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里相遇
黑夜,雷雨交加,寒風卷起陣陣漩渦好像恨不得把這地上的一切都給席卷走了去,樹枝瘋狂搖晃,電閃之間四周詫然明亮恍惚。 是新春后的年初六,天寒地凍的,伴著這老北風,寒冬雨冷的讓人哆嗦的直打牙。 老村長披著雨衣手里打著手電筒,嘴里催促著,“哎喲,麻嬸你快些嘛,瘋女子要生了嘛,你這樣子啥時候能找到她嘛!” 這樣惡劣的天氣里,讓人錯不及防,麻嬸腿腳本不麻利卻也是村里唯一一個接生婆,被村長這么一催腳下更是著急,直接就摔了一跤,兩人跌跌爬爬的找到瘋女的時候,她正縮在一四面黑墻,不擋風不雨的草屋里痛喊著…… 麻嬸見狀面色大急,“不得了哩,村長這個環(huán)境怕是不行的呀!沒得熱水,沒得工具,可怎么辦的喲?!?/br> 村長氣的跺腳。 “接生啊,人命關天的事,就別講究那么多了?!?/br> 麻嬸擱這村子里二十來歲替人接生,落手里的孩子十有九存,幾十個年頭了,但是從來沒哪次是給個瘋子接生的,這瘋女子一宮縮的疼起來就亂揮手的打人,1993年的時代里,接生要是男人在場可是不得了的事,說出去指定得讓人笑話死了,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人命重要,村長顧不得那么多,上前按住瘋女子的肩頭,壓住她的手,閉著眼不去瞧,其實這會子也沒燈,就兩手電筒的光源看著也覺得模糊,但是村長曉得,就算是個瘋子,她也是女人,瞧不見也要把這眼睛閉上咯。 瘋女子嘴里嚎叫也不知道在喊著啥,手動彈不得,一腳就把麻嬸給踹了個滾,麻嬸氣急敗壞上前用力的壓住瘋女的雙腿尖聲銳利,“要是不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折得咯,你就老實點的喲,我們是來幫你接生孩子的哎!”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瘋女聽懂了,一下就老實了很多,但是或許是真的疼的太厲害了,她腦袋一偏就狠狠的咬住了老村長的胳膊,疼的村長差點沒吼出來,人道說女人生孩子如同斷八根肋骨,是鬼門關走一遭,談何容易。老村長咬牙忍著, 時過一鐘頭,伴著電閃雷鳴之間,孩子的哭啼聲顯得十分的醒耳。 老村長面露喜色,整個人都累得夠嗆,一屁股坐了下去,手都在發(fā)抖,沒功夫去看手腕上的咬傷,看向麻嬸,“男娃娃,女娃娃的呀?” 麻嬸用著滿是血跡的手拿過一旁的手電照著孩子的屁股那一看,樂的嘴巴都合不攏,“男娃哎男娃。” “好好好,我抱著孩子在隔壁的屋等。”說著,老村長脫下自己的棉服把孩子裹了起來,走到隔壁屋里等著,看著懷里的娃娃,實在是太黑了,瞅不清這孩子的臉。無奈之下只得嘆了一口氣,瘋女是突然有一天出現(xiàn)在村子里的,來的時候肚子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了,村里的人才知道這瘋女有了身孕的,村里人瞧著心疼都幫襯著,給瘋女找了一間沒人住的屋子,東家給一口鍋,西家給一袋米的也就到了今天,前前后后也不過五個月的時間。 本來今兒不知道瘋女要生的,老李頭家的兒子是個蛋溜子,平日里就皮的很,這雷雨天還溜出去瘋玩,瞧見了瘋女在這屋里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著急就去找了村長。村長心里估摸著這瘋女大概是要生啊,輾轉快步的帶著麻婆就找到了瘋女。 沒人知道瘋女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但是瞅著瘋女身上的衣服,可見得不是小戶人家才對,村長往上匯報但是無濟于事。 那個年代,家家戶戶能管飽自己的肚子就不錯了,信息不如現(xiàn)在發(fā)達,要想知道這瘋女的身份信息簡直難如登天。周遭的村子里都跑了個遍,也沒找到這瘋女的信息,后來村里的人也就不樂意再幫忙了,誰沒事愿意用大把的時間管一個瘋子的死活去。 懷里的這孩子沒了哭聲,村長有些害怕摸了摸孩子的小臉,這一摸嚇得大叫著去拍門,“麻嬸,麻嬸不得了了呀!這孩子發(fā)燒了?!?/br> 麻嬸打開那破木門,一臉也是著急。 “留不住哩,留不住哩啊!她血止不住的呀,送縣里的醫(yī)院可是來不及的喲!沒救了呀?!?/br> “那可怎么辦?這娃娃不能沒mama的哩,娃兒還發(fā)燒了?!?/br> 兩人面面相視,麻嬸跺腳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屋子里的瘋女口中虛弱的嘀咕著什么,老村長瞅了一眼麻嬸,麻嬸了然立刻走進去趴在了瘋女的身旁,“說啥?你說啥?” 瘋女此刻氣若游絲,十分的虛弱。 她的口中反反復復念叨著,“沈清恒,孩子……清恒……”太過電視劇,瘋女說完就沒了就沒了。 麻嬸心里漫不是個滋味,瞅著這瘋女,再瞅瞅門口站著的老村長就哭了出來。 “以后怕是要苦了這娃娃哩,娃娃叫沈清恒,瘋女說叫沈清恒。” “先去醫(yī)院吧,孩子發(fā)著燒喲?!?/br> 根本來不及讓人悲傷,麻嬸和老村長快步趕去醫(yī)院…… 瘋女大出血死了,孩子特殊情況落了個獨戶給了本,吃著百家飯長大。 2020年,九月,杭州豪庭別苑。 紀臨穿著酷帥,一張囂張跋扈的面容上打著唇釘,形美的雙唇涂著黑色的口紅,滿臉染了個煙熏妝,指甲都涂的個黑色,背上背著一把吉他,站在別墅的門前冷著臉用力的踹門,心里那團火怎么都壓不下去,“給我開門!紀中天,你別他媽和我開玩笑,開門!” 紀中天是紀臨他爸,小時候紀臨才出生的時候身體弱的和菜雞似的,在保溫箱里待了一年才出來,家里都當個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里怕摔咯,含在嘴里怕化咯。但是紀中天是死也想不到這孩子長大之后這么的叛逆而不懂事,凡事只要能和他對著干的就絕對不會順著來,紀臨的叛逆是出了名的,住在豪庭別苑的非富即貴,都是上流圈子里的少爺小姐,哪個瞧見紀臨不是和瞅見鬼一樣的躲著,要不是紀中天這身份權威,紀臨早不知道被人按在什么角落里打個半死了。 “喲!紀臨,你又被你爸關門外邊了???”宋廷一早打開門準備出去吃個早飯,就看見在門口怒火沖天又罵人又踹門的紀臨,笑著上前說。 紀臨和宋廷是大小一塊長大的鐵哥們,也算是上流圈子里唯一和紀臨玩得來的人。 “別黑著臉了,走,和哥哥一塊吃個早飯去?” 紀臨冷著臉,什么話也沒說的跟著宋廷上了車。 車上宋廷遞給紀臨一根煙,紀臨伸手打開,宋廷也不來火,笑的溫潤,“你說你是不是自己找虐?你也知道你爸他那個脾氣,最狠的時候打的你一個多星期下不來床,雖然現(xiàn)在不打你了吧,但是你多少也收斂一些?!?/br> “你他媽的煩不煩?一個紀中天就夠了,你還在我耳邊逼逼叨叨?!奔o臨冷聲,字句如刀割利刃。 “得,不說不說。我就是想勸勸你,何必和你爸拼個兩敗俱傷的?哎,我說,今天是不是又因為你玩音樂被趕出來了?”宋廷笑說。 紀臨喜歡音樂,一直都在玩地下音樂,起初他爸還是挺支持他的,說有個愛好是好事。被紀中天這么一支持,加上紀臨本身是真的喜歡的不行,就開始真正的鉆研了起來,十八般樂器就沒他不會玩的,同時他還是樂隊的主唱,要不是因為人不能分身,他一個人承包一個樂隊完全OK。 但是紀中天到后面卻越來越反對紀臨繼續(xù)玩音樂,他說著是不務正業(yè),當做興趣偶爾玩玩還行,哪能當本職去折騰?!紀臨雖叛逆不聽話,但是讀書的時候成績向來好的很,大學考研也是順風順水的水到渠成,這樣完美的人生一萬個人里出不來一個,要樣貌有樣貌、要家庭有家庭、要能力有能力,偏偏紀臨非要和他爸對著干,死了心的想玩音樂,一天天就沒個正常人的樣,穿的不倫不類就算了,頭發(fā)自打玩音樂開始就沒看見過原來的顏色,紀中天是政部干員,這身份特殊,就紀臨這一天天和鬼一樣的造型能把傳統(tǒng)而雙袖清風的紀中天氣到吐血。 但是紀臨他媽寵紀臨寵的恨不得上天了,紀臨他媽家世不凡,祖父一代開始就是生意場上的龍頭,家里更是把紀臨他媽當做掌上明珠。這也產生了連鎖關系,紀中天找紀臨麻煩,紀臨他媽一來火就找他爸給紀中天施壓,慢慢的也就成了個死循環(huán),所以紀臨玩音樂這事就一拖再拖。 昨天紀中天有個飯局,飯局上居然被人公然拿紀臨的事對他開涮,這事他是真的不能忍了!橫了心要把紀臨給好好整治整治,再這么下去,他這張老臉往什么地方擱? 一早,紀臨剛剛到了家,紀中天就拍著桌子讓紀臨滾,紀臨不服,更是跋扈的表示這里也是我家,憑什么讓我滾。那態(tài)度能把人一口老血給氣出來,紀中天最后居然沒揍他,而是坐下來看著紀臨心平氣和的說:“這樣,既然你這么喜歡玩音樂,你就去找一下你二爺,他會安排一份關于音樂的工作給你,如果你能堅持一年下來,我就隨你去,再也不會管你玩音樂的事?!?/br> 紀臨聽到這話顯得十分的意外,還沒等問明白就被紀中天給推出了家門,關上門前還說:“你所有的卡,我都讓你媽給你停了,這次你找你媽也沒用,知道嗎?我已經(jīng)讓你媽出國旅游了,你媽她去找朋友去了,最少也要三個月才能回來。這是你的路費。”摔了個信封在紀臨的腳邊,紀中天就把門給摔上了。 紀臨聽到這話哪里能忍,玩音樂是多燒錢的?。克械馁Y金都被凍結了,還玩?zhèn)€P?就算不玩,平日里吃喝拉撒的各種開銷一個月也不能少于六萬,這讓他怎么活?看著信封里的一千塊錢,紀臨氣到全身發(fā)抖。 粥道。 紀臨拿著勺子攪著碗里的海鮮粥一臉的生無可戀。 宋廷止不住的發(fā)笑,“哎,那你要去嗎?” “去他媽了個B吧!我一個玩地下音樂的人!讓我去鄉(xiāng)下跑場子?這他媽是一回事?” “那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 “等著餓死嗎?你身上可就一千塊錢?。 ?/br> “你拿十萬給我,回頭我找我媽說說?!?/br> “十萬沒有,最多五千,要不要?” “這么多年的兄弟情是塑料做的嗎?你他媽是不是人?” “哎,紀臨說句良心話啊,別說我不是人,我也看你這樣難受。你都二十五了??!你再這么繼續(xù)玩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我知道你有天賦,但是也不能這樣啊,我的意思你就找一家公司安安穩(wěn)穩(wěn)上班,不好嗎?我是為了你好,再說了,別說十萬,你要是干正規(guī)事,一百萬我都可以白拿給你?!彼瓮⒃捳f的很是好聽,但是也是肺腑之言,這么些年,宋廷雖然沒有繼承家業(yè),但是自己搞了一家公司,做的也是順風順水,紀臨還是和以前一樣只顧著玩去了,紀中天可沒少拿他和紀臨比,比一次罵一次。 紀臨嘴角抽了抽,冷笑哼聲:“你干脆給我爸做兒子去吧!” 宋廷被紀臨這話氣到發(fā)笑,一點火都撒不出來,“行了,你說說吧,怎么打算啊?難道就這樣了?” 能怎么辦? 紀臨看著撥不通的手機號碼,煩躁的把手機丟在桌子上,有氣無力,“不知道,我媽的號碼打不通?!睕]了mama的庇護,紀臨就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鳥兒,就算他再能鬧騰,他也斗不過紀中天,說死了,紀中天怎么著是他老子,他不可能真的動手打他爸去,再說了,紀中天這次給出的態(tài)度十分的堅硬而果斷,容不得紀臨有任何選擇的余地。要不就按紀中天說的去做,要不就在外面三個月等著餓死…… 選來挑去,似乎也只有老老實實的去找他二爺了才行,畢竟平日里他的社交圈子那么淡薄,除了宋廷誰也不可能有人幫他,樂隊的成員一個個都是窮的叮當響,都指著他一個人養(yǎng)著,更別說找樂隊里的人幫忙了。 紀臨腦子靈光,特別能善于判斷對自己是否有利的立場,即使再叛逆,他也知道哪好,哪不好。 宋廷看著紀臨嘆息,目光幾分桀驁中帶著無奈的妥協(xié),笑著拿起手機給他轉了一萬塊錢,“算兄弟我贊助你的,去吧。咬咬牙撐死了也就一年,這一年你要扛下來了不就自由了嗎?” “知道了?!奔o臨疲憊的閉了閉眼。 吃過早飯,困倦感瞬間襲來,但是紀臨做事不喜歡拖著,他再次回到了家里,這次紀中天意外的給開了門,紀臨進門什么話都懶得說,上樓收拾了一個箱子,把衣服能帶的全部都帶上,還有自己的耳機、充電寶、一支錄音筆、一堆的零食。下樓的時候,紀中天冷著一張刻板的臉坐在客廳看書,紀臨走了過去,聲音夾槍帶子,“我按你說的,我會去。一年,如果我堅持下來了,你以后就別再管我?!?/br> 紀中天放下手里的書,笑著看向紀臨眼神里帶著十足的挑釁和嘲諷,“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br> 趕到二爺那邊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上午的九點多,紀臨困到有種喝醉酒的滋味,天旋地轉的感覺,二爺瞧見紀臨的時候意外的不行,大手拍著紀臨的肩頭直直搖頭稱贊,“好小子,不低頭,二爺喜歡。這是地址,車票我已經(jīng)給你買好了,到了之后你打這個上面的號碼,那邊我已經(jīng)說過了。知道你肯定住不慣大通鋪,二爺走個私心給你租了個房子,但是條件絕對沒你家里好,你可要堅持下去??!” 紀臨的二爺是開砂石廠的,長得也爺們,整個人也很是糙性。 看著手里的字條,紀臨煩躁的揉成一團塞進了口袋里,趕到火車站的時候紀臨已經(jīng)覺得有點后悔了,車廂內的味道十分的難聞而沉悶,本來就頭暈目眩困到不行,一聞這味差點沒吐出來,好在早上那海鮮粥沒吃下多少……紀臨摸索到自己的臥鋪,把行李塞進座位底下,二話不說就躺了下來,拉過被子蓋上,但是被子上一股子的怪味,讓紀臨難受的不行。臥鋪里一個女人帶著個十來歲大的孩子,一個男人,一個六十多的老頭。加上他,一共五個人擠在這狹小的空間里…… 兩天多的路程,紀臨幾次煩到差點跳火車,那小孩自來熟的厲害,一會和紀臨要零食,一會玩紀臨的PS,礙于面子紀臨又不好意思發(fā)火,孩子他媽一個勁的道歉卻不上前阻止。上面睡覺的男人,一只腿好像殘廢總是掛在外面,那腳臭的紀臨真想找把刀給剁下來。那六十多的老頭一路上咳嗽就沒停過,夜里咳嗽聲就顯得十分的醒耳,一直熬到不行才睡的紀臨被吵得覺得腦袋都要炸了,做夢夢里全是咳嗽聲。 他知道,這是他爸和他二爺故意這么折騰的,不然怎么可能給他買火車票,早買了飛機票了。 向來生活無憂的紀臨也有過沒錢花的時候,在最初的時候,紀中天反對他玩音樂,紀臨為了證明自己,第一個樂器就是他自己攢錢買來的,那時候苦的他天天吃泡面,硬是沒動卡里一分錢,但是紀中天看不到眼里,一個勁認為紀臨就是喜歡玩,根本不是什么認真的態(tài)度。知道了沒錢的苦,所以紀臨身上的錢都有自己的盤算,他不想浪費錢再去補個機票,這個覺悟是有的,直到下了火車,紀臨發(fā)誓等到回去的那天一定要坐飛機,打死他也不會再做火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