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云白聯(lián)系到了那個女孩，他編了個借口，說有個小男孩騙了他工作室同事的錢，但是對方聽聲音感覺年紀不大，他不太想把事情鬧大，只想私下里找到這個男孩，把錢要回來。

    女孩叫湯慧，接到費云白的電話很有點受寵若驚，但她還是很有工作意識，要來照片后又詢問了一些問題。

    費云白了解也不深，只能誠實地說：“這個男孩具體情況，包括姓名、年紀、工作，這些我們都不太清楚，想找他是不是有點難？”

    湯慧說：“是有一點，不過太太你別擔心，我們工作就是做這個，交給我交給我?！?/br>
    費云白表情有點尷尬，每天在微博上被人叫太太和當著面直接叫，感覺真的是不一樣的……

    ＊

    喻歸安叫了一輛出租車，按照郝添給的地址，出發(fā)去找小旭。不得不說郝添辦事相當穩(wěn)妥，這家小區(qū)的物業(yè)管理很嚴格，保安不允許沒有門禁卡的外人進入。

    最后喻歸安用保安室的內(nèi)部電話打給小旭，讓他下樓來領(lǐng)著，這才進去。

    小旭到底年紀小，恢復(fù)得也快，人看上去精神不少。剪了個寸頭，整張臉露出來，很清秀。

    公寓不大，就是一間普通的套二。小旭給他泡了茶，兩個人各端著一只杯子，并排坐在沙發(fā)上，誰也不說話。

    喻歸安啜了一口杯中的茶，先開了口：“緒懷生是你什么人？”

    小旭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都灑了一點，他的臉色迅速變得灰白。

    看這反應(yīng)，喻歸安知道他們之前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他又說：“我們可以帶你回家?！?/br>
    小旭把茶杯咣當一聲放在茶幾上，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喻哥，我不想……我沒臉回去?！?/br>
    喻歸安自幼無父無母，對親情的概念很淡，他嘗試著去理解小旭的心情，問道：“怕他們罵你？”

    小旭搖搖頭，再張嘴時眼圈紅了。既然已經(jīng)被問到，他也沒再多做隱瞞。

    他叫續(xù)欣逸，確實是緒懷生那個離家出走的小孫子。

    他的故事很簡單，兩年前他十五歲，像這個年紀其他的男孩子一樣，叛逆又天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別人都是笨蛋。

    續(xù)欣逸的爸爸是緒懷生唯一的孩子，聰明懂事，自小就讓緒懷生非常喜愛。只是不知怎么，年紀輕輕染上了急性白血病，沒熬過幾年就去了。

    緒懷生悲痛萬分，他甚至覺得是自己祖上做了太多壞事，報應(yīng)在他兒子身上。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把自己曾經(jīng)那些涉黑的業(yè)務(wù)漸漸剝離出去。

    那時，續(xù)欣逸還只是小嬰兒。

    后來，緒懷生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養(yǎng)孫子上。不允許他和狐朋狗友一起玩，不允許他不務(wù)正業(yè)。

    十五歲那年，續(xù)欣逸在中考后的暑假里，偷偷收拾了行李離了家。他搭長途汽車到了鄰省，一路游玩。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被誰盯上的，只知道自己那一天帶著一個走丟了的小朋友去找mama，拐進街巷的時候被人一記悶棍砸在后腦。

    醒來后，他被關(guān)在一間沒有窗子的黑屋子里。有人通過一個小小的門給他送飯送水送衣物，除了不見天日外，別的生活用品竟準備得十分齊全。

    他不知在那里過了多久，不知道時間，不知今夕何年。暗無天日的黑暗讓他陷入深深的恐懼。一開始他還能根據(jù)送飯的次數(shù)數(shù)著天數(shù)，到后來，他對一切都麻木了。

    被帶出來的時候，他緊緊地抓著身邊的人，用力到抓破了他的手臂。

    后來，他就被豢養(yǎng)在一間公寓里，那人隔一段時間過來看看他。其余時間，則由別人來調(diào)教他的身體。

    過了幾個月的時間，續(xù)欣逸才從那段可怕的陰影中脫離出來。他很聰明，一下子想通了這個帶他出來的人必定就是當初囚禁他的人，想要用這樣的方式讓他產(chǎn)生依賴。他假意溫順，實則一直在計劃逃跑。

    他想，跑出去之后，再也不會不聽爺爺?shù)脑捔恕?/br>
    他住的地方樓層不高，用上巧勁兒的話不一定會摔傷。他觀察了一下樓下的鄰居，是一對看起來就很慈祥和藹的老夫妻。

    ……應(yīng)該是和爺爺一樣，是會幫助他的老人。

    他在腦中模擬了好幾遍，真的跳下去的時候還是扭傷了腳。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對夫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

    他們把他交給了費暮。

    扭傷的腳踝沒有得到醫(yī)治，好得很慢。費暮把他帶回了S市，干脆關(guān)在自己眼皮底下盯著。

    他總想著逃跑，總被打得傷痕累累。費暮有時會說，你怎么和小喻一樣不安分。

    費暮嘴里的小喻他知道，也經(jīng)常因為惹費暮生氣被弄得很慘。費暮不舍得打他，只會在床上死命折騰他。

    那天續(xù)欣逸被費暮用玩具cao，弄得實在太狠，他掙脫開跑出房，一眼看到喻歸安站在樓下客廳里。

    他像是看到了光，怔愣一秒后快步跑下樓。身體里流出骯臟的東西也顧不得了，體內(nèi)的東西磨得他腿軟也顧不得了。他連滾帶爬跑到喻歸安身邊，腿一軟跌倒在地。

    然后，他向那束光伸出了手——

    續(xù)欣逸簡單說了自己的情況，再次表達了對不起爺爺，實在沒臉回家。

    喻歸安想了想，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這種矛盾的心情，雖然有些遺憾，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準備離開。

    續(xù)欣逸往前挪了一下，拉住他的手，問道：“你是不是想、想找我爺爺，幫你、幫你對付費暮？”

    喻歸安說：“不完全是，費暮的事我自己想辦法，但是你爺爺是他惹不起的人，我擔心的是，一旦你爺爺知道你失蹤這兩年是被費暮關(guān)起來，我怕他會遷怒。”

    “遷怒？”

    “對，”喻歸安點點頭，“費宅那幾個下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們也欺負過你吧？”

    說起這些，續(xù)欣逸情緒明顯低落很多。但喻歸安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繼續(xù)說道：“這些人應(yīng)該為他們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但是……但是總有人是無辜的。”

    續(xù)欣逸明白了：“你是說費云白嗎？”他沒見過這位小少爺，只知道他一直在國外，和費暮感情一般。他想了想，如果爺爺知道這件事，費家的人可能真的一個都留不下。

    “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爺爺別動費云白?！?/br>
    喻歸安點頭說是：“但既然你不想回家，那我也不勉強你，我再想別的辦法?！闭f完，他示意續(xù)欣逸松開手，再次準備離開。

    打開門的前一刻，他聽到續(xù)欣逸在背后問：“你有辦法嗎，怎么、怎么搞垮費暮？我可以幫你！”

    喻歸安站定，微微回過頭，對他說：“不需要，辦法我自己想就可以了。”

    ＊

    喻歸安和費云白前后腳回到家。喻歸安說了下續(xù)欣逸的情況，費云白聽完后，咂巴了一下這個名字。

    “欣逸……”費云白搖搖頭，“誰能想到他現(xiàn)在過的既不開心也不安逸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