī)奇怪看著我,片刻后,繼續(xù)替瀲包扎上藥,張嘴輕聲回答:“那便是用了邪門歪道來續(xù)命?!?/br> 邪門歪道。 不由得想起了曾有一面之緣的敖澕。 盡管他和鴆長得極其相似,然而,他身上那股誘人的毒氣,我還記得。 ——小家伙,你身上擁有和我一樣的氣息呢。 那張臉上綻放的魅惑笑容,就像從地獄而來的死亡之花,絕美,誘人,亦極度危險。 我晃晃腦袋,不想再想那個人。 繼續(xù)握緊陷入昏迷的瀲的手,我還是十分擔憂他的情況。 過了會兒,外邊傳話來,說是龍后派人請我過去一趟,我愣了一下,回頭看看瀲幾眼,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便理了理衣衫,跟著來人一起去了龍后那里。 一進門,龍后便起身向我走來,十分有禮的欠了欠身,溫和說道:“阿秋使者,方才在大典,多有冒犯,還請海涵?!?/br> 這女人眉目溫柔,看上去十分無害,若不是我兩萬年后被她故意弄死,我大概都會被她如此單純的模樣騙過去。 只不過,雖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我不能表露出來,只能微笑著,回禮道:“龍后客氣了,之前在下情急之下冒犯龍后,只是不想龍后受到傷害,還請龍后莫要見怪?!?/br> “阿秋使者客氣了,恕我招待不周。”龍后旋即邀請我坐下,派人給我奉了一杯茶,輕輕笑著說,“這是天帝御賜的雪茶,想必阿秋使者在銀龍族長那里喝慣了把?!?/br> 喲,試探我? 我瞥了一眼她,然后不緊不慢抿了一口,嘆息說道:“我一個皮糙rou厚的粗人,哪里懂什么風雅,就算喝了再好的東西,也跟牛飲似的分辨不出來,只是暴殄天物,跟出身高貴的龍后相比,簡直云泥之別。” 一句話搪塞過去,這女人臉上笑容依舊,轉而問道:“阿秋使者打算在東海停留多久?” 睜開一只眼,我放下茶杯,摸摸下巴,說:“按理說把瀲安全送回來就該離開,可是不瞞您說,我是真放心不下瀲,他剛沒了母親,東海似乎對他也不太友好……”說這話的時候,我掃試了一圈周圍的侍從,沒發(fā)現(xiàn)之前搶蛋那人,怕是還在忍受冥海之毒的痛苦吧。我呵呵一笑,繼續(xù)道:“加上龍蛋上的毒未清干凈,我恐怕還得叨擾些時日。” 我是故意把話放到最后說,我知道龍后請我來的意思,她希望我能祛除龍蛋的毒。畢竟她是個母親,眼睜睜看著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就帶著這樣的劇毒,肯定著急萬分。 果然,我話一出來,她眼睛就亮了:“哪里的話,阿秋使者,既如此,還請多留些時日!” “只不過……”我停頓一下。 她怔了會兒,小心翼翼問:“不過?” “我畢竟是rou體凡胎,一直待在水里不習慣,所以我打算在東海邊上住下。” “你要上岸?那我兒……” “自然是要與我一起去,畢竟龍蛋一離開我,便會散發(fā)冥海之毒,你也不想整個龍宮的人都被毒死吧?”我輕松地說,挑著眉毛看她。 龍后似乎不大愿意,可她親眼看到過碰觸龍蛋的人的下場,只得低聲道:“不然,我派一些人手去幫助你……” “不必?!蔽覕[擺頭,打斷她的話,露齒一笑,“與其讓一些看不起我的人跟我呆在一起讓我受氣,倒不如一個人來的自在?!?/br> “阿秋使者哪里的話。” “龍后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生性孤僻,不喜人擾,還請見諒?!?/br> 見我執(zhí)意如此,最終,龍后答應了,她咬咬唇,道:“好吧,只希望阿秋使者可以保護我兒周全!” “那是自然?!边@話發(fā)自肺腑,我一定會保護鴆的安全。 但話雖如此,瀲還受著傷,我心里擔心,便暫時待在龍宮。 剛從龍后處回來,就看見一只海龜伸長著腦袋望我,我嚇一跳,它好像也嚇了一跳,往后一摔。 “你是誰?”我一把過去抓住它的殼,不客氣地拍拍它腦袋。 被我拍得有些暈,這只小海龜死命掙扎,緊張得張口道:“我、我是瀲大人的侍從……我只是好奇來看看……” 等等,侍從? 難道是…… “喂,小海龜,你該不會叫海青吧?!蔽也[眼詢問,該不會那么巧? 聽見我的話,它停止了掙扎,呆呆扭頭看我,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轉了轉,隨后問道:“你怎么會知道?這是瀲大人給我取的名字,我都沒告訴過別人?!?/br> 果然是海青! 想到兩萬年后那個嘴碎的海青,真想不到,他還有這么呆萌的時候。 這時候的他,應該還沒有能夠修成人形吧。 忍不住戳戳他腦袋,海青害怕地縮了縮,我笑了下,沒興趣欺負一只小動物,便放開它,抱著腦袋對他說:“你的名字,自然是瀲告訴我的?!?/br> “真的是這樣嗎?”海青聽見,小心翼翼游過來,望著我半天,然后開心地說,“太好了,我聽說有位使者救了瀲大人,所以就來見你,想不到瀲大人這樣相信你,真的是太好了!” “呃?”我不明白。 小海龜開心地在我周邊游了一圈,繼續(xù)說:“瀲大人雖然很溫柔,可是一般人很難接近他,他也完全不會告訴別人自己的事情。” 是這樣嗎? 我抽抽嘴角,一個成天捶我捏我的人,到底哪里溫柔了? 要說兩萬年后,經過歲月的洗禮,他變得沉穩(wěn)世故溫柔我還相信,現(xiàn)在的他就是個別扭又難搞的家伙。 見我不信,海青趕緊游到我面前,張開嘴巴,說:“是真的,當初我被漁網纏住脖子,沉到海底快沒氣了,是瀲大人把我救上來的,那時候我就決定,今生今世,我都要好好服侍瀲大人!” 見海青這么激動,我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干笑幾聲,道:“是是是,現(xiàn)在你看也看到我了,你該回去了?!?/br> 聞言,海青對我說:“不,我是來接你的?!?/br> “啊?” “剛才我在瀲大人門外之時,聽見他一直叫你的名字?!?/br> 叫我名字? “他醒了?” “好像是的,所以你快去吧!” 隨后,海青便用腦袋推我出去,來到瀲的門外,我想了想,撓撓頭,反正來都來了,就順便進去看看他怎樣了。 于是推開門進去,卻發(fā)現(xiàn)瀲雙目緊閉,似乎還沒醒來,我嘆了口氣,心想也許剛才他做夢了吧,便坐在他身邊,望著他泛白的雙唇,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腦袋,那宛如月光般柔軟的銀色頭發(fā)帶著淡淡的清爽的氣味,我很是喜歡,于是忍不住抓起一縷,低頭嗅了起來。 然后,我發(fā)現(xiàn)瀲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 冰藍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看著我,與我對視。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被抓個現(xiàn)行,我心虛到耳根子發(fā)熱,趕緊松開他的頭發(fā):“我可以解釋,我只是覺得你的味道很好聞所以就……”怎么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個變態(tài),“我還是走吧?!?/br> 瀲靜靜看著我解釋,一聽我要走,他突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我的的腰子。 “阿秋,不要走?!彼p輕呼喚道。 我微微愣住,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維持著這個姿勢,我有些擔心地問:“瀲,你的傷……” “無礙,皮rou傷很快就會好?!彼杨^埋在我腰間,手臂箍得很緊,似乎是不想讓我離開。 見狀,我沒有離開,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你剛才去哪兒了?”他語氣中有些責怪之意。 “剛才龍后找我過去?!?/br> “她找你做甚!”聽到龍后,瀲面色一凜,蹙額。 我聳聳肩,無奈笑了笑,說:“還能怎么,試探我,畢竟我之前在大殿說那些話,她肯定心存不安。” 停了停,他有些意外,沒說話。 見狀,我以為他怪我胡說,只得解釋道:“你別介意,大殿之上,我只不過情急之下才胡編亂造?!?/br> “我沒怪你,這世上,除了你沒人在乎我的死活?!?/br> 繼續(xù)摸摸他的頭,我說:“現(xiàn)在咱倆都沒事了,等你養(yǎng)好傷,又可以留在東海了。” “那你呢?你會留在東海么。”瀲默默望著我,問。 我想了想,搖頭說:“我不喜歡待在水里?!?/br> “你要走?!”他突然激動,不顧一切坐起來,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搖晃,他兩眼睜大,十分生氣地說,“為什么?你怎么可以走?你說過要陪著我的,我不許你離開!” 我被他抓得肩膀都快脫臼了,于是趕緊說:“不是離開,只是我要住到岸上去!” “岸上……?”他不解。 然后我把龍后拜托我給龍蛋去除毒性的事情告訴了他,然后聳聳肩,我嘆了口氣,說:“這海里又冷又濕,況且龍族那么高傲,看不起我一介凡人,我何必寄人籬下看臉色?” “誰敢看不起你!”他皺眉,不住大聲怒道。 我不住斜睨他,撇嘴,心想最看不起我的,不正是你嗎? 卻沒想到,我居然一不小心說出了口,瀲聽見,臉色頓時一變,咬著嘴角,低頭,緘默不言。 看他這樣,我也不多說別的,趕緊扶他趴下,畢竟他傷口還沒好,我也不想太刺激他,只笑著說:“你若是有空,也可以來看我,又不遠?!?/br> 說完,我要離去。 “阿秋,”他猛地拉住我的手,仰起頭,目光灼灼,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我跟你一起去?!?/br> “你傷還沒好,這不是胡鬧嗎?” “我也可以在岸上養(yǎng)傷!”他執(zhí)拗的怎么都不肯松開手。 簡直就是小孩子在撒嬌嘛。 我無語,最后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了。 倒是瀲,在我答應的一刻,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笑,猶如暗夜中的光芒,美麗而燦爛。然后他再度伸手抱緊我,像是用盡力氣的擁抱,差點沒把我勒得喘不過氣。 也罷。 看他這樣高興,就像哄孩子似的,我也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