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
“他的頭部傷勢不重,就是營養(yǎng)不良,多吃點好的補一補,藥膏記得抹,很快就可以恢復?!?/br> “辛苦,他的身上確實沒有喪尸留下的痕跡吧?” “沒有,你不是都確認好了嗎?” “我這不是怕出錯,傷了局長就不好了?!?/br> 易舟的額頭有些涼,有些刺激的藥膏正輕柔地被抹在自己額頭上。 “云邊監(jiān)獄那邊安全了嗎?” “安全了,局長帶人看了一圈,又安排了幾個封鎖點,那一圈幾乎是最安全的地方,連人都沒了?!?/br> “真夠辛苦的,局長才從十八區(qū)飛過來幾天,成天沒完沒了到處跑。” “這不沒辦法嗎,要說這破事兒的根本原因,不還是咱們那邊的人沒管好自己嗎?” “我呸!難道不是因為方連波那個貪財鬼壞的事兒嗎?” “你也不能這么說,咱們確實——” “局長?!遍T外有人跟誰打著招呼,易舟身邊的兩人便閉了嘴。 輕盈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可以感覺到這個人是個穩(wěn)重又親和的人。 “怎么樣?”那人走到近處,聲音也很年輕。 “沒大礙,多休息就行?!贬t(yī)生回答。 “嗯?!蹦侨苏f完安靜了片刻,連呼吸都像是停下來似的。 “醒了就睜開眼吧,我們不是壞人。”那人絲毫沒有壓迫感地對易舟說。 易舟一聽,知道自己裝睡被發(fā)現了,也就趕緊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站在床邊的三人。 “感覺怎么樣?”中間那人先開了口,是剛剛走進來的那位局長,他長著一張非常好看的臉,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西褲,手上戴著一副皮質手套。 “還、咳,還好?!?/br> “你還真醒了?怎么還在這兒裝睡?”局長右邊的留著小胡子的醫(yī)生埋怨一句。 “好了,”局長果斷阻止了醫(yī)生的調侃,“他現在可以跟我聊一聊吧?” “我是可以啊,”醫(yī)生撅著嘴,“您得問這小孩可不可以。” “可以嗎?”局長問易舟。 “嗯,可以?!币字埸c了一下頭。 之后醫(yī)生很快地把易舟的頭包扎起來,之后醫(yī)生就離開了,只留下局長和左邊的那個人,那個人身強體壯,側腰還插著一把槍,應該是保護局長的。 局長等著醫(yī)生把門關上后,坐到了醫(yī)生剛才的位置,他的身上有不太濃烈的消毒水味。 “先為剛才不小心撞到你的事情說聲抱歉,當時聽到槍聲,車速開得過快了,沒有提前注意到你?!?/br> “沒有,我得感謝你們救了我。” 戍渥頷首淡淡笑著,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戍渥,來自十八區(qū),是此次負責來十九區(qū)救援的,方便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我叫,易舟?!?/br> “易舟?”戍渥的神情有些驚訝,他回頭跟另一個人對視片刻,而后轉過頭接著問,“你是云邊監(jiān)獄的犯人,因為殺人罪入獄?” 易舟想否認自己是殺人犯這件事,可他無力得很,放棄了解釋,只是低著頭嗯了一聲。 “我沒猜錯的話,你是EQ集團前董事長易瀾庭的小兒子吧?”戍渥看起來并無嫌惡的意思,就像是一個長輩似的輕聲細語地問著。 “嗯,您怎么會知道的?” “聽聞EQ集團都是以生產汽車零件和家居用品為主,不知道貴公司有沒有參與研制化學噴霧呢?” “化學噴霧?”易舟摸不著頭腦,不清楚他為什么沒頭沒腦地問到化學,“沒有,公司從來沒有過跟化學有關的項目?!?/br> “是嗎?”戍渥確認似的問。 “嗯?!币字鄞_信。 戍渥盯著易舟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而后輕松地笑道,“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問。” “易先生跟你的姑父方連波關系怎么樣?他是現任董事長,應該跟你和你父親的關系都很不錯吧?” 聽到方連波三個字,易舟心里那個曾經面目慈善的姑父瞬間變得張牙舞爪,嘴巴咧到嘴角,雙眼泛著紅光,他的手里還拿著一把帶血的長刀。 “不,”易舟搖著頭否認著,“我寧可他不是我姑父。” “好,”戍渥從旁邊桌上拿過一杯水,遞到易舟手里,“那么,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說完后,還需要請你幫一個忙?!?/br> “請說?!?/br> “我長話短說。”戍渥雙手交握,“想必現在十九區(qū)喪尸的嚴重情況你也已經很清楚,我之所以會特意從十八區(qū)來到這里幫忙,原因就是這與我們有密切關系。你的姑父在接手貴公司之后,不,可能是在之前就有了打算,他跟我們那里的一家私人醫(yī)院有交易,不知道易先生知不知道十八區(qū)在多年前出現過ABO試劑?” “嗯,我大概聽說過?!?/br> “很好,那這部分我就不多解釋了。那家私人醫(yī)院從試劑中提取出來了一種化學物質,叫做Roxigyan3,是一種對人體有害,非常危險的物質。易先生的姑父應該是在某次意外接觸中知道了這個東西,并跟該醫(yī)院達成了地下合作,他們提取該物質賣給你的姑父,而你的姑父就用這些物質制作殺傷力更大的化學武器,好賣給軍火商,以謀取更大暴利,甚至達到壟斷。” 易舟端著杯子,指尖發(fā)涼,他似乎逐漸清楚為什么姑父會對自己的家人下殺手。 “但是制好的試驗品在運送途中出現了意外,氣體泄露,周遭吸入氣體的人一個個都被病毒感染,成為了大腦已經死亡,但是軀體還在機械行動的喪尸。” “而那輛車當時行駛的路,就是剛才我們撞到你的——三路。這也是當初為什么云邊監(jiān)獄的負責醫(yī)院最早全部淪陷的原因?!?/br> 戍渥說著輕嘆一口氣,“接下來,我要說需要你幫什么忙了?!?/br> “您請說,能幫的我都會幫到底?!?/br> “雖然易先生說跟方連波關系并不是很好,但我認為畢竟你們之間也相處了很久,多少對對方還是比我們了解更多。” 聽到“了解”二字,易舟心里暗自嘲諷著自己。 “當喪尸真相被曝光之后,方連波便通過媒體發(fā)布消息,稱自己早有解決病毒的辦法,但是他不會立刻拿出來,因為公司由于喪尸的問題,已經瀕臨破產,方連波說如果公司股票回升大漲,他的公司活了,解決病毒的辦法就會被公布出來?!?/br> “然后呢?”易舟迫不及待。 “然后他就消失了?!笔卓雌饋眍H為無奈,“貴公司股票一直在瘋漲,內部也在正常運營,但是方連波已經失蹤幾天了,只不過這個消息對外還是封鎖狀態(tài),大眾還不知道罷了?!?/br> “那......您是想讓我找到他?” “對,”戍渥滿意他聽得懂自己的意思,“我會找人陪著你,他們會負責保護你,可以嗎?” “沒問題,”易舟毫無猶豫,“哪怕您不派人保護我,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我也會找到他?!?/br> “太好了,”戍渥說完手向后一伸,后面站著的人便遞給他一個手環(huán),戍渥把手環(huán)交給易舟,“這個給你,里面有定位,聯(lián)系人有我,還有身后這個,叫他老三就行,里面也有不少錢,你需要買什么自己刷就可以。” 易舟遲疑地接住手環(huán),那小小的手環(huán)讓他心里感到沉甸甸的,“謝謝?!?/br> “不用,你可以把他當作是你的預付工資?!笔渍f完便站起身打算離開,“你可以先休息,沒什么大礙就可以隨時行動了,老三跟著你,有問題也可以隨時問他?!?/br> 易舟表示明白,戍渥不再打擾他,很快便離開了。 —— 第二天,易舟就出發(fā)了。 老三還帶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個漂亮女人,個頭跟老三差不多,叫四妹。 三人人數不多,他們坐著懸浮車行動,首先去的地點是易舟之前和家人一起居住的家。 在城里幾乎看不到獨自行走的人,到處都是空蕩蕩的超市和商店,里面所有東西都被洗劫一空似的,滿地狼藉,就連喪尸都沒有看到幾個,說是“空城”一點也不夸張。 “這個區(qū)是最嚴重的,”老三向易舟解釋,“其他區(qū)基本被穩(wěn)定住了,只要確保病毒不再擴散,基本一個月之內就可以放人出來活動了,但是這個區(qū)爆發(fā)太早,等人來處理的時候已經晚了,一開始你們區(qū)的頭兒還打算直接把這個區(qū)外面建一堵墻,全部悶死在——” “咳咳!”四妹咳嗽兩聲,“屁話真多。” “全部悶死在里頭,一網打盡?!崩先彀蜎]停。 “你對方連波在哪兒,心里有打算嗎?”四妹翻了個白眼,換了個話題。 “還沒有,”易舟實話實說,“我想先把他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看一遍,再想除了這些地方以外,他還能去哪里?!?/br> “不瞞你說,我們剛到這里,就去你家看過?!彼拿靡灿性捴闭f,“雖說外面貼著封條,但是你們家?guī)缀醣话峥樟?,除了那染血的床墊,其他能搬走的全部被搬走了?!?/br> “嗯......”易舟應著,并不因為她這沒感情的話而生氣。 屋里的人都沒有,那些擺設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早就什么都沒有了,又還能失去什么呢? 見易舟悶悶的,那倆人也就不再搭話。 很快,易家私人別墅就到了,易舟沒有浪費時間,他飛快地把家里上下全部看了一遍,就連地窖都看了,但是確實如四妹所說,什么都沒有。 易舟回來這一趟,拿走了墻上的一張全家福,他在出門的時候,注意到街道對面的垃圾發(fā)著惡臭。 “請問,這附近還有住戶嗎?”易舟彎腰看著車里坐著的老三問。 “有啊,流浪漢,不過我們都查過,沒有一個是方連波那壞東西?!?/br> “這樣啊,”易舟回憶著自己在家中所見,他這個已經荒廢了的家里沒有流浪漢住過的痕跡,沒有食物和未清理的糞便,恐怕連流浪漢都害怕這座兇宅,不敢過夜。 易舟回頭想再一看窗戶,卻因他的角度看過去被一座女神雕像擋住了視線而沒有成功。 “走吧?”四妹從遠處走來,嘴里叼著根棒棒糖,“周圍我都看過了,還是那群流浪漢,倒是死了兩個,沒新人出現。” “嗯,”易舟點點頭,“走吧,接下來去公司找找看?!?/br> —— 易舟、老三和四妹出去轉悠了一整天,一無所獲地回到了戍渥的住處,他居住在軍隊保護區(qū)的大樓內,周圍幾乎全部是十八區(qū)的人,守衛(wèi)森嚴,絕對安全。 三人的車剛到大門口,四妹就冒了頭出去,盯著什么直勾勾地看。 “你怎么伸腦袋出去的毛病改不了了?車速再快點你那腦瓜子就沒了。”老三揶揄道。 “那是首領的車吧?”四妹拍著老三肩膀。 “嗯?”老三一聽,也往前一看,看到了一輛比周圍懸浮車大一倍,但是高度更矮一點的黑色懸浮車,他下意識后仰,“早上不是還聽說明天才到嗎?怎么就來了?” “唉,我不去見他?!彼拿冒г沟?。 “我也不想去?!崩先参频?。 然后他們倆一起看向易舟,異口同聲道:“你自己去跟局長匯報今天的工作!” 于是易舟就獨自一人來到了位于大樓頂部最角落的那件會客室——門口。 他被兩名守衛(wèi)攔在門口不讓進:“局長正在忙,不方便會客。” 易舟看著會客室緊閉的門,想來局長也真是辛苦,也就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間,過一會兒再來。 他剛一轉身,就聽到會客室內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像是被用力丟在地上似的,驚得他立刻回頭。 可是門口那兩個守衛(wèi)紋絲不動,面色如常,似乎一點聲音也沒聽到。 易舟心想可能是自己聽錯了,于是又打算離開,可這剛一轉身,他又聽到有人“啊”了一聲,那聲音聽起來倒也不是痛苦,但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個什么情緒,因為就只發(fā)出來一聲就沒了動靜。 算了,易舟寬慰自己,興許是談判沒談好,局長在撒氣也說不定,他這局外人也不好多干涉。 于是易舟終于離開了,約莫一個小時后,他再度來到會客室門口,這回守衛(wèi)沒有攔他,而是為他打開了門。 易舟剛踏進門,聞到了還未散去的欲望的味道,他這才反應過來之前這間屋子正在發(fā)生什么,這腳還沒站穩(wěn),他就想轉身趕緊離開,至少再過一會兒再來。 “都進來了,還走什么?”戍渥的聲音有些啞,叫人遐想連篇。 易舟一咬牙,下著決心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只見屋里沒人,但是屋內還有另外三個房間,門都開著。 “右邊這個?!笔捉o了提示。 易舟提著心走過去,他離那扇門越近,越能聽清里面的水聲,他祈禱自己不要看到什么過于火熱的場面。 “辛苦你了?!被蛟S是因為易舟走得太慢,戍渥還沒看見人就開始隔空交談了。 “不辛苦,”易舟四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看到門內放著魚缸,戍渥正躺在里面,而另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正彎著腰給他揉著頭。 “他們呢?”戍渥左手抬起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看向易舟,“怎么就你自己過來了?” 剛才那瞬間雖然很短,但易舟還是看到了,戍渥的左手缺了兩根手指——無名指和小指,他略有些愣住。 “肯定是因為看到了你的車,”見易舟沒有回答,戍渥當他是不太好說出真相,便自己說,“你還是太兇了。” 男人嗯了一聲,任他說。 “怎么樣,有發(fā)現嗎?” “很抱歉,今天沒有任何發(fā)現,明天我會繼續(xù)找?!?/br> “不用覺得抱歉,這件事又不是全部壓給你,你只是希望的一部分,不要有太大壓力,放松點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br> “好。” “對了,”戍渥翻了個身想要爬在浴缸邊上看著易舟,又被男人摁著躺了回去,他沒轍地嘆了口氣,“有一個新的人要給你?!?/br> “給我?” “嗯,”戍渥指了指男人,“他是我上司,十八區(qū)首領,你叫他明先生就可以,他今天到十九區(qū)的時候,先去云邊監(jiān)獄那邊視察,撿了一個人?!?/br> “你說錯了,是他自己攔住了我的車,并不是我撿的?!蹦腥说穆曇艉艿?,但不沉悶。 “好,我改正,是他主動攔住了首領的車,”戍渥泡在水里的左手支起食指,濕漉漉地點了點易舟,“他也是你們監(jiān)獄的,說認得你,你救過他?!?/br> 這話怎么聽怎么奇怪,易舟自己非常清楚,他在監(jiān)獄里誰都沒有救過,倒不如說他總是在被人救。 被人救??。?/br> “請問,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 咚咚—— “局長,余先生來了。” 戍渥一笑,“不用我說了,他已經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