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城墻高聳，站在城墻上，姚靖書看著城外連綿的山嶺，月光下的山嶺，像一個個蜇伏的怪物，看似平靜，卻不知潛伏著多少危機(jī)。

    南隅大軍，就駐扎在那些山嶺之后。

    登云之圍，是從軍以來未曾嘗過敗跡的他遇到的最大危機(jī)，也是他平生之恥，雖然他很清楚那不是自己的錯，外有勁敵，內(nèi)無援兵，堅(jiān)守三月，城池未陷，無一餓殍，即便城破戰(zhàn)死，也無愧天地。

    但是他沒想到，解了登云之危，奪回洛城的人，竟然會是顧晴。于私，顧晴和他有恩，也有仇；于公，顧晴救了登云，也解了南疆危局，救南疆無數(shù)黎民于水火之中。一個他從來都看不起的人，竟然有一天他覺得要用仰視的角度去看，這其中的落差太大，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與顧晴相處。

    他對顧晴的恨，似乎一天天在消彌，以前恨到想親手掐死他，想讓他身敗名裂，所以不惜下藥讓人強(qiáng)暴他，甚至自己親身上陣，不顧后果也要?dú)Я怂?。但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顧晴不再像過去那樣可恨，反而越相處就越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自己的恨變得毫無意義，所以他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顧晴罪孽深重，他還搶走了小茹，害得自己終身抱憾，他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補(bǔ)償他犯下的罪孽，自己不必對曾經(jīng)強(qiáng)暴過他感到內(nèi)疚后悔，但另一個聲音卻不時會在腦海中響起：如果小茹真的愛你，為什么會被沐顧晴搶走？

    他的心理很矛盾。既拉不下面子去和顧晴談和，卻又無法讓自己和以前一樣對顧晴恨得深沉。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他回頭看到顧晴身邊那個叫小九的侍衛(wèi)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

    看到小九，他的目光更加晦暗。

    “......”小九走到姚靖書身邊，默默和他并排而站。

    “不準(zhǔn)備對我解釋？”姚靖書看著他，忍下想揪著他的衣領(lǐng)抽他十幾個耳光看能不能把他刮醒的沖動。不遠(yuǎn)處有值夜的守衛(wèi)，他不想驚動人。

    堂堂慶國公府二公子，銷魂閣閣主，竟然改頭換臉跟在顧晴身邊當(dāng)一個下人，傳出去國公府的臉都被他丟光了。

    “沒什么可解釋的。”小九淡然開口，聲音變了，變得低沉成熟，不再是稍嫌稚氣的少年音，聲線和姚靖書如出一轍，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姚靖書精分。

    “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被人呼來喝去的，你還嫌不嫌丟人了？”姚靖書怒喝。他真弄不懂這個弟弟，雖然他從小被過繼給別人，但他們常常見面，感情并沒有生分，姚靖嵐從小就沉默寡言，但心志不是一般的高，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幾兄妹中最心高氣傲的，現(xiàn)在為了一個顧晴，竟然連尊嚴(yán)都不要了，作低伏小到如此地步。

    “我只做我自己認(rèn)為值得做的事。”姚靖嵐靜靜回答。

    “值得？他值得你為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看到他和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侍衛(wèi)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他剛巧撞破，沐顧晴和那個侍衛(wèi)恐怕早滾到床上去了。就算被自己撞見，沐顧晴也毫無羞恥，當(dāng)著自己的面和他眉來眼去，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正在顛鸞倒鳳，早忘了今夕何夕了。

    “......”姚靖嵐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他的手按在城墻上，指節(jié)因?yàn)檫^度用力而泛白，指尖陷進(jìn)了堅(jiān)硬的城磚中而不自知。

    “那樣毫無廉恥之心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愛的！”姚靖書越說越生氣，剛才在顧晴房中那一幕又浮上腦海，他從來沒有見過沐顧晴對誰那么溫柔，那么深情。他真為自己弟弟不值，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沐顧晴。

    “我知道他值不值得我愛?！币笉沟穆曇粢琅f沒有起伏。“你卻不知道誰值得你愛。”

    姚靖書氣得幾乎想破口大罵，沒見過這么不開竅的。

    “你愛他又怎樣？他愛你嗎？他恐怕連你的真實(shí)身份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他是誰就可以了?！?/br>
    “每天看著他和別人卿卿我我，你不會難受嗎？”姚靖書幾乎被這個死心眼的弟弟打敗了?！澳阌心敲创蠓降娇粗蛣e人上床還無動于衷嗎？你不想掐死他，或是殺了那個和他在一起的人嗎？”愛是有獨(dú)占性的，他絕對不會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拔乙菒垡粋€人，就絕對不會和別人分享他的愛，得不到全部，就不如不要。你愛得那么卑微，他就會高看你一眼嗎？”

    “......”姚靖嵐沉默了。他不想用徐芊茹來反駁姚靖書。

    他是難受，他是想獨(dú)占顧晴，但是他知道顧晴的心里早已有了人，也許還不止一個。

    他無法成為他的唯一，那就努力在他的心里占一個位置，總比連一點(diǎn)位置都沒有來得好。但是現(xiàn)在的他，連和別人分享顧晴的愛的資格都沒有。

    “你說得很對，我是愛得卑微。但我愿意。”他看著巍峨的群山，沉聲回答。

    姚靖書幾乎一口血噴出來，真想把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給一腳踹下城去。

    “你連我上過他都不在意？”他幾乎是口不擇言了。

    “被你強(qiáng)暴是他的錯嗎？”姚靖嵐回頭看著姚靖書。

    “......”姚靖書無法反駁。

    “和你長著同一張臉，是我最大的錯。”

    說完，姚靖嵐轉(zhuǎn)身離開，不再回頭。

    “這個傻瓜！”姚靖書重重一拳捶在城墻上。

    季越洗完澡回來時，顧晴躺在床上，面向里面，似乎已經(jīng)睡了。

    他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到床上，主子剛才說過要懲罰他的，現(xiàn)在卻睡了，自己如果貿(mào)然到床上吵醒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他就這樣站在床邊，看著顧晴的后腦勺，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顧晴的聲音幽幽響起：“我的后腦勺很好看嗎？”

    “......”季越臉紅了。

    “比我的臉還好看嗎？”顧晴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一雙眼睛盈滿笑意。

    “既然你喜歡看我的后腦勺，那不如罰你就這樣站著看一晚上我的后腦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