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瑾第一次看見楚月盈時正值午后。

    那時他已成教主，卻更艷羨教外的世俗生活，于是他喬裝打扮與一群初次下山歷練的正道弟子結(jié)伴同行。

    那幾人圍著世瑾一路嘰嘰喳喳吵得他好不頭疼，可也讓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所謂開心的情緒。

    他沒有午睡的習(xí)慣便離開同伴獨自出門，騎著馬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

    正趕上烈日當空最曬的時候，他只好找了一處樹蔭躲進去。

    四周店家見左右也沒個客人就都各自納涼去了，只留個店小二百無聊賴地守在門口。

    盡管夏日炎炎，但四面八方的店鋪都是開門營業(yè)的。唯獨世瑾眼前這棟建得與四周格格不入的二層樓緊閉著大門，其中偶爾傳出女人指使奴役打掃的聲音。

    這個時間妓子還在休息，青樓自然也閉門謝客。

    世瑾將馬拴好，目光不由投向二樓開著窗的一個房間——有只蒼白瘦削的手正搭在窗外，讓他的視線總也離不開。

    那只手的主人伸展手指試探著去觸碰窗外的陽光，隨后在快觸碰到時又突兀地縮回了手。

    這時有只灰身鳥雀飛來逗留在她的窗邊，那鳥雀也不怕人，向那氣息溫柔的手靠了過去，并歪頭蹭了蹭手指。

    陽光下似乎在閃閃發(fā)光的磚瓦，身邊寧靜安好的氛圍，微風(fēng)徐徐撫過臉龐，讓世瑾忽略了這是個青樓。

    同樣是個午后，世瑾早早來了楚月盈家，看到的卻只有院內(nèi)睡意濃厚點著頭的護衛(wèi)。世瑾已經(jīng)懶得嫌棄這些人了，若真有其他人潛入大不了他親自動手把人打出去。

    世瑾照舊斜倚在楚月盈閨房前的那棵樹上，乏了困了就換個姿勢。

    沒等多久，幾只鳥雀飛來停在楚月盈閨房的窗邊，啄食起被世瑾偷偷撒上去的谷子，屋內(nèi)的人果然被這動靜吸引過來。

    隨著那扇窗被人一點一點輕輕推開，世瑾透過那條被緩緩打開的窗縫看清了對方完整的容貌。

    世瑾屏住了呼吸。

    他此刻的心情正如那時初見，卻遠比那時的更難受，難受得他需要捂住臉才能讓它不繼續(xù)發(fā)燙。

    初見時那張本該清麗動人卻被一股不符年紀的厭世打了折扣的容顏，在這時顯現(xiàn)出了它本就該具有的美意。

    楚月盈望著被她驚擾到的鳥雀們飛走遠去，隨后目光落向了院中大樹枝葉遮掩間隱約透出的人影。

    在世瑾投來的激動眼神下，她遲疑地抿住了嘴移開視線，沒過一會兒她又抬頭望過去。

    如此幾次后惹得世瑾抓耳撓腮，顧不得會不會被護衛(wèi)發(fā)現(xiàn)就湊到楚月盈的面前，卻得到一句“你是誰？”的詢問。

    世瑾的失落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因為楚月盈緊跟著問他：“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世瑾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著她。誰知楚月盈摸上他的臉，對他說了句別哭。

    明明他的臉上并無淚水，他也沒有任何要哭的念頭。可聽到楚月盈說這兩個字，他內(nèi)心涌出無數(shù)的委屈和悲傷，恨不得將它們都用眼淚傾訴出去。

    好似他的喜怒哀樂皆由她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