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驚變
元嬰自爆的威力何其巨大,一瞬間空間都竟似被沖擊得扭曲。青珩竭力環(huán)抱住“應(yīng)懷卿”靈體,二人身形剎那間便化成了飛灰。 春蕪君只來得及一把扯過身側(cè)的炎靈,俯身低頭將其護在懷中。 “師兄——” 云瀿發(fā)出一聲凄絕至極的慘叫,身置青珩本命劍“長幽”化成的護體劍罡之中,眼睜睜地看著青珩在眼前灰飛煙滅,心臟頓時都停跳,然后便是一疼,緊接著,無窮無盡的疼爭先恐后地從胸腔中涌了出來,迅速蔓延至全身。 仿佛突然間墜入了時間的罅隙之中,一切都忽然歸于靜止,而卡在其中的他便再也動彈不得。 …… 護體劍罡很快便消散了,惟余一柄遍布裂痕的長幽劍,“哐啷”一聲摔落在地。 這一聲仿佛也摔在了云瀿的心口上,兩行清淚猝然滑落。 這時,一縷柔風(fēng)吹過云瀿的耳畔,仿佛那人留戀的輕吻。 云瀿怔怔流淚,抬手撫了一下耳朵,感覺那輕柔似穿過他的指間,轉(zhuǎn)瞬便也消散無蹤,終于忍不住蹲了下去,撿起破碎的長幽劍攏入懷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春蕪君放開懷中的炎靈,吐出一口鮮血,卻是隨即擺起繁復(fù)手勢,一道禁錮空間的禁制很快打出,落于此間。 云瀿似有所感,怔然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向春蕪君:“師尊?” 春蕪君淡然掃了他一眼,其中似有安撫之意,手中手勢不停,指尖靈力蘊轉(zhuǎn),便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從其指尖往外延伸,不斷擴散。 靈網(wǎng)所過之處,時不時便有一顆顆靈光被籠入其中,直到再無所遇,這靈網(wǎng)便又慢慢往回收攏,最后化成一個靈嚢,歸于春蕪君手中。 靈嚢之中無數(shù)顆靈光閃動,映照得整個嚢袋都散發(fā)出潔白耀眼的光芒。 云瀿頓時止住了眼淚,驚喜道:“這是——” 春蕪君頷首道:“你師兄與你師叔的神魂碎片,皆在于此?!?/br> 云瀿一時間熱淚又已盈眶,顫聲道:“師尊還有辦法救回來對不對!” 春蕪君不置可否,只領(lǐng)著云瀿一閃身,便入了他的閉關(guān)室之中。 這一間閉關(guān)室極為簡陋,一盞長明燈,一塊青玉蒲團,一個凝雪玉盆——盆中似是一棵木極草。 云瀿的目光落在那一盆木極草上,眼眸漸漸睜大。 春蕪君走向了那盆草,將手中靈嚢對之傾倒,那一顆顆靈光便有如細(xì)砂一般,自動分成兩股,如同兩條細(xì)碎光河流向那盆碧草之中。 潔白靈光一觸及那尖尖草葉便仿佛融入了其中,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直到靈嚢中最后一顆靈光流出,春蕪君方才掌心一合收回了靈嚢,朝云瀿道:“這便是九轉(zhuǎn)神荇草的陽形態(tài),又名烈陽草,與茯芷島你見過的那株寒陰草正可互通陰陽。這神荇草本具有寄魂養(yǎng)魂之效——” 云瀿瞬間雙眼一亮,忍不住打斷道:“這么說來師兄當(dāng)真有救了?。俊?/br> 春蕪君淡淡睇了這二弟子一眼:“可惜這二人的神魂破碎得太徹底了些,如今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br> 云瀿聽到“盡人事聽天命”,頓時眼前一黑,心中一涼,雙腿一瞬間發(fā)軟,竟險些直直跪了下去。 春蕪君伸手?jǐn)v住了自己的二弟子,溫言道:“別難過。你師兄當(dāng)見不得你如此。” 云瀿眼前浮現(xiàn)出師兄自爆前那無限溫柔與眷戀的一眼,想到那也許竟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眼,瞬間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對師兄說出“惡心”二字。 ——天啊,他怎么會對師兄說出“惡心”二字! 想到師兄明明早已回到宗門,卻隱身在他身邊避而不見,此舉分明是因了自己求他不要再惡心他,那人便果真不再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 也許正是自己那一句“惡心”,才令師兄如此毫不猶豫地便選擇了自爆以保他無虞。 師兄或許以后永遠都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了…… “不會的!師兄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云瀿絕望地喃喃自語,轉(zhuǎn)而又想到了什么,緊緊抓住了春蕪君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流淚哀求,“師尊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師尊,徒兒求求你!救救師兄,救救師兄啊……” 春蕪君方要答話,忽然間一陣極灼的熱風(fēng)撩過二人面頰,瞬間變故陡生! 原來一直靜立一旁默然不語的炎靈,竟是身化火焰,飛入了那凝雪玉盆之中! 紅中透紫的火焰似與那烈陽草融為了一體,遠遠望去,竟似那白色的凝雪玉盆里開出了一束絢爛的火焰之花。明明是十分熱烈明艷的景象,不知為何,卻有一種鳳凰涅盤的凄美。 鳳炎草自燃,所化火焰恰與南離鳳火無異。鳳火,可破一切虛妄迷障,亦可燃盡世間一切魂靈精魄。 云瀿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尚未反應(yīng)過來,只聽耳邊傳來師尊一聲怒喝:“炎靈!你做什么???” 火焰之中隱現(xiàn)出一張模糊的臉,正是炎靈:“仙君,炎靈感念您的點化之恩,讓我體會到世間廣袤,諸般行走的樂趣??晌遥彩呛弈??!?/br> 春蕪君動容道:“為何?” 炎靈道:“從前我與霜泠雪沄生長在遠離塵世的幽谷之中,枝葉相拂,風(fēng)雨同擔(dān)。雖然囿于足下的土地,見識有限,可而今想來,那幽谷之中三人相依為命的日子,竟是此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入了人世化了人形才知,吾等山間草木,在人修眼中,原來真的從來都只是草木啊??商斓乐?,萬物眾生當(dāng)真有貴賤之分嗎?” 火焰之光漸漸黯淡,其中炎靈的臉龐也愈漸模糊,語聲漸低。 “炎靈愚鈍,想不清,道不明。炎靈而今所為,只求一個公道罷了——” “誰拿了霜泠雪沄的命,便請他拿自己的命,還給我……” 最后一絲火焰熄滅了。徒留一個空空的凝雪玉盆。 春蕪君似有所感,眼角竟似微有濕痕。 云瀿望著眼前這個忽然間空無一物的凝雪玉盆,恍然驚覺方才發(fā)生了什么,痛呼出聲。 “師兄啊……” 云瀿揪著疼痛欲裂的心口,緩緩彎腰跪了下去,雙肩發(fā)著抖,竟似呼吸都難以為繼。 沒有了……這一下,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天地之大,再也沒有了那么一個人。 —— “師兄,我可以親你嗎?” 那人唇角微勾,伸出一指點了點自己的唇瓣:“來?!?/br> …… ——如果不曾遇見你,我是否會比此刻更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