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鄒海家的電視壞了,齊大壯只能面朝陽臺,看秋風凜冽無情地肆虐大樹與小花,無聊地數(shù)著因被暴力襲擊而命喪黃泉的葉子。 突然,天空中升起一個氣球,齊大壯想起家里有很多氣球沒吹,吹完能賣一百多快。還有襪子,一個月沒擺攤,不知道攤位有沒有被人搶走,如果被人搶走,就沒地方賣襪子。 賣不了襪子等于沒錢,沒錢等于不能給鄒?;锸迟M,不能幫弟弟meimei交學費,不能幫家里裝修房子,不能…… 越想越覺得不擺攤他的生活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齊大壯開始思考和鄒海提出他要回家而鄒海不變臉的可能性有多少,可惜沒等他想出答案,太陽已經(jīng)升到頭頂。 鄒海早上吃了兩碗粥,現(xiàn)在還不餓,原本不打算做午飯,轉(zhuǎn)念想到在客廳的齊大壯,嘆了口氣,病人為大! 紅燒rou,糖醋魚,茭白炒rou片,蝦仁滑蛋,排骨蓮藕湯,豐盛的午餐吃的齊大壯滿嘴流油,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白米飯,并將所有菜橫掃一空。 喝完最后一口湯,齊大壯意猶未盡地看著盤子里的湯汁,“小海,你做的飯?zhí)贸粤??!?/br> 齊大壯的風卷殘云之速讓鄒海抽了抽嘴角。 “小海,你去工作吧,我來收拾?!饼R大壯抓住鄒海準備收拾碗筷的手說。 鄒海撥開齊大壯的手,“你腳還沒好,電視柜上有藥酒,自己擦?!?/br> “我腳沒事?!饼R大壯扭了扭腳腕。 鄒海默默看了齊大壯一眼,“去擦藥。” 齊大壯不想惹鄒海生氣,只好乖乖拿了藥酒坐在沙發(fā)上擦。不過眼睛卻一直跟著鄒海轉(zhuǎn),看著鄒海戴著黑色的圍裙站在料理臺前洗碗,齊大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時心生慚愧,鄒海對他這樣好,他卻總是給鄒海添麻煩。 藥酒的味道很刺鼻,鄒海受不了,因此回房去了。 過了一會兒,鄒海穿著一套深灰色的休閑裝走出來,齊大柱忍不住問:“小海,你要出去?” 鄒海從鞋柜里拿出一雙白板鞋換上,抬頭看到齊大壯站在他跟前,小小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帶有些許不舍,不舍得他出去?鄒海揉揉齊大壯的腦袋,“我有事出去一下?!?/br> “哦哦。”齊大壯目送鄒海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后,半響,收回眼睛,繼續(xù)擦藥,擦著擦著,開始心不在焉。 打扮的這么帥氣,手里又提著禮物,是去約會嗎?鄒海有女朋友了?為什么他一點都不知道?他這個朋友果然做的太失敗。 齊大壯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忍不住想鄒海現(xiàn)在在干嘛?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鄒海那么完美,配得上鄒海的也一定是很漂亮很優(yōu)秀的女生。 想到鄒海和女生在一起聊天說笑,內(nèi)心涌起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很微妙,很復雜,讓他想不透,只知道心里很不舒服,悶悶的,難受的很。 齊大壯拿起放在一邊的,翻了幾頁后興致缺缺地放到一邊,自從輟學打工后他沒再看過書。以前對書本有種莫名的敬意,現(xiàn)在早已蕩然無存,有時間不如多吹點氣球,至少能換錢。 氣球?齊大壯眼前一亮,鄒海不在家,他是不是可以偷偷回家把氣球弄好,再偷偷拿到攤位上賣。其實他只是腿腳有點不利索,走路走慢點完全沒問題,擺攤的時候又不用走動,應該不會有影響。 齊大壯抱著僥幸心里放下拐杖,拿著備用鑰匙偷偷摸摸地出門。 ?!?/br> 聽到聲音,齊大壯低著頭準備走進去的時候突然撞上一堵rou墻,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嗯?” 頭頂傳來的聲音讓齊大壯猛的抬起頭,看到眼前的人后,瞳孔瞬間收縮,“小海?” “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齊大壯心虛了,低著頭,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鄒海挑了挑眉,“你腳好了?” 齊大壯愣了愣,搖頭,“沒有?!?/br> 鄒海越過齊大壯往家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瞥了齊大壯一眼,“我還以為你能跑能跳了?!?/br> 聞言,齊大壯連忙拖著兩條不太利索的腿跟上鄒海??粗u海一進屋就到廚房里狠灌了兩杯冰水,齊大壯擔心地問:“小海,你怎么回來了?” “沒什么?!编u海皺眉,“沒事你就坐著,躺著,別走來走去?!?/br> “……”察覺鄒海心情不好,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鄒海出門打個轉(zhuǎn)回來臉色就那么差,但是齊大壯很識趣閉上嘴巴。 鄒海不想遷怒齊大壯,是齊大壯正好撞到槍口上,成了無辜的炮灰。 深吸一口氣,鄒海看著惴惴不安的齊大壯問:“剛才準備去哪?” “下樓買東西?!饼R大壯說。 鄒海沒拆穿齊大壯蹩腳的謊話,只說了句:“要什么和我說,我去買?!?/br> 齊大壯受寵若驚地睜大眼睛,在鄒海無言地威脅下,點了點頭。 鄒海滿意了,回房拿了臺電腦出來,“看電視,看書,玩游戲,隨你喜歡,沒事別打擾我?!?/br> 齊大壯知道鄒海要工作,識趣接過電腦,等書房門關(guān)上后,才瞪著一雙小眼睛看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 深灰色的磨砂機身,不足一厘米的厚度,即使不認識數(shù)碼產(chǎn)品,也知道這臺電腦一定不便宜。 雖然見過鄒海用,但他連開機都不會,要是弄壞了,鄒海一定會生氣,想了想,將電腦合上,放在茶幾上。 支著下巴,開始設想未來的路要怎么走。 齊大壯沒什么大志。他的理想是和普通人一樣賺點小錢,娶個賢惠的妻子,生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三口住在溫馨的小房子里,每天干完活回家能聽到里面?zhèn)鞒龅臍g聲笑語。 現(xiàn)實殘酷,夢想美好,他從不吝嗇讓自己偶爾活在夢境中,哪怕時間很短暫。 齊大壯有自知之明,他是讀過九年書,只是畢業(yè)后沒再拿起過筆,該忘的不該忘的早忘得一干二凈。 而且就算他把小學到初中的知識記得很牢固,在這個大學生遍地,高校文憑滿大街的大城市也沒辦法找到一份上得了臺面的工作。 端盤子,掃大街,派傳單,這些工作他想做,人也未必愿意請他,他的外貌足以讓人第一眼就否定他。 打工是沒辦法了,他唯有做好本分工作——擺攤賣襪子,還可以擴展一下業(yè)務,賣點其他東西,齊大壯興致勃勃地想著。 他現(xiàn)在賺的錢養(yǎng)父母,養(yǎng)弟妹,勉強夠,卻沒有多余的一分能讓他多照顧一個人。盡管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有女孩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是為了不讓那個還未謀面的老婆將來跟了他受苦,齊大壯覺得他應該未雨綢繆,從現(xiàn)在起開始存老婆本。 老婆....... 齊大壯望向關(guān)緊的書房門,心想以后小海的老婆一定比他的老婆漂亮,畢竟小海長得那么好看。 一張一張照片劃過去,鋪著黑色天鵝絨被的大床,一個高大的男人和五個金發(fā)女郎赤身裸體地在上面纏綿,隱約能看到幾處已經(jīng)干涸的白斑。鄒海原本風輕云淡的臉在看到這一幕,瞬間龜裂了,眼睛逐漸變得陰鶩,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將照片徹底刪掉。 拿起手機,原本想打電話給鄒閔,轉(zhuǎn)念一想,鄒閔辦事,他放心不下,只能親自走一趟。 “小......” “嘭!” 齊大壯正在腦海里構(gòu)建美好的未來,看到鄒海陰沉著臉地從書房走去,剛張開嘴巴,鄒海已大步流星消失在門后,留下一個朦朧的背影。五官慢慢皺成一團,齊大壯很擔心,鄒海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不知道是去做什么,應該不會出事吧? 鄒海一路飛車回家,家里只有傭人和管家在,管家是個實際年齡與外貌完全不符的男人,他搬出去后才頂替老管家進來的。梳著古板的大背頭,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舉手投足十分嚴肅認真謹慎。 管家恭敬道:“二少,您回來了。” 鄒海不冷不熱地應了聲,“嗯?!?/br> 管家看鄒海進屋后第一時間望向餐廳,主動說:“老爺和大少還沒回來。” 鄒海站在客廳中央,環(huán)顧了裝潢華麗卻不失典雅的別墅一圈,即使干凈的一塵不染,此刻在他眼里也像四周滋生了各種細菌一樣。 “管家?!?/br> “二少,您有什么吩咐?” “這幢房子,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給我消毒殺菌,特別是我房間,三次。里面所有東西都給我換了,格局,樣式,照以前的做?!?/br> “消毒水的味道恐怕三天都沒辦法完全揮發(fā)。” “我不住這里。” “.......我馬上讓人準備?!?/br> 鄒海討厭消毒水的味道,所以看到傭人們戴著手套口罩提著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液體走出來時,他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管家停下指揮的動作,站在窗前,目送那輛黑色的轎車駛出院子,才收回視線。走上三樓,看到某間房房門開著,神色一凜,“誰讓你進來的?” 正在整理被褥的年輕傭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我只是進來收拾?!?/br> 管家渾身散發(fā)著零下一百二十八度的寒氣,陰森森地開口,“我說過誰都不能進來這里。” 傭人膽子小,嚇得直接跪下,語帶哭腔地說:“我馬上出去,管家,對不起,是我錯了,求求您,別辭退我,我媽還在醫(yī)院,我弟弟還在讀書的?!?/br> 管家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傭人連忙起身沖出房間,一路跌跌撞撞跑下樓,還心有余悸,她這輩子再也不敢踏足那個房間了。 管家走到床邊,兩指捻起一條發(fā)絲,眼神倏地一沉。 以為已經(jīng)逃過一劫的年輕傭人并不知道自己明天或許今晚就要卷鋪蓋走人,還在客廳誠誠懇懇地忙碌著。 鄒海開車經(jīng)過一家書店,想起家里的人,停下車,邁著修長的大腿走進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書店,不一會兒提著一個紙袋出來。 齊大壯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鄒?;貋恚吹胶涟l(fā)無損的鄒海,別提多開心。他生怕鄒海出去打架,帶一身傷回來。 “小海,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饼R大壯抓著鄒海的手說。 捏捏手上的rou爪子,對齊大壯的話心存疑惑。不過齊大壯有時候的腦回路不太正常,偶爾說一些奇怪的話也正常,鄒海對此不容置否,“吃飯了嗎?” 齊大壯點點頭,又搖搖頭。 “吃了還是沒吃?”鄒海有些不耐煩。 “吃了,但是……”齊大壯在鄒海嚴厲的目光下,誠實地把后半句補上,“沒吃飽?!?/br> 鄒海被齊大壯的話噎了一下,邊往廚房去邊問:“吃什么了?” 齊大壯抓抓腦袋上凌亂的毛發(fā),“白飯?!?/br> 鄒海打開湯鍋,“為什么不喝湯,骨頭湯以形補形?!?/br> “?。 饼R大壯愣了愣,“以形補形?” 鄒海搖搖頭,無奈地丟下一句:“明天我買個豬腦回來?!?/br> 齊大壯吃驚,“你想喝豬腦湯?” 鄒海拍了齊大壯腦袋一下,“是你喝?!?/br> 齊大壯捂著嘴巴連連后退,“我不喝豬腦湯?!?/br> 鄒海好奇,“為什么?”他第一次看到齊大壯那么反感一種食物。 齊大壯將五官擠成一團,皺著鼻子說:“豬腦軟綿綿的,像胎盤一樣惡心。” “胎盤?”鄒海玩味地笑了,連胎盤都吃過,豬腦算什么,更何況,齊大壯真的需要補補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