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明夜到了鳳藻殿，走進了楊婕妤的主殿。大家都心知肚明，放眼整個永巷，鳳藻殿最是冷清。賀蘭明夜來見她，楊婕妤自然是高興。

    “楊婕妤在我身邊不少年了吧?！辟R蘭明夜說。

    “九年了?！睏铈兼フf。

    “記得你寫得一手好字?！?/br>
    “陛下謬贊?！?/br>
    “太后喜歡黃老之術，你去長樂宮為太后抄寫經(jīng)文祈福吧。”

    “妾身想留在永巷伺候陛下，求陛下……”

    “不必了，你去長樂宮住著，鳳藻殿這邊還有明更衣和符更衣?！?/br>
    “諾。”楊婕妤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聽從賀蘭明夜的安排。到長樂宮之后的日子，只會比在現(xiàn)在更加冷清。楊婕妤在長樂宮待了三個多月，剛好過了秋天，已經(jīng)到了飄雪的冬天。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值得說的就是邊才人成了邊良人。蕭玉襄月份大了，身子臃腫，邊良人比之前還要得寵。

    這一天，永巷那邊傳來了蕭婕妤生產(chǎn)的消息。元太后不顧風雪，親自前去探望，楊婕妤自然隨行。這天的雪并不是很大，雪花在空中柔和地飄著，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昭陽殿主殿的前廳坐著皇帝和皇后，其他的嬪妃在自己的殿內(nèi)等待消息。

    “陛下，蕭婕妤是頭胎，所以吃力了些?！碧t(yī)說。

    “我只要結果。”賀蘭明夜不是沒當過父親，也知道女人生產(chǎn)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蕭婕妤自有神明庇佑，他們會平安無事的?！壁w皇后說。

    “陛下，倘若遇到兇險……臣不敢擅自決定……”太醫(yī)說。

    “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必須力保蕭婕妤！”賀蘭明夜說。

    “明夜，你又糊涂了。”元太后說。

    “太后老了，你進去照顧蕭婕妤吧。”賀蘭明夜讓太醫(yī)退下。太醫(yī)是男子，只能隔著簾子診脈，但他依然能聞到熏香掩蓋之下的女人都血腥氣。太醫(yī)在隔著簾子的一側，產(chǎn)婆、宮女在另一邊忙活。

    “皇后生大公主的時候，你也是這么說的?！碧笳f。

    “太后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了解我?！辟R蘭明夜說。

    “我怎么會不了解你？你是我生的……”

    “那又如何？”

    “為皇室開枝散葉是大事，皇子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能為皇室誕下皇子，是女人的福氣。”太后轉(zhuǎn)換話題。元太后和賀蘭明夜雖然是親母子，但兩個人不和已久。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賀蘭明夜叫她昭儀，后來叫她太后，連一聲娘都不肯喊了。

    “太后大白天也說起假話了，母憑子貴那也得自己活著，若是英年早逝，什么福氣都享不到了。”

    “陛下，蕭婕妤還在生產(chǎn)，要不要請靈巫過來念一下咒語？”趙皇后覺得這話不吉利，但不好直說。

    “那些靈巫曾經(jīng)給德慶殿祈福，但王才人后來還是小產(chǎn)了?！睏铈兼フf。

    “蕭婕妤正是生產(chǎn)的時候，你在這里說什么胡話！”元太后說。

    “妾身知錯，還請?zhí)笏∽??！睏铈兼フf。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命有定數(shù)，但人不能不對上天保持尊敬?！壁w皇后說。

    要不要讓靈巫舉行祈禱儀式還沒商量出結果，昭陽殿的領頭宮女素紫走過來報喜：“恭喜陛下！蕭婕妤生了，是一位公主?！?/br>
    “又是公主……”賀蘭明夜小聲說了這句，又說，“我回宣室殿了，叫蕭婕妤好生休息?！?/br>
    賀蘭明夜沒有看公主就回宣室殿，元太后讓楊婕妤去看，自己先行回長樂宮，趙皇后去看三公主和蕭玉襄。蕭玉襄還有力氣，看著小嬰兒笑了，見皇后過來，問了一句：“陛下呢？”

    “陛下政務繁忙，聽說母女平安就回宣室殿了?！壁w皇后說。

    “皇后，陛下說了孩子名字的事嗎？”

    “陛下什么都沒說。”

    “妾身想自己給孩子取名字?！?/br>
    “好啊，你說說，然后我告訴陛下?！?/br>
    “今天下雪了，孩子就叫賀蘭雪，好不好？”

    “很好聽。我抱雪兒下去找奶娘，你先睡一會兒。素紫，云兒，還有你們，都好生照看著?！?/br>
    “諾?！币桓蓪m女說。

    趙皇后打算回椒房殿的時候，正好碰上楊婕妤要回長樂宮。趙皇后說：“楊婕妤，正好碰到了，我也不必托人跟你傳話了。”

    “妾身洗耳恭聽。”楊婕妤說。

    “陛下說鳳藻殿到底是你的地方，今天你跟太后回了話，還是搬回來吧?！边@話，是賀蘭明夜離開昭陽殿之前跟皇后交代的。

    “諾。”楊婕妤只怕自己要終老長樂宮了，終究還是回來了。楊又回想起自己之前被禁足鳳藻殿，她不明白賀蘭明夜對自己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她雖然待在賀蘭明夜身邊多年，但確實猜不透自己枕邊的男人。

    君慎言處事低調(diào)、崇尚節(jié)儉，君府地界不大，左右不過幾個男仆婢女伺候，但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還帶著淡淡的墨水香氣。君慎言的原配妻子早逝，他念及舊情，一直未續(xù)弦。現(xiàn)在君家有三個人：君慎言、他的親女兒君慧貞和養(yǎng)子申玥。

    楚元汀和申玥對坐著飲茶閑聊，楚元汀說：“申弟年紀不小了，也該打算前程。若想走仕途，我可以向陛下舉薦你?！?/br>
    “我對官場不感興趣?！鄙戢h說。

    “那申弟有什么打算呢？”

    “如果是盛世，我想和義父一樣，教書育人。但如今，柯察可哈爾國屢屢進犯，大丈夫應當為國一戰(zhàn)，哪怕馬革裹尸。”

    “呵?！背⌒α?。

    “楚兄為什么要笑？”

    “陛下已經(jīng)派出使節(jié)出使，算起來，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到了柯察可哈爾的王宮面見他們的大王了吧?！?/br>
    “陛下一貫是主和不主戰(zhàn)?！?/br>
    “申弟有什么看法？”

    “茍延殘喘不是長久之計，唯有韜光養(yǎng)晦誓死一戰(zhàn)，才能讓鄰國臣服我邦不敢進犯?！?/br>
    “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br>
    兩個人正在說話，這時，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過來：“哥哥，還有楚哥哥，我剛剛得知宮里的消息，蕭jiejie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本圬懸贿呎f，一邊在矮桌的另一邊坐下。

    “那可真是恭喜蕭jiejie了?！鄙戢h只比蕭玉襄小兩三個月，但仍然稱其為jiejie。蕭玉襄和申玥今年都是十七歲，君慧貞小一點，今年十六歲，而楚元汀已經(jīng)二十歲了。

    “楚哥哥為什么不說話了？”君慧貞說。

    “蕭婕妤在宮里頗得盛寵，這一次是公主，下一次可能就是生皇子?；首雍凸?，誰是福誰是禍，誰又能知道?！背≌f。

    “這么久不見，真想見蕭jiejie?！本圬懻f。

    “你是女子，出入內(nèi)宮還算方便，蕭婕妤有心，會接你進去的?！背≌f。

    “我還以為蕭jiejie忘了我呢?！本圬懻f。

    “天子住的地方，肯定不像我們這些地方容易出入，蕭jiejie之前地位未穩(wěn)，也不敢多生事情。我們這幾個，哪個不是把你當親meimei看？”申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