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故住得離學校很近，他總是騎共享單車來回，有的老師問他為什么不開車，他也只是說不會。下午兩點來鐘，正是熱的時候，他從圖書館回辦公室打算給金魚換水。站在門口他看著被陽光照得如水晶似的魚缸覺得十分耀眼。

    林楠故走近了些，光芒也隨之消失，只剩下流動在桌子上的水紋影依舊美麗。然后他發(fā)現，上午看還在水里游的金魚已經翻了肚皮，永遠沉睡在水里。

    林楠故有些傷心，因為這金魚陪著他上大學到畢業(yè)再到這里成為一名大學老師，像是一個輪回。今天這金魚的輪回結束了。

    林楠故捧著魚缸將里面的水盡數倒出，去了學校里偏僻的一個花叢。

    沒有小鏟子，林楠故找了四周看起來最耐用的一枝樹枝來挖坑?？蓸渲Ξ吘固殻谄饋砗苜M勁，他努力了很久也就夠埋下那條金魚，他看了看手里的魚缸，想著算了。

    “林老師，你干什么呢？”

    林楠故被出乎意料的叫聲嚇到，手里的魚缸掉在地上，他馬上撿起來，萬幸沒碎。

    林楠故回頭看，“陳同學你來做什么？”

    陳羽生蹲在林楠故旁邊，“沒什么，就是看到老師在這里翹著屁股，好奇來看看。”說著陳羽生還有意無意地拍了拍林楠故的腰窩。

    林楠故臉皮薄，這樣一逗他馬上紅臉了，說：“不許沒大沒小……！”

    陳羽生舉起雙手，“好的好的，遵命?！?/br>
    林楠故將金魚和幾顆顏色明亮的鵝卵石一起埋在了土里，然后又用手將它埋好，說：“謝謝你一直陪著我?！?/br>
    陳羽生就在旁邊看著，看林楠故悲傷的眼神和略微上揚的嘴角，比親眼見過的圓缺的月亮還讓人動容。

    陳羽生不自覺撫上林楠故的臉，“老師……”

    林楠故為陳羽生的舉動驚愕，拍開他的手說：“陳同學……？！”

    陳羽生回過神來，慌張的看向地，問：“老師你為什么要埋那條金魚？”

    林楠故也不看他，站起身來，說：“跟你沒什么關系，快回去吧?！闭f完轉身走了。

    陳羽生恍惚了一會兒，嘴角揚起了一絲笑，眼神里滿溢出了興奮的連他自己也沒有感覺。陳羽生想，他的獵物出現了。

    “阿生，你在笑什么？對不起我來晚了?！?/br>
    姍姍來遲的女孩沒看見剛剛走了的林楠故，臉上還帶著因為遲到對陳羽生的歉意。

    陳羽生看向她，“沒事，晚點也沒事，我不想出去了。”

    女生以為是自己惹得陳羽生生氣了，不斷道歉著，“對不起，我下回不會這樣了，阿生你原諒我吧?！?/br>
    陳羽生摸摸女生的頭，像是對待受驚的小動物，“我沒有生氣，關悅，咱倆結束了，希望你以后不要聯系我了。”

    關悅跟在陳羽生后面，一遍遍地追問，為什么要分手，為什么她還沒等到一句承諾就結束了。

    陳羽生還是笑著，在太陽下更加澄澈，他緩緩開口，給了關悅最后一句話，“別再來煩我。”

    回到辦公室，林楠故看了看時間打算提前回家，洗一洗澡除一除身上的汗味。和對桌老師說：“趙老師，麻煩我今天有事提前走了，留您一個人值班真不好意思?！?/br>
    趙老師推了下眼鏡，說：“沒事，玩得開心點的呀?！?/br>
    林楠故動作停了一下，說：“您都知道了？”

    趙老師：“是啊，班上那幾個孩子之前在我課上偷摸討論來著，被我一個不小心聽見了?！?/br>
    林楠故：“對不起，趙老師對不起，我一定會說他們的?！?/br>
    趙老師：“沒關系，年輕人的嘛，都可以理解，那幾個小女生長得也好俊哦，小林儂可得抓緊喲?！?/br>
    林楠故：“不是，趙老師您誤會了?！?/br>
    趙老師：“什么誤會不誤會的，你快去，好好收拾一下，別老穿那一件襯衫了，一點都不靚的哦?！?/br>
    林楠故無奈道：“趙老師……我每天都有洗的?！?/br>
    趙老師說：“好好好，快點走吧走吧?！毖劬镞€帶著一千度深的厚眼鏡片也擋不住的鼓勵。

    回到家里，林楠故很快收拾好就出發(fā)了。路上他坐在公交車的后排，看著窗外的景色想起了陳羽生。

    在第一次上課時他就注意到了這個男生，因為那張臉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那種形容不出的熟悉讓他感到厭惡。

    聚餐地點定在了商業(yè)街的酒館里，喧鬧的氛圍和仿佛油彩畫一樣的駐唱舞臺，讓林楠故置身其中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林老師，在這里！”

    課上邀請林楠故的女學生朝他招手，林楠故順著看向圍坐在桌旁的學生們，他的目光突然停滯，他沒想到陳羽生也會在這里。剎那間不安感吞噬般襲來，他想走了。

    陳羽生的眼神讓林楠故想到了饑餓這個詞，而且是那種恨不得拆骨入腹的饑餓。

    “林老師，你看什么呢？”

    女生手在林楠故的眼前揮揮召回他的魂魄，林楠故笑了笑掩飾，“沒事，坐吧，我的位置在哪里？”

    女生指了指她身旁的座位，“當然是這里，可是我把林老師邀請來的，要和我坐在一起?！?/br>
    其他人一齊起哄，場面歡快得像是烈日當空的下午風吹麥浪。林楠故下意識推了推眼鏡，卻想起自己為了看起來年輕些換成了隱形眼鏡。他更慌亂了，無意中對上了陳羽生的眼，陳羽生從容地笑著看他。

    晚八點的太陽早已經落山，天黑了。

    林楠故有著與其外表極不相符的酒量，雖然沒去過幾次，但幾乎每次酒局他都是清醒到最后的。

    這次也不例外，林楠故看著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學生們，想著把他們送回學校再自己回家。他掃視桌上一圈，只剩下陳羽生也還清醒，“陳同學，你可以幫老師把其他人送回學校嗎？”

    陳羽生坐在離林楠故不太遠的一個位置，整場都在看著林楠故一杯一杯的喝酒，白凈凈的小臉慢慢爬上一層嬌艷的粉色。他喝下了面前杯里的最后一口酒，說：“好的，老師。”

    回程林楠故和陳羽生是分別做的兩輛車，林楠故送完同學就在宿舍樓門口等陳羽生，想和他再道下謝然后回家。

    “老師在等我嗎？”陳羽生貼在林楠故的身上，湊得很近的在耳旁說出這句話，呼出的氣和盛夏黏膩的晚風一起讓林楠故漲紅了臉。

    “你干什么？！”

    林楠故轉身看著陳羽生退了幾步，大聲訓斥到。

    陳羽生拿起一瓶冰可樂送到林楠故手里，“對不起，老師別生氣好不好？我請你喝飲料，是我剛剛跑去超市特意買的?！?/br>
    陳羽生眼角微低，那副委屈樣要是多幾滴眼淚比常人嚎啕大哭還讓人心碎。

    林楠故看見陳羽生這幅樣子也就不再生氣了，他接過陳羽生的飲料說：“謝謝，老師只是被嚇到了，沒有生氣。”

    陳羽生一只手拉著林楠故的衣角，眼睛偷偷瞟了下林楠故手里的可樂，問：“那老師為什么不喝呢？”

    林楠故說：“沒有，就是……沒事，我現在喝?！?/br>
    林楠故本來想說因為他因為胃病不喜歡喝冷飲，但一看見陳羽生的眼睛他就忍不下心。

    兩口下去林楠故感覺整個人有些犯暈，他以為是剛剛酒勁上來了，想趕緊回家，他扶住陳羽生的手，“陳同學，麻煩送我到出租車上可以嗎，我好像喝多了?！?/br>
    陳羽生扶著站不住腳的林楠故，接著慢慢把他整個人摟進懷里，手順著腰摸上了林楠故的臉，他揉捏起他的耳垂，溫柔地說：“老師，沒人和你說，喝來路不明的飲料時，要檢查一下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