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永樂沒想到宴長寧比他所想的成長得更快。

    宴長寧似乎將他以師者相待，進(jìn)退知禮，舉止也逐日沉穩(wěn)。他年少是本就是喜靜的性子，如今更是少言寡語。或許是因他不說話的時候，那像極了宴恒的眉眼里便透出宴家人慣有的冷漠薄情。

    宴澤開始是不聽從宴長寧的，但后來他交了兵權(quán)，自然也是要聽宴長寧的。

    他交出兵權(quán)半是無奈半是因江永樂，因而交了兵權(quán)之后宴澤便更纏著江永樂，有次甚至讓江永樂沒能好好來上朝。

    宴長寧自然是知曉這事的，但要用宴澤的時候他還是用宴澤，只是常常給江永樂一些賞賜。江永樂因得將國事逐步交給了宴長寧，在朝堂上便是半隱退的狀態(tài)，這些賞賜于江永樂無用，最后便被江永樂轉(zhuǎn)給了宴澤。

    宴長寧也不曾說什么。

    只是，到了下一年，宴澤便因邊關(guān)動亂而離京。

    而后，皇后朱律氏因風(fēng)寒病逝。

    江永樂猜測著應(yīng)該是宴長寧下了手，但便是他也查不出痕跡來。

    宴氏暗衛(wèi)都是頂尖的高手能人，自宴長寧登記后皆是聽命于宴長寧，他早已調(diào)動不得，便少了許多助力。

    也是因此，當(dāng)江永樂睜眼看到四周的黑暗時，方才意識到自己被關(guān)了起來。

    手腳上墜著重物，內(nèi)力無從調(diào)動，他揚手抖了抖，聽到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他的身下鋪著柔軟的織物，醒來的時候也并不曾覺得太過難受。

    江永樂開始想是誰動的手，他猜疑了宴澤，甚至猜測了朱律折念。

    直到有人來為他送飯的時候，他才驚覺是宴長寧。

    周圍暗得不見一物，因而他也看不清來人，只是那人給他的感覺太熟悉。而那人不僅送了飯菜，還想要親手喂他，卻似乎沒有服侍過他人，因而動作顯得拙劣極了。

    江永樂扼住他的手腕，

    那人似乎嚇了一跳，猛然將手抽出來。

    但江永樂已經(jīng)摸到了，那人手腕上一道淺淡凸起的陳年舊傷。

    宴長寧原來是不受宴恒喜愛的，因他出身太高而性格太軟，反是受人欺負(fù)。他原本也不是名為“長寧”，這名字是按著江永樂的名字改的，改名的人便是宴恒。

    因為宴恒說：“長子不像我，反是永樂像?！?/br>
    那時江永樂還不是他身下孌寵，因而這話一出，眾多皇子恨極了江永樂，唯有作為當(dāng)事人的宴長寧反是道：“我也想肖似永樂?！?/br>
    這話基本就是變相說，他想肖似宴恒。

    宴長寧雖是生性仁慈，在這些方面卻極是聰慧。但即便如此，一個不受父皇喜愛的皇子，在年少時總是受了太多艱難。秋獵之時，宴長寧被野獸抓傷，宴恒不曾去看一眼，反是江永樂去照顧了他一陣子。

    因而江永樂記得清清楚楚，那次的傷太深，宴長寧差點便廢了一只手，那傷痕一直到后來也不曾消除。

    江永樂開了口：“陛下何必拘禁微臣？”

    那人不曾回他的話，只是安靜地重新拿起碗勺湊在他嘴邊。

    他靠得近了，江永樂便能看到人的輪廓，卻也是看不清五官的。

    縱他說什么，來人也是一言不發(fā)，只做著該做的事情。笨拙地喂他吃飯，甚至親自給他洗漱換衣。

    江永樂被關(guān)在這里不知道時間，便每次都問他。

    那人只是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時間。

    時間流逝無聲，過了幾日，江永樂也不再問時間了。他本以為要關(guān)上許久，待到宴長寧事情平定，便會將他賜死了，卻不曾料到等到的不是毒酒，而是少年迷亂灼熱的吻。

    宴長寧大抵是飲了不少酒，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給他洗漱換衣后突然抱住他，給了一個錯亂而激烈的吻?？谏嗬飵е茪夂蜕倌甑男┰S青澀，柔軟的舌在他口腔中掃蕩，勾卷柔軟舌根，又沿著齒列一一舔舐。

    這個親吻過于纏綿，因而江永樂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但這時，少年的吻已經(jīng)落在他的脊背上了。

    宴長寧從身后抱住他，雙手環(huán)抱的力量極大，像是要將他揉入骨血之中一般。

    他想起今日在朝堂上，他假稱江永樂已死，讓眾臣商討謚號之事。昔日諸臣皆是不屑為之，千方百計勸他不要做這般可笑之事，反是又讓他思考選秀和重立皇后之事。

    畢竟朱律小公主已死，皇后之位空缺，眾多世家自然都想分一杯羹。

    知人死燈滅為人之常情，但宴長寧還是覺得難受。

    他想，江永樂一輩子過得多難，宴恒在時為孌寵，宴恒死后他未親政時為江山支柱，待他親政后是他帝師，但唯有不堪的身份如影隨形。

    便是在他親政的日子里，江永樂也是和宴澤離不開的。

    他不敢說，也不敢念，他喜歡江永樂喜歡了很多年，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喜歡都像是冒犯，為江永樂本就不堪的人生平添污跡。

    他在宮中飲酒，但他酒量好，到后來也沒有喝醉。

    宴長寧聽說榮情回來了，是要救江永樂的，于是他一遍遍地找榮情。

    人是找到了，但他也發(fā)覺，不知江永樂用了什么法子祛除了榮情的藥人血脈。

    他忽而就明白過來，江永樂是真的準(zhǔn)備去死的。

    當(dāng)真有那么喜歡父皇嗎？他不由想，想著想著便入了魔。

    宴長寧不曾和男人試過交歡，因此他的動作不免有些笨拙。他進(jìn)入的時候，江永樂疼得渾身冒了冷汗，柔軟的內(nèi)部似乎被撕裂了，一下下都像是鈍刀翻攪，宛若受著極刑。

    他被捅得渾身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感到內(nèi)部濕潤了干澀咬緊的交合處，尾椎涌出一點快意，混雜在痛感里，令感知都變得微妙起來。

    宴長寧被溫?zé)岬膬?nèi)部包裹得興奮得渾身顫抖，他想著自己進(jìn)入的是自己喜歡了好多年的人，像是喝了一罐蜜糖，甜到了極點卻又覺出一點苦來。

    然而他從前沒有力量，只能看江永樂遍體鱗傷，如今有了權(quán)力，卻又只能將他拖進(jìn)深淵。

    他的思緒混亂，抽插的力道也越發(fā)地重了。

    黏膩的水聲和沉重的喘息混在一起，將江永樂的頭腦也攪得一片混沌。

    但他忽然感到背后落下了一點溫?zé)岬囊后w。

    他微微一愣，反手摸了摸身后之人的臉頰，摸到了滿手濕潤。

    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宴長寧竟是哭了。

    被他人欺負(fù)的時候宴長寧不曾哭過，被質(zhì)疑儲君之位時不曾哭過，秋獵時手差點廢了的時候也不曾哭過，如今懷抱著喜愛的人竟是哭了。

    因為他忽而意識到，從前他總是見得到江永樂的，再過些日子，這世上便再也沒有江永樂了。

    次日，宴長寧終于在黑暗中點亮了一盞燈。

    燈火里的少年眼睛有些紅腫，眼角泛紅，臉上還有些淚痕。纖長的睫羽根根分明，黑眸透出些溫軟的愧疚與心疼。

    他小聲問：“永樂，你有沒有什么心愿？”

    “有?！苯罉诽а鄱ǘ粗?，“我想晏氏江山百年不倒?！?/br>
    “因為父皇嗎？”

    “不是?！苯罉烦聊嗽S久，而后道，“我覺得你身為明君，能做到天下太平是最好的?！?/br>
    “那你自己呢？”宴長寧靠近了他，與他對視著，“你自己想要什么？其實我也知道，我愛你，父皇也愛你，可你一點也不愛我們?！?/br>
    所以，父皇才想要你陪他一起死。他在心里默然。

    江永樂沒有說話。

    宴長寧將備好的一個小瓶放在了他面前。

    “這里面是服之立死的毒?！彼f，“永樂，大概我和父皇都是一樣自私。”

    “我不愿你和他同日死，也不愿待到明日你又要受一次毒發(fā)之苦。所以便今日吧?！?/br>
    “讓我自私地奪走你一年歲月，求一個與你同日死?！?/br>
    “我答應(yīng)你，宴氏江山會有百年的?！彼拖骂^，輕聲道：“來年今日，我來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