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新名
昨天早上,他們還在接吻,還在道別。而今天凌晨,何再復(fù)回來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體。何再復(fù)跪在李平君旁邊,先是抽泣,后是大哭,他心里痛苦萬分。 這時候,一個想法冒了出來:如果他不那么忙工作,愿意和太太一起陪孩子過生日,事情又會變成什么樣呢?但是人生沒有存檔,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沒有辦法重來一遍。 何歡跟著李阿婆、李阿公身邊,難過地瑟縮著。他們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也只有一個孫子能稍微給他們一點安慰。何再復(fù)看到他們五個人,尤其是何歡,心中的憤怒突然失控。 何再復(fù)突然把何歡拽了過去,然后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說:“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平君!” 他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何再復(fù)那一巴掌用了很大力氣,一下子讓他跌在地上,臉腫起了半邊。何歡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甚至哭得不剩下眼淚,只是失落地坐在地上,甚至沒打算起身。 何阿婆見到孫子挨打,她也很憤怒,她很想揍這個不孝子一頓。她能理解何再復(fù)的悲傷,但他不應(yīng)該拿孩子當(dāng)出氣筒。何阿婆抬起了手,卻被何阿公阻止。 何阿公走到何阿婆與何再復(fù)兩個人中間,一巴掌打在何再復(fù)臉上,然后在另一邊臉又打了一巴掌。兩巴掌的聲音都響過剛才的那巴掌,何阿公覺得自己那只手都要被震疼了。 “別氣壞了身子,也別打疼了手。這種事情,我來就好了?!焙伟⒐珜伟⑵耪f。 “你別攔我,我今天就要打死他。何再復(fù),你算什么東西,還敢打我的寶貝孫子?”何阿婆說。 李阿婆和李阿公扶起何歡,帶著他一起坐在沙發(fā)上。李阿婆把何歡抱在懷里,摸著他的后腦勺。何阿公去冰箱拿了冰袋,遞給李阿婆。李阿婆接過,把冰袋敷在何歡的腫起來的半邊臉上。 “再復(fù),跟孩子道歉?!焙伟⒐f。 “我為什么要道歉?”何再復(fù)說。 “我看他就是欠錘,給臉不要臉。”何阿婆從沙發(fā)上起來,擼起了袖子。 “再復(fù)?!焙伟⒐f。 “我錯了還不行嘛。”何再復(fù)說完這句話,走出了客廳,一個人回到了書房。 “歡歡,讓阿婆看看,疼不疼???”何阿婆說。 “不疼了?!焙螝g說。 到了晚上,這幾個人都留宿何再復(fù)的別墅里。何阿公問何阿婆:“你為什么總是對再復(fù)那么嚴(yán)厲呢?” “他是alpha,打一個還沒分化的孩子,好意思嗎?”何阿婆說。 “不,我不是說這件事。我是說,你這么疼愛歡歡,為什么不能多愛一點再復(fù)呢?” “他早就是成年人了。” “你對他,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br> “我的家長們對我也是這樣,alpha總是要獨當(dāng)一面的,所以需要多加鍛煉?!?/br> “我看這幾天,他這么消沉,你又要有的忙了?!?/br> “我忙,你還不是得忙。歡歡就暫時交給親家他們帶幾天?!?/br> “也好。平君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么去了……” “唉?!?/br> 很多年以后,何歡回憶從前的人生。李平君去世之前,他的人生是絢麗的彩色;他過世后,何歡的人生在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里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讓何歡的生活變得窒息而逼仄的,不止是李平君的去世,更有何再復(fù)惡劣的態(tài)度。 一般說來,絕大多數(shù)alpha和omega都會在七歲左右開始分化。abo性別可以通過醫(yī)學(xué)血樣鑒定或者經(jīng)驗常識判斷,而前者可以在初次分化時發(fā)現(xiàn),后者可能稍微要遲一點。按照法律,每個人要在14歲之前完成abo性別的填報。 何歡是一個omega,這是李平君在他七歲生日的前幾天注意到的,但李平君一時沒來得及帶孩子去檢驗血樣。而這一次何歡受傷,順帶做了這項檢查,發(fā)現(xiàn)他的確是一個omega。 何再復(fù)是何歡唯一的監(jiān)護人,他帶著何歡去人口管理處登記身份信息。表面上,他說給孩子登記omega性別,而實際上,他將何歡的名字改了。 那一天,何歡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張身份證,性別是“男性omega”,而上面的名字是“何念君”。就這樣,他失去了“歡”這個名字,也失去了人生中的歡樂。 在他們的國家,14歲以下公民領(lǐng)的身份證與14歲及以上公民領(lǐng)的除了使用年限外沒有區(qū)別,前者是四年,后者是無限期。 “何再復(fù),你長本事了啊。沒跟我商量,也沒跟我說一聲,就把我孫子的名字改了?”何阿婆聽到何再復(fù)先斬后奏的告知,十分不滿。 “何念君這個名字不好聽嗎?”何再復(fù)說。 “你憑什么隨便改孩子名字?你想平君,我理解,那你怎么不把你的名字改成何念君?” “我是他唯一的監(jiān)護人,他叫什么我說了算。何念君,大人說事情,自己上樓玩?!焙文罹犃耍仓荒茏呱蠘?。 除了傭人們,這棟別墅現(xiàn)在里只剩下何再復(fù)與何念君。這棟別墅,是他們新婚那年搬進來的。而如今,何再復(fù)只能看著門前的樹思念亡夫。花園里一些草木是他們當(dāng)年一起種下的,只是何再復(fù)忙碌,很多照顧工作都是李平君和園丁做的。 “爸爸,我不叫何念君,我叫何歡。這張卡,是不是工作人員搞錯了?”何念君問。 “從今天開始,你不叫何歡,你叫何念君?!焙卧購?fù)說。 “我為什么要改名字?我喜歡自己的名字,還是一種漂亮的花?!?/br> “你算什么漂亮的花?如果不是你,你爸爸就不會死,那都是你的錯?!?/br> “我……”何念君低下頭,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何念君明天就要回到學(xué)校上學(xué)了,他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回想這些天的事情。他覺得自己不是自己,只剩下一個恍惚的空殼。他想著何爸爸的話,爸爸的死就是自己的錯。每每想到這里,他抑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如果爸爸當(dāng)時沒有保護自己,他根本不會死;如果爸爸不陪自己出去過生日,爸爸也不會死;如果……那個生日蛋糕扔掉了,他也沒有許愿,他覺得自己也被爸爸扔掉了,從此人生再也沒有任何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