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下)還是塞奧斯好聽吧?
由于實在太久沒洗過,她的頭發(fā)變得亂糟糟的?,F(xiàn)在只是被薩娜一股腦地梳到后面。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摸過自己的頭發(fā)了,以前手一直被拷著,只有老修女會偶爾幫她清理。 發(fā)尾的那一段完全纏在了一起,怎么弄也弄不來,她心神一亂,不小心用力一梳,咔嚓,梳齒斷了。 “……你在做什么?” 他們?nèi)齻€終于討論完畢,翡涅納把目光移向坐在窗臺旁邊的她。半截梳子纏進頭發(fā)里,她正在想辦法把它弄出來。 “你知道你其它同伴在哪里嗎?”翡涅納開門見山地說。 塔蘭緹亞表情平淡,希爾則是像忍著什么一樣一臉不滿。 “不知道……” “也沒有親人?” “我沒見過我的父親……mama說他在我出生前就離開了?!?/br> “……” “……我打算去找他?!?/br> 她并不是笨蛋,她察覺到這是應(yīng)該面對的事實。 “呃?” “嗯,我知道,呃、那個……我不會有事的,不會再被抓住了?!彼⑽⒌拖骂^,她早就明白,她的存在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個災(zāi)難,她不應(yīng)該再繼續(xù)跟著他。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命運,她知道自己異族者的身份,她知道所有人都對她虎視眈眈。她當(dāng)然想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想。但比起自己渺茫的希望,他們的生命顯得更加寶貴。 何況她已將他視為自己的神明、指引與照耀自己的光芒,而她沒有力量,太過弱小,連想成為你們的同伴也無法說出口。 “……”翡涅納覺得自己像個欺負小女孩的壞蛋。“不是,你……” “……” “您不要我了嗎?”她強裝鎮(zhèn)定地放下手,翡涅納卻只覺得她連頭也不敢抬起來看他。 “……我能救你一次,但我無法保護你一輩子。”嘆了口氣,這是他此刻能說出的最狠心的話了。 頓了一頓,他再度開口。 “不過,我們也有求于你。” 她呆呆地抬起頭,沒有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們能將這樣的自己從那么多人中救出,還有什么辦不到的事情?而且有求于什么都不會的自己? 翡涅納錯過身,指了指臉上寫滿不爽的希爾,“你也看到了,這家伙想變回男人的身體,他覺得你的力量是必須的?!?/br> 他又指了指塔蘭緹亞,“他覺得無所謂,所以算棄權(quán)?!?/br> “而我,覺得應(yīng)該征求你的意見?!?/br> “我的提議是,到這家伙的身體變回去為止,你跟著我們,作為交換,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 她傻傻地抓著頭發(fā),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明明已經(jīng)纏的死死的了,她還在試圖弄開它們。一邊的希爾不耐煩地彈了彈手指,一叢火焰燒向她糾纏的發(fā)團。 “喂!”翡涅納驚道。一把短刀唰地飛過,切掉她燃燒的發(fā)梢。 雖然從她的表情已經(jīng)知道回答了,翡涅納看了看自己的另外兩個同伴,還是無奈地追問了一句。 “你覺得怎樣?” “嗯!” 她破涕為笑。 見其他兩人都沒有動,也作為對新同伴的友好表示,塔蘭緹亞順勢過去撿起短刀,執(zhí)起她參差不齊的長發(fā),幫她慢慢切掉燒焦的地方。 第一次被人理發(fā),她不由得偷偷往后看,但是不敢轉(zhuǎn)頭,怕影響到他,只能試圖把余光往后瞟。 “你身后的是塔蘭。” “塔蘭緹亞?!本`補充道。 “他是希爾?!?/br> 魔法師沒吭聲,只用那雙讓人有些發(fā)毛的深紫色的眼眸盯著她看。 “翡涅納?!彼詈笾赶蜃约?。 “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br> 翡涅納無力,怎么又是這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br> “沒有人給我取過名字?!庇讜r母親管叫她小可憐,她說她的名字應(yīng)由她的父親來取,但是父親并沒有告訴過她孩子的名字。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沒來得及。 老修女也沒有,她有一次問老修女為什么自己沒有名字,老修女卻說她不是能夠給她取名字的人。 “那你自己取個吧?!?/br> “嗯……” 塔蘭緹亞已經(jīng)完工。她的頭發(fā)被修得短了許多,發(fā)尾整整齊齊的,大約跟他自己的一般長。翡涅納捏著下巴,也湊了過來,抓起她前額的發(fā),然后似乎有些忌憚她的眼睛,叫她閉上眼。 “隊長,這樣似乎不太好……” 她聽到塔蘭緹亞的聲音。 “這樣可愛多了嘛。” 有什么東西落到臉上,癢癢的。 “完全就是你自己的喜好吧?!?/br> 這個是希爾的聲音。 “而且也沒有征求她的意見。” 說起來剛剛是讓她干什么來著? “你不也是嗎!” 取名字? “啊……”她開口。 翡涅納被她突然睜開的雙眼嚇了一跳,“怎么了?不喜歡短劉海?” “就叫塞奧斯吧?” “……”他的手一滑差點劃到她的臉。 “不,這個不行,換一個?!?/br> 誒,難得她覺得這個名字又霸氣,又拉風(fēng)。 翡涅納退后幾步。窗臺下淡金色的長發(fā)如璀璨星沙,她純凈的眼中是冬日的和煦光斕。他禁不住心中贊嘆,一敲手掌。 “就叫艾爾妲西亞吧。” “不像是隊長會想出的名字?!?/br> “初戀情人吧?!毕枦鰶龅卣f。 “滾!” 出了普伊瑪國境,后面的行程便可以不用那么趕。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進,道路全被皚皚白雪覆蓋,馬車轱轆滾上去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雪并不厚,對其他人算不了什么,至于艾爾妲西亞,她早已習(xí)慣這種程度的寒冷。 馬車停在一條溪流邊稍作休憩,薩娜喜滋滋地捧著什么東西跑過來。坐在馬車?yán)锏陌瑺栨鱽喬匠鲱^,發(fā)現(xiàn)那是她之前穿過的臟得不行的修女長袍。 “這件怎么還在?”翡涅納只看了一眼。 “我洗干凈了,看?!彼靡獾靥痤^,把衣服舉到他們面前說。 畢竟是年齡相仿的少女,再加上曾有過一面之緣,薩娜跟她沒多久就熟絡(luò)了起來。她雖從書中了解到一些知識與傳說,許多世間的常識仍然不懂,薩娜天生母性泛濫,便對她格外照顧。 “我還以為被扔掉了,沒想到還在呢。穿上它會暖和些?!?/br> 艾爾妲西亞沖她一笑,正要接過,馬車的門簾被掀開,希爾一言不發(fā)地把薩娜手里的濕冷長袍拿了進去,只傳出來三個字:“來練習(xí)?!?/br> 薩娜呆了一呆,反應(yīng)過來那是對誰說的,立刻尖聲叫道:“這個臭女人要干嘛?練習(xí)?她要把我剛洗好的衣服燒了嗎?!” 艾爾妲西亞愧疚地看了薩娜一眼,也不敢不聽希爾的話,順從地跟了過去。 所謂魔法,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因各人體質(zhì)決定。有人生來便容易感受自然界各種元素,有人怎么練習(xí)也什么都感受不到。希爾想得沒錯,艾爾妲西亞確實在這方面有著過人的天賦。 然而想要烘干一件衣服,需要的卻不是強度而是對魔力的平衡cao控力。她得控制好力度,否則…… “……??!” 手心一燙,力道又失控了,薩娜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被燒出一個洞。 “……” 她悄悄看了希爾一眼,又低下頭看著破了的衣服。 希爾瞪了她,卻沒說什么。卡在這個坎上對魔法師來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自己的魔法學(xué)習(xí)之路一帆風(fēng)順,在教導(dǎo)他人時從沒有多少耐心。這種臭脾氣的他對艾爾妲西亞已經(jīng)可算得上溫柔了。他隨手抓起長袍扔到她懷里,只這一刻的接觸它已經(jīng)像在火爐邊烘烤過一樣,干燥微熱,不帶半點濕氣。 “鐺!”的一聲,什么東西從衣服中落下,掉到馬車踏板上。 艾爾妲西亞撿起,卻不知那是什么。她遞給希爾,接著她看到那張萬年冰山臉突然僵了一瞬。 “翡涅納!” “什么?” 他把它扔到應(yīng)聲回頭的隊長手里。 那是一塊銀色的圓牌,上面雕著精細的圖案。外圈是常青的藤葉,圍繞著一支被颶風(fēng)卷起的法杖。 “……哪來的?” 希爾瞥了一眼艾爾妲西亞。 “如果不錯,這個就是我們要找的目標(biāo)的東西?!苯邮盏剿苫蟮哪抗?,翡涅納解釋道:“也許你不久后就能見到委托人,他是安歷艾拉的謝拉林公爵之子?!?/br> “你們找的是什么人?”她好奇,回想著自己什么時候見過那個圓牌,“謝拉林公爵又是什么?” “他是現(xiàn)今安歷艾拉國王的堂兄。我們找的這位,是他自幼被綁架的小女兒,算起來也是半個公主?!?/br> “王族的后裔怎么會有惡魔血統(tǒng)?”希爾問。 “私生子?”薩娜在一旁插嘴。 “我繼承的是父親的血統(tǒng)?!卑瑺栨鱽喴老∮浀媚赣H的眼睛跟自己不一樣。 薩娜想了一想,“基因突變?” “……”這時翡涅納和塔蘭緹亞的目光都移向了薩娜。 “艾爾妲,那個東西怎么會在你的衣服里?”翡涅納問。 “我忘記了?!?/br> “想一想?!?/br> “是不是薩娜小姐的?”塔蘭緹亞開口詢問。 “我?不不不、不可能,我是公主什么的……” “唔……” 在所有人熱切的目光中,艾爾妲西亞皺著眉頭努力想了半天,終于嗯了一聲抬起頭。 “好像是。” “???!” “以前,薩娜jiejie給過我什么東西……我怕弄丟,讓老修女幫我縫進了衣服里?!?/br> 薩娜目瞪口呆,“有這種事?” 翡涅納也略恍惚地著運氣爆表隨便一拿就中獎的希爾,但他只是沒什么反應(yīng)地回車廂里去了。 只有塔蘭緹亞問道:“人類的記憶力有這么差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