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侯這一去，便再也沒回來。暖閣里的奴兒們守了一柱香的時刻沒等到消息，便上上前除了玉巒身上的禁制，一床錦被將她裹了，抬去耳房安置。

    雖是耳房，收拾得卻也精致，奴兒們將玉巒連著被窩卷一起放到耳房的床上，放下灑金的帳子，又燃起安神的香爐，便都退出去了，一時間，房里就只剩玉巒自己一人。

    玉巒孤零零地趴在床上，渾身沒有一處不痛的。稍微一動，私處便是痛徹心扉，想起自己終身，未來茫茫，不由悲從中來，放聲痛哭。

    她想一陣，哭一陣，哭一陣，又想一陣，一直哭到淚水干了，不想再哭，就又望著帳子上的花紋發(fā)起了呆。

    漏夜更深，萬籟俱寂，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窗戶外頭漸漸多了人聲，而后人聲漸漸鼎沸，及至頂峰，又忽然安靜下去，聲響全無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房門一聲輕響，貓兒般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到了窗前，有人陪著小心在外頭叫了一聲：“姑娘——”

    緊接著紗帳左右分開，那聲音道：“姑娘醒了？昨晚可睡得還好？奴肖氏，特來伺候姑娘的?！?/br>
    玉巒眼珠一輪，見是幾個后宅侍奉的奴兒。為首的一個，年紀(jì)稍長，耳垂掛一副碧璽的墜子，身量修長，肚皮微鼓，似在孕中的，正式昨日接自己入府的那雙人。

    那肖奴見玉巒瞧著自己，便道：“姑娘起身吧，該是時辰去給夫人請安了?！?/br>
    姬妾入府，第二日一早給主母叩頭請安，這規(guī)矩是不能誤的，玉巒只得掙扎起身。然而剛剛一動就跌了回去，屁股后面陣陣劇痛，濕熱汩汩，是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后庭又被撕裂了。

    玉巒不由氣苦，看向那肖奴。本心里她并不樂意向個賤鄙的雙人示弱，然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時候也只好放下了臉面，內(nèi)心里忖度著這雙人的身份是個有寵的管事，便央告道：“還請公公拿些水來，容我稍作梳洗再去?！?/br>
    “是，這就使人伺候姑娘梳頭，”那肖奴陪笑道，“只是姑娘昨兒才進府，今兒是第一回給夫人請安，照規(guī)矩要向夫人獻喜，沐浴卻是不成的。”

    玉巒聽到“獻喜”兩字，心里就是一沉。馮家庶族出身，玉巒在閨中時就聽說外郡素有“看破瓜”的風(fēng)俗。只因外郡地廣人眾，庶民與雙人混雜，常有雙人冒賤為良，故凡新妾破瓜，都要自請主母查驗，以明正身，示清白，然后才能進門，謂之“獻喜”。只是不知這外郡的陋風(fēng)何時竟傳到了京城，并已經(jīng)在京城的士族高門里引為常例了。

    肖奴見玉巒久不做聲，向左右一使眼色，便有兩個使奴上前，要扶玉巒起身。

    玉巒掙了兩掙，終是知道掙不過，只得由著奴兒將自己架下床。

    有使奴拿來一套襦裙為玉巒穿上，又捧清水妝鏡。肖奴凈了手，打開妝斂盒子親自伺候梳妝，說道：“夫人愛顏色，姑娘打扮俏麗些，也好討喜?！?/br>
    須臾妝畢，又捧了餐桌來。細點湯羹，時新小樣，足擺了四五十只盤盞。然而玉巒身上難過，心里更是難過，對著琳瑯滿目地餐桌，竟是一口也吃不下。

    肖奴在一旁再四勸說：“姑娘昨日未曾進食，今日好歹用上些，時辰還長著呢，用些吃食才好有力氣?！?/br>
    玉巒只得勉強吃了一小盞酪。

    然后出門，仍是由兩個使奴左右架著玉巒，以免她走路吃力，撕扯了后庭傷處，

    出了偏房，繞到前頭，昨日宿的暖閣還有正房都敞著門，有帶著耳墜穿綢緞?wù)稚赖呐珒哼M進出出。肖奴見玉巒出神便笑道：“侯爺上朝去了，總要過了酉時才能回府?！?/br>
    玉巒點了點頭，繼續(xù)往前走。剛剛繞過回廊，就有板笞的聲響疊雜傳來。走過去卻是一排十余個未系罩衫的奴兒光著屁股跪在游廊下頭的青磚地上正挨戒尺。一寸寬三分厚的紫檀木尺由健奴掌著，一左一右狠抽他們的臀rou，一尺下去便抽出一片緋紅。奴兒們兩瓣臀rou都已經(jīng)被抽得血紅，卻咬牙不敢出聲，撅著臀rou一動不動得受打。一時之間，只有戒尺抽rou的脆響。

    這情景玉巒倒是司空見慣的。雙人是賤等，除卻兩耳穿洞要系耳墜以示區(qū)分，常人所穿的裙裳均不準(zhǔn)用，服制下身只能穿袴，大腿以上，腰肢以下一概裸著，不準(zhǔn)著褲，將整個屁股露出，外頭加一件罩衫遮蔽。罩衫長只到膝上，常用圓領(lǐng)反罩的款式，開襟放在后背，反交穿著在腰間系帶，是故只要撅跪自然就會裸露下體。似這般雙人舉著光屁股在庭前挨罰的景象，玉巒在家時就常遇上，以為不足為談。然而今時今日，再看卻是不免觸景生情，想到昨夜自己與這般卑賤雙人幾無不同，頓覺得羞愧難當(dāng)。

    “這些個是昨兒夜里侯爺房里頭伺候的寢奴，正賞常例呢?！毙づr笑道，“咱們內(nèi)府的規(guī)矩，奴兒嬖侍們給主子侍寢，第二天清早第一件事便是賞一頓戒尺緊屁股，以免恃寵而驕，忘了自己個賤人的身份?！?/br>
    他見玉巒情緒低落，臉色沉悶，忙又住了口，安慰道：“這些都是賤奴們的規(guī)矩，姑娘不必放在心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