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彌恩這幾天又把小時候讀的翻出來看，腦子里總想著書里的故事。岑什偶爾看他在夜晚對著落滿小雨的窗外站立，削直的肩背線條，手里夾著根煙，不時抽一口。

    這樣的季彌恩讓岑什著迷。他似乎和外界事物沒什么聯(lián)系，雖然和朋友間也會玩笑，人家玩兒的什么也都說得上一兩句，但總好像隔著半明半暗的生活氣息，給人看不真切真實想法。

    岑什搬過來才曉得，他的生活極簡單。節(jié)假期間手機幾乎不開，整個人就撲在那間放置著巨大紅木書柜的房里，不然就對著滿院子的花草伺弄。

    岑什也不怎么說話，雨天只呆在家一部部的看電影，窩在鋪著絨毯的木地板上，一看就是一天。

    兩人待在一起情況倒好些，季彌恩把看書的陣地轉移到了岑什身邊，岑什看電影的間隙偶爾看看他，兩人所有的交談都在不言間。房里只有偶爾低聲的言語交談和雨打窗檐的聲響。

    “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滿院子的花，還以為是阿姨種的?，F(xiàn)在看來，是季同學心靈手巧?！?/br>
    季彌恩聽見他這樣調(diào)侃，只笑一笑“開始來的時候這院子長著高矮不平的雜草，荒得很，晚上瞟到了覺得太凄涼，悲春傷秋的讓我心煩。想著阿姨種也種不出想要的樣子，干脆自己來。一點點的墾，也挺有趣的?！?/br>
    “那那個書柜呢？”

    “也是閑的時候自己做的，找了好久才找到想要的那種木料，算是打發(fā)時間了。不然老想些有的沒的。”

    岑什有種道不明的感覺，這樣的季彌恩他覺得陌生，可心里卻又柔軟地像要下陷。好像觸到了他從來不為人知的一面，那些漫長時光的踽踽獨行里，往常只有風和月被允許分享的東西。

    岑什把頭枕在季彌恩的腿上。

    季彌恩低下頭來，兩人臉對著，不說話，不曉得在等待什么。

    “季彌恩，我問你一個問題，對我很重要的問題?！?/br>
    “好?！?/br>
    “你有戀人嗎？”

    季彌恩的皮膚是白的，大理石一樣的潔凈。嘴唇是和窗外的月季一樣嫩的粉，但眉眼的凌厲沖淡了那份過多的女體美。現(xiàn)在那雙眼睛隔著平光鏡面看向岑什，也許情緒紛雜，也許心念不動。

    總之，都是岑什不懂的東西。

    “沒有。”

    “那我追你好不好。”

    岑什說得平靜，話尾輕輕的，像呢喃一樣。

    季彌恩覺得自己應該看見什么了。腦子里的寶黛賈母、飛花令全不見了，只有那天岑什說的星月，青瓷色的天，襯得大地一片安寧，隔著紛雜的樹影，他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切。

    自己懷著那樣的惡意對待岑什，褻玩他的身體，哄他說些混話。只念著強取豪奪，想盡一切辦法也要留住他，自顧自的說著“愛”來壯膽，卻也從來不敢去奢求。可現(xiàn)在，岑什都帶給他了。

    季彌恩有種落淚的沖動，像旅人歸家一樣。但最終，他只是澀著嗓子應“好?！?/br>
    岑什朝他笑，一個吻落在季彌恩的側臉，濕潤的，含羞帶怯。

    “下午有課，去學校啦！今天不要你送我?！?/br>
    季彌恩回過神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敞開的門落進的大片陽光，最近秋雨絲絲下個不停，今天倒是難得的晴朗。

    岑什下課剛好四點，一出校門就看見季彌恩。穿著件牛仔外套，身旁是輛輛銀灰色的跑車。金屬泛出好看的光澤，岑什雖然不甚了解，但也覺得喜歡。

    季彌恩看見他了，伸出手招他過去。

    “真要命，太帥了吧。”岑什心里想著，面上卻不顯。

    “回家嗎？”

    “不是，帶你去玩兒?！?/br>
    岑什確實是沒有想到，季彌恩會把他帶去迪士尼。兩人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近黃昏，橘中夾著淡粉。

    岑什對卡通一律不感冒，看季彌恩也不像是熱枕的樣子，只面無表情的把一個米妮的大耳朵往岑什腦袋上戴，又往自己腦袋上箍了個米奇。

    他低下頭湊到岑什耳旁，兩個人看向鏡子。

    “你喜歡這個嗎？還是買唐老鴨的？”

    岑什想笑，旁邊很多小朋友和結伴來的朋友。季彌恩在人聲嘈雜里這樣認真的問他這個問題，他突然很想親親他。

    “你好可愛啊?！?/br>
    岑什眼里亮晶晶的，說完這句就笑了起來，他看見了季彌恩通紅的耳朵，更覺得有趣。

    “你要吃個冰激凌嗎？城堡那邊有賣，還是米奇樣子的?！?/br>
    季彌恩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也不惱，牽起岑什的手“今天是想帶你來看煙花?！?/br>
    秋天的晚風帶著些微涼意，兩人走著，只覺得身上爽利，岑什覺得也許動畫確實是美好的?，F(xiàn)在是季彌恩的一切，都像在夢里，伴著這個巨大的樂園，讓人在喜歡里越陷越深。

    煙花在夜里開得絢爛，顏色混成一片，蓋過星空與皓月。

    季彌恩牽著岑什的手，眼睛看著天空“我喜歡這些美好又短暫的東西。正是因為短暫，所以不會有失去的痛苦?！?/br>
    他說完轉頭看向岑什，黑眼珠沉沉的，沾著墨汁一樣，與背后的絢爛顯得格格不入。

    “不會，不是所有東西都是這樣的?！?/br>
    季彌恩看著岑什，他眼里是煙火的影子，看的人要跌進去。

    “還沒有和你說過，你要認真聽。”他雙手捧上季彌恩的臉。

    “我喜歡你，不會像煙火一樣。今天喜歡你，以后也喜歡你。很多時間里，我都陪著你?！?/br>
    雙手攀上季彌恩的脖頸，一個扎實的擁抱，讓人明白自己真切的擁有什么，可以在這個滿是狼藉的世界里放心下腳，不再害怕塌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