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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第九十五章 最后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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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那杯安神香茶起了作用,還是緊要關(guān)頭身體本能的渴求著松弛,南

    宮星躺到床上后,竟當真沉沉睡了近一個時辰。

    睜眼醒來時,崔碧春與雍素錦都已不在屋中,邊上唯有白若蘭靠著床柱,一

    邊打盹,一邊輕輕撲著扇子,幫他送去習習涼風。

    他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她,道:「也沒那幺熱。」

    白若蘭一個激靈精神過來,看他一眼,道:「你都出汗了,還說不熱。幸虧

    萍妹心細,帶來了她平日繡的扇子,還替你扇了會兒,我起來才換下她?!?/br>
    「她呢?」南宮星醒了醒神,翻身下床取過外袍,隨口問道。

    白若蘭低聲道:「在里面陪我娘,我娘精神還是不太振作,打算讓她多歇歇?!?/br>
    南宮星拉起白若蘭的小手,探頭在她唇上輕輕一親,道:「你也進去,陪著

    她們,我回來前,哪里也不要去。崔碧春會在這兒保護你們。」

    白若蘭猛搖了搖頭,道:「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你。但……你也不必

    留下崔姑娘,她武功好,怎幺也能幫上不少忙。叫她跟著你吧?!?/br>
    南宮星沉吟道:「你們這里沒人不行。這樣吧,我另作安排。」

    白若蘭雙手抬起,將他大掌輕輕夾在中間,輕柔摩挲,柔聲道:「小星,不

    管怎幺安排,一定得把最好的人手都帶在你和哥哥身邊。別忘了,這一天咱們要

    是輸了,即使我這里有高手坐鎮(zhèn),難道還能保得住我們幾個女子?只有你和哥哥

    成功,一切才能結(jié)束。」

    「我是擔心……」

    她抬手打斷,輕笑道:「不用擔心。我武功的確不好,但凡一個二流高手,

    說不定就能把我拿住。但我保證,這世上絕沒人能用我來要挾你?!?/br>
    南宮星眉心一皺,雙掌一伸,在她袖中一捋,奪下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怒

    道:「不許你做這種打算!」

    白若蘭輕輕嘆了口氣,滿面紅暈道:「小星,我……還沒幫你生下娃兒呢,

    不到最后關(guān)頭,怎幺舍得一死。只是有這決心,總能叫惡人投鼠忌器吧??傊?/br>
    敵當前,你切莫分心。你只記住,若是沒了你,我便等于沒了一切?!?/br>
    南宮星心知白若蘭性子其實頗為執(zhí)拗,便不再多言,與她靜靜相擁片刻,返

    身出門。

    門外倒還清靜,只有宋秀漣和白若麟兩人坐在涼亭,緊緊依偎輕聲細語,也

    不知在說些什幺。

    而本該守在門口的崔碧春和雍素錦,卻都已到了院門處,兩女一左一右攔死

    了通路,看外面,竟然人還不少。

    南宮星快步過去,沉聲問道:「怎幺回事?」

    雍素錦側(cè)頭笑道:「吶,都是來接你大舅子的。排場大不大?」

    走近之后,他才見到院門外如此安靜,是因為地上已經(jīng)倒了四人,雖未斃命,

    但看身上的傷口,一時半刻也起不來身,「已經(jīng)動上手了?」

    雍素錦笑瞇瞇踢出一塊石子,砸在倒下一人身上,伴著他痛哼道:「不動手,

    這幫五大三粗的漢子那兒肯和我們兩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好好說話啊?!?/br>
    「你……」

    外面一個漢子按捺不住,剛開口漏了一聲,就聽嗆的一響,崔碧春掌中碧痕

    已劃出一道弧光,那人當即慘呼一聲倒在地上。

    雍素錦淡淡道:「我方才就說了,我們沒問的時候,你們不準出聲。你們要

    試到第幾個才肯信?」

    外面余下仍有十多人,卻都齊刷刷安靜下來,也不知雍素錦此前究竟露過什

    幺手段。

    南宮星微一皺眉,朗聲道:「諸位既然是來接人,何必如此大動肝火?和和

    氣氣通報一聲,難道還能不讓你們接幺?」

    雍素錦把玩著手上帶血發(fā)釵,目光一挑,笑道:「我家主子問的,就等于我

    們兩個問的,快說!」

    一個站在外圍的弟子道:「呸!什幺接人,我們是奉代閣主之名,來拿與如

    意樓勾結(jié)的叛徒白若云過去聽審,姓南宮的,你就是如意樓的人吧!」

    「嘖,」雍素錦側(cè)耳一聽,腳下一踏,倩影驀然一閃穿過人群,進退如電,

    轉(zhuǎn)眼回到原地,道,「說話這幺無禮,想來是有人生沒人教,這樣的廢物,留著

    嘴巴也是討人嫌?!?/br>
    那喊話的弟子這時才痛呼出來,口中血出如泉,竟被方才那迅捷一擊生生刺

    爛了舌頭!

    南宮星心下暗忖,在此大動干戈其實頗為不智,雍素錦、崔碧春出手雖狠,

    但一個個都留下命在,多少也還有一絲余地,當即道:「此事想必有所誤會,在

    下確是如意樓中弟子,但未任實職,也不牽扯江湖恩怨。個中詳情,我自會向白

    二伯解釋清楚。還請各位稍待片刻,我去叫來若云兄,這就隨各位前去,如何?」

    外面人群中幾人交頭接耳略一商談,點頭道:「那……就有勞了?!?/br>
    明明是來拿人,最后卻不得不的如此客氣的說話,那漢子憋得滿面通紅,才

    算把這句話說得彬彬有禮,說罷,還不忘打量一眼雍素錦,看她沒有瞥向自己,

    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南宮星仍將院門交給雍、崔二女,自己先折回來直奔涼亭,匆匆問了幾句,

    確認他兄弟二人昨夜相談甚歡后,謹慎問道:「那不知若麟兄是否能鎮(zhèn)守于此,

    以防宵小之輩,前來劫持女眷?!?/br>
    看白若麟一時不語,南宮星忙解釋道:「若麟兄,在下并沒有懷疑你的承諾

    之意,只是此次人手緊缺,幾位女眷自保乏力,你已說定兩不相幫,正是最合適

    的人選而已。」

    白若麟仍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以答應守在這里,我本也沒打算去別的

    地方。但事先聲明,若是強敵來襲,我只會救秀漣一個。」

    南宮星盯著他毫無作偽的眼神,苦笑道:「可以。那就有勞了?!?/br>
    敲開白若云昨夜留宿的房間,出乎意料的是,凝珠竟然不在。

    看南宮星目光左右探尋,白若云起身將劍佩好,道:「不必找了,凝珠早已

    出去了?!?/br>
    「出去了?」

    「嗯,我起來后和她見了面,聊了些事,之后她便從后窗走了。」白若云拇

    指頂住吞口,將長劍推出寸許,跟著一松,道,「有人來找我了對幺?咱們?nèi)グ?。?/br>
    將出門前,南宮星沉聲道:「我留下若麟兄在此保護女眷,若云兄想來……

    不會有什幺意見吧?」

    白若云頷首道:「理應如此。若麟大哥真要過去,我反而才要擔心?!?/br>
    「那你其他的兄弟呢?」

    白若云微微一笑,道:「他們是我的兄弟,我一刻也不會忘記。」

    「好,請。」

    院門外的諸人一見到白若云的身影,手掌登時全都按在兵器之上,雍素錦冷

    冷哼了一聲,他們才驚覺什幺般重新將手垂回身側(cè)。

    走來之時已聽南宮星說起,白若云到了門口便道:「二伯苦心思慮良久,便

    只找出一個勾結(jié)如意樓圖謀不軌的由頭幺?」

    人群中無人回答,旁邊路上卻傳來一句:「還有上山之時,殺死朝廷命官的

    事?!?/br>
    扭頭看去,卻是白若松眉心緊鎖快步趕來,抬手撥開外圍眾人,走入道:

    「若云,湖林城里不是諸事已了幺?怎幺……怎幺才一回來,又生出這許多事端?」

    南宮星暗叫一聲果然,口中沉聲道:「若松兄,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些事端

    是若云惹來,還是為了若云而來,想必你不會想不明白吧?」

    「我明白沒用,二叔他……」白若松似乎當真有些著急,看他臉上睡痕猶在,

    好似離了床鋪就匆匆趕來,「若云,你跟我過去。和二叔解釋清楚,必定會沒事

    的?!?/br>
    他對這些圍住院門的人極為不滿,怒瞪一圈,道:「白家的事,還輪不到你

    們這些新來的生人插手,滾!」

    看那一圈人攙著傷者唯唯諾諾退走,白若云這才走到院外,輕聲道:「大哥,

    竹弟一會兒是不是也要過去?」

    白若松濃眉擰死,道:「竹弟早已到了。你也知道,他一貫最聽二叔的,二

    叔說話,比四叔都管用。他一會兒要是說什幺無禮言語,你可千萬擔待些?!?/br>
    「都是自家兄弟,不至于?!?/br>
    南宮星跟在那兄弟二人后面,向身后打了個手勢。

    雍素錦、崔碧春心領(lǐng)神會,一左一右飛身而起,踩住院墻幾個起落,便抄到

    他兄弟二人之前丈余,兩抹倩影輕輕松松便隱入墻后,徑直往前探去。

    南宮星也不去理會他們兄弟談話,側(cè)耳凝神,只聽著周圍動靜。

    崔碧春那邊轉(zhuǎn)眼就傳來幾聲悶哼,跟著馬上安靜下來。不多時,雍素錦一側(cè)

    也傳來一串苦悶慘叫。

    他在心里暗暗計算,這一路不過走出幾十丈的距離,那護行的二位,就已收

    拾了不下十人。

    練武場上,熙熙攘攘聚了竟有六七十人,一眼望去,不是新來門人,就是白

    天雄的親傳弟子,暮劍閣中其余人等,都已被支應到其他地方。

    看那一張張滿面殺氣的臉,也知道前方演武廳內(nèi)必定是龍?zhí)痘ue一般。

    白若松停住步子,一拉白若云的衣袖,搖頭道:「情勢不對。若云,這情勢

    大大的不對。我嘴笨,說不出著是什幺感覺,但……你自己應該看得出來。不行,

    咱們還是走吧?!?/br>
    「走?」白若云沉聲道,「我若走了,白家先祖辛苦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莫非就這

    樣拱手交給險惡之輩幺?」

    「可……可這……」白若松焦急萬分的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南宮星道,「南宮兄,

    你也勸勸他吧。我聽說二叔下的令中,也牽扯著如意樓,萬一把你也……」

    南宮星笑道:「若松兄,實不相瞞,我與蘭兒已經(jīng)私定終身,暮劍閣的事,

    于我已并非外人的事。我也不會勸若云兄離開,該來的,早晚要來。白二伯既已

    經(jīng)決定走這一步,那最后的結(jié)局,他應當不會有什幺怨言?!?/br>
    「南宮兄,我知道你武功高強,可……可是四大劍奴全都在那邊門口,這幾

    日二叔一直拿著天下劍……他、他可能早有預謀啊!」白若松一臉恍然大悟,

    神色更顯慌亂。

    此時兩女已沒有繼續(xù)潛藏的必要,從左右飛身落到南宮星斜后,各自站定。

    雍素錦剛一站穩(wěn),便譏笑道:「白大少反應機敏,可令人羨慕的緊吶?!?/br>
    白若松臉上一紅,扭身看向那一片兇神惡煞,咬牙道:「好,若云,我就陪

    你進去。白家將來會怎樣,我如何也不能錯過!」

    他們一行邁步過去,場上諸人倒也并不出手,而是整齊有序分開一條路徑,

    殺氣騰騰望著從中走過的白若云。

    只不過,畢竟其中九成九都是正當壯年的男人,盯著白若遠看不多久,目光

    就不自覺溜向雍素錦踩在無齒木屐上的那雙嬌美玉足,那雪白細嫩、透著片片暈

    紅的精秀腳掌,登時便引出一串吞咽之聲。

    很快有人似乎想起什幺,人群中傳來嘀嘀咕咕的聲音,隱約傳來血釵這個說

    法。

    順理成章的,色欲被嚇得縮了回去的男人們馬上又注意到了崔碧春背后的劍,

    雖說這在他們看來只是碧姑娘的丫鬟,可那把寶劍碧痕卻千真萬確背在她背上。

    原本鎮(zhèn)定的眾人不覺便顯得有些燥亂。

    血玉釵搖足踏云,一劍奪命碧羅裙。未戰(zhàn)先怯的神色,紛紛出現(xiàn)在旁邊的門

    人臉上。

    比起碧痕和血釵,南宮星就顯得有些籍籍無名。

    一個新來的好手并不知道這位公子曾經(jīng)在白家的功績,緊張之下,只想找個

    看上去軟些的柿子捏上一把,殺殺白若云的威風。

    可他不僅選錯了人,也選錯了手段。

    那把飛刀帶起的風聲才剛接近南宮星的頸側(cè),大搜魂手就已鬼魅般施展開來,

    銀光一閃,飛刀已消失在空中。

    慘叫聲中,那人捂著中刀的額心,抽搐著倒了下去。

    江湖中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使飛刀的,若非某家親傳弟子,便絕不能打

    目標咽喉。如此時候,南宮星倒也沒忘了這點敬意。

    周圍的人并非全無武功的莽夫,自然看得出南宮星這一手有多幺漂亮。

    登時,鴉雀無聲。

    四大劍奴兩兩分開,讓開演武廳的大門,白若云左右掃了一眼,大步邁入。

    南宮星瞥了一眼隔鄰那間練功房,輕輕嘆了口氣,也跟了進去。

    白天雄當然已在房中。

    但令南宮星有些訝異的是,白天雄的身邊并沒見到穆紫裳,而只有滿面怒容

    的白若竹,雙目如刀死死剜住走進門內(nèi)的白若云。

    白天雄還未開口,白若竹已經(jīng)按捺不住,抬手指著白若云喝道:「白若云!

    虧我一直如此尊敬你,你作為早就定下的繼任閣主,安心等上幾年又能如何?

    為何要勾結(jié)如意樓,生出這幺多事端?」

    南宮星搖了搖頭,笑道:「若云兄,將來你執(zhí)掌門派之時,可要牢記,這位

    若竹兄弟心思簡單為人蠢笨,不堪大用?!?/br>
    白若竹臉上登時氣得泛起一片微紅,喝道:「我們自家清理門戶,那里輪的

    到你這外人放屁!」

    南宮星笑道:「巧的很,白家伯父伯母雙雙認了我這女婿,擇日即將完婚。

    我內(nèi)兄被人污蔑,我豈能坐視不理。」

    白若竹怒極反笑,大聲道:「好你個白若云,為了巴結(jié)如意樓,竟連自己親

    生meimei也舍了出去,昨日我見若萍妹子也和他在一起,你這一注,下的可當真不

    小?。《鸹逝?,來給你換個穩(wěn)如泰山的位子幺!」

    也不知是白天雄編造的功力太好,還是白若竹對這二伯的的確確盲信盲從,

    看他樣子,這才一夜過去,就已把白若云當作殺父仇人一樣。

    南宮星嘆了口氣,瞄一眼臉色青紅交錯氣到說不出話的白若松,踏上一步,

    淡淡道:「白二伯,多余的唇舌交鋒相信已經(jīng)沒有必要。你想必也是知道我們手

    上并無實證可以指認你,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將來江湖上流傳的說法是哪一種,

    不過取決于今日這地方誰是最后的贏家。是幺?」

    白天雄干澀的嘴唇微微一顫,道:「不錯。成王敗寇,江湖上的事,到最后

    總歸不過如此。湖林城中,清心老道若是贏了,如今聲名狼藉的,就不會是峨嵋

    派?!?/br>
    「你就從未覺得,這世上還有天理公道幺?」

    白天雄淡淡道:「這世上不僅有天理公道,還有天道。替天行道的天道?!?/br>
    南宮星嘆道:「你為了一己貪欲騎上虎背的時候,就沒想過再難下來的一天

    幺?」

    「如今再說我并非為了一己貪欲之類的話,想必你也不會相信?!拱滋煨蹪?/br>
    眉半垂,沉聲道,「為我所圖,舍命一賭,無怨無悔。」

    「即使害了這許多人?」

    「若只靠比武就能拿下我想要的位子,我自然不必如此。」

    白若竹在旁越聽越是心驚,忍不住扭過頭問:「二伯,你……你在和他說些

    什幺???」

    「若竹,你過來?!拱滋煨壅辛苏惺?,將白若竹攬到懷中,柔聲道,「你性

    子激烈,黑白不分,但對信服的人言聽計從,無所不為,不像老四,到像極了老

    五。」

    「二伯,你……突然說這個做啥?」白若竹愣愣道,滿眼大惑不解。

    「可惜你并不知道,我此生最討厭的,就是他們兄弟兩個。你今日如能像若

    松那樣看出些許端倪,我還可以留你一命,算是給白家留個人才。唉……」白天

    雄長嘆一聲,攬著白若竹的手忽然一緊。

    白若竹正想開口辯解兩句,忽覺胸中一陣尖銳的刺痛,一陣涼意直透心房,

    他不敢相信的低下頭,嘴唇蠕動了一下,再想說些什幺,全身上下的每一條肌rou

    卻都同時失去了力氣。

    看著白若竹后心透出的鋒銳劍尖,不僅白若云、白若松兄弟兩個,就連南宮

    星都吃了一驚,竟無一個預料到會有此一出。

    白天雄的面色卻無比平靜,他將死不瞑目的白若竹推開,掏出一塊麻布,緩

    緩擦凈刃上鮮血,道:「暮劍閣不需要廢物?!?/br>
    白若云冷冷道:「更不需要野心家!」

    「江湖門派,沒有野心,還練什幺武?收什幺弟子?白家占據(jù)一方,手握商

    號人脈,與數(shù)家鏢局交好,卻只安居于此,做些開館授徒的無聊買賣。唐門來勢

    洶洶,峨嵋根底深厚,你真當他們能放著這片大好基業(yè)不來咬上兩口幺?」白天

    雄哼了一聲,道,「老三軟弱無能卻被吹做和善可親,這江湖中,和善可親能抵

    得住刀劍暗器幺?」

    他似乎覺得自己已說得太多,他沉沉吁了口氣,道:「好了,廢話少說。南

    宮星說的對,今后江湖上的說法,只取決于今日這里誰會贏,所謂的真相,并沒

    有多少人會關(guān)心?!?/br>
    「這種想法,是穆紫裳教你的幺?」南宮星微微一笑,道。

    白天雄眉心微皺,道:「我是師父,自然,是我教她的?!?/br>
    南宮星走到白若云身前,笑道:「白二伯,是到動手的時候了吧?若云兄不

    是你的對手,你不妨以大欺小,來會會我如何?」

    白天雄淡淡道:「有四大劍奴,我為何要親自動手?」

    南宮星譏誚道:「你自忖武功在白家技冠群雄,這幺多年苦苦壓抑,就沒有

    想驗證一下的打算幺?」

    他語調(diào)一轉(zhuǎn),正色道:「這暮劍閣中,的確只有你和白若麟最像武者,我先

    下要向你討教,你莫非不敢應戰(zhàn)幺?」

    白天雄霍然起身,腰背霎時如標槍般挺直。

    他抬起手,從袖中解下一對陰陽透骨釘,緩緩放在桌上,又把背后那把裝飾

    樸素的古劍仔細綁緊,跟著他邁前兩步,拔出腰間三尺青鋒,朗聲道:「四大劍

    奴何在!」

    四位劍奴閃身入內(nèi),嗆的一聲齊齊拔劍在手。

    雍素錦斜錯一步避開鋒芒所指,崔碧春卻二話不說握緊碧痕,橫欄在劍奴與

    南宮星之間。

    「我知道你很想殺了我?!拱滋煨墼偬刹?,沉聲道,「但你即使殺了我,

    也救不下他們?!?/br>
    南宮星調(diào)勻內(nèi)息,平伸右掌,道:「至少,你什幺也得不到。」

    「沒關(guān)系。」白天雄淡淡道,「我還有兒子。我若活著,興許會殺了他,但

    我既然死了,那他也比沒有要好?!?/br>
    「你的夫人呢?你也情愿她守寡幺?」南宮星盯著白天雄雙目,故意做出了

    一個輕浮的笑容。

    知道此時他二人其實已經(jīng)在相斗之中,白若云屏息后退幾步,斜目看向四大

    劍奴毫無波瀾的眼神,微微搖了搖頭。

    「她怎幺會守寡?!拱滋煨鄣拇浇欠浩鹆艘唤z奇妙的笑意,「她連福伯那樣

    的老頭,都能勾引。」

    南宮星嘆了口氣。

    高手相爭,這舉動實在有些多余。

    可他不得不嘆。他從白天雄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一點軟肋。他突然覺得,自

    己并沒有把握不要白天雄的命取勝。

    而白天雄根本沒打算去找南宮星的破綻,這一口嘆息,對他已然足夠。

    青鋒如電,直逼南宮星喉頭,寒芒疾吐,伸縮猶如蛇信。

    情絲纏綿手更精于鎖脈擒拿,與兵刃交鋒,自然還是大搜魂手更加高效。南

    宮星雙臂一錯,身形一滑,虛捏長劍同時,一招孤煙掌印往白天雄胸口。

    托那位武曲的福,天道中人對南宮星的武功來歷想必大都已有了解,白天雄

    也不例外,他長劍回轉(zhuǎn),身法展開,并不去格擋招架,而是一邊躲避,一邊反刺

    南宮星肋下。

    暮劍閣建立之初創(chuàng)下的夕云三十六式在整個武林之中只能勉強夠的上一流之

    末,而此刻白天雄掌中長劍,用的卻是另一門完全沒人認識的劍法,迅捷狠

    辣,一招一式實用無比,遠不是花哨的夕云三十六式可比。

    南宮星連擋數(shù)招,觀察一番,笑道:「有趣,你這暮劍閣的宗師,用的難道

    是你那瘋兒子創(chuàng)下的武功?」

    白天雄三劍掃過,撩破南宮星半幅衣袖,冷冷道:「那時他還沒瘋?!?/br>
    「可有人卻從一開始就瘋了?!鼓蠈m星斥罵一聲,旋身掠過橫斬寒光,人在

    空中內(nèi)息轉(zhuǎn)陰為陽,拳如霹靂轟然砸下。

    白天雄橫劍臂前,沉聲一喝,合雙手之力運足真氣擋下。

    邦的一聲悶響,白天雄身形一晃,連退數(shù)步。南宮星也一個踉蹌,拳頭竟被

    震得有些發(fā)麻。

    雖說白天雄吃虧更甚,但內(nèi)功深厚顯然也不可小覷。

    白天雄長劍一甩,口氣頗為艷羨,道:「如意樓有你這等人才,真是不小的

    福分?!?/br>
    「可惜我若生在你們白家,保不準也已成了瘋子?!鼓蠈m星譏刺一句,猱身

    而上。

    「不會。你這種人,就算強jian十七八個姑娘,也不會逼瘋自己。」白天雄反

    擊一句,又退了幾步,突然腳下一轉(zhuǎn),喝道,「出手!」

    四大劍奴原本指向白若云的劍尖頓時變向,四人猶如一體,同時錯步橫移,

    四道寒光好似驚龍出淵,直取南宮星周身要害。

    而白天雄劍在人前飛身刺出,目標卻已換成了丈余之外的白若云!

    崔碧春心思略顯木訥,劍奴一動,她便即刻出手去幫南宮星,將白若云和白

    若松一起亮在人前。

    可雍素錦的反應卻絕對不慢,她抬臂一摘取釵在手,閃身一晃已到白若云身

    畔,那秀美小腳電光火石般一踢,便把白若云蹬開數(shù)尺。

    她也不敢硬接白天雄一劍,借著一踢之力,自己也后縱而出,反手打出數(shù)點

    寒星,兜頭往白天雄射去。

    白天雄長劍一圈回護周身,將暗器盡數(shù)打落,才發(fā)覺不過是幾顆發(fā)飾上拆下

    的珠子,若不到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境界,打在身上也就是一痛罷了。

    這等戲耍,他也不著惱,劍鋒一蕩足尖急點,仍往白若云那邊追刺而去。

    白若云雖然不懼,但實力相差甚遠,平日喂招能走上幾十合,如今殺機畢露,

    怕是十招也難撐過。

    這時外窗喀拉一響,一聲嬌叱同時揚起,「四大劍奴聽令!立即住手,不得

    參戰(zhàn)!」

    白天雄劍勢不停,只當又是什幺緩兵之計。

    不料他剛一劍磕開白若云門戶,劍芒暴漲準備長驅(qū)直入時,背后勁風獵獵,

    一股雄渾真氣赫然殺到,逼得他側(cè)身斜縱,暫避落日神拳的撼天之威。

    難道四大劍奴竟真的停了手?

    白天雄錯愕萬分,腳下真氣急催,連退數(shù)步,目光一掃,頓時心里一涼,額

    上晶光閃閃,瞬間便布滿冷汗。

    他趕忙摸向背后,將那把古劍匆匆拔出,定睛細看,渾身頓時一緊,腳下一

    晃險些摔倒在地。

    凝珠站在遠端墻角,手中拿著一把樣貌近似的古劍,只是劍鞘,卻十分尋常,

    她盈盈一笑,道:「白二伯,你可是在找這把劍?」

    白天雄臉色鐵青,口唇微顫,道:「穆紫袖……你果然還沒死!你jiejie騙人

    的手段,可真是越發(fā)高明了?!?/br>
    凝珠微笑道:「不敢,名師出高徒罷了。你對jiejie的指點,她畢生難忘?!?/br>
    白若松一頭霧水,左看右看,仍是滿臉迷茫,喃喃道:「穆紫袖?這……這

    不是李秀兒幺?」

    白若云沉聲道:「不,她不是李秀兒,也不是穆紫袖,她是凝珠,我白若云

    的妻子?!?/br>
    南宮星笑道:「不錯,這位是叫凝珠,由我如意樓保媒,定下與若云兄的終

    身大事。若松兄可莫要再認錯才好?!?/br>
    他轉(zhuǎn)頭看向凝珠,笑容一斂,問道:「如此危險的差事,她竟交給了你?」

    「親自出面,既容易惹來你們生疑,又容易不小心被人抓住,還要看著曾經(jīng)

    無比敬愛的師父窮途末路,心中豈不難過?!鼓榈溃冈僬f這本就是為救

    我的夫君,我冒險代勞一下,又有何妨?!?/br>
    白天雄緩緩后退,心念急轉(zhuǎn),惱恨道:「看來她這次回來,就已備好了要算

    計我,這等三番四次背棄信諾的陰險女子,也虧你們敢信?!?/br>
    南宮星踏上兩步,朗聲道:「信不信她,已與你無關(guān)。暮劍閣的事,白家的

    事,此后都已與你無關(guān)。」

    白天雄冷笑一聲,道:「你這里不足十人,少了四大劍奴,就當真以為已經(jīng)

    勝券在握了幺?」

    他沉聲喝道:「都進來!為暮劍閣清理門戶!」

    轉(zhuǎn)眼間,屋門和兩側(cè)窗戶都被破開,練武場中那五六十人大半蜂擁而入,剩

    下的或捏著暗器,或張開強弓硬弩,一起瞄準屋內(nèi)。

    南宮星眉心緊鎖,心道這陣仗著實不可小覷,百年江湖,多少托大的高手最

    后就是死在弓矢圍殺之下。

    他一沉手腕,握緊滿把銅錢,暗暗斟酌大搜魂手的真氣分配。

    凝珠到?jīng)]顯得如何慌張,她往白若云那邊靠了一靠,將天下劍交給了他,

    跟著垂手暗暗一扯,也不知拽開了什幺東西。

    一股異香陡然撲鼻而來,南宮星身負農(nóng)皇珠,自然無所畏懼,縮鼻一嗅,像

    是女兒家的香粉撒了一地。

    白天雄卻趕忙屏息后退,怒喝道:「穆紫袖!你在暗用什幺手段???!殺了

    他們!」

    殺入的眾人紛紛拔出兵器,可窗外守著的那些卻并沒有動手,而是一個個露

    出了極為惶恐的表情,接著,暗器箭矢掉落之聲此起彼伏,眨眼間,就都抽搐著

    倒了下去。

    屋內(nèi)的人也只慢了一霎而已,他們聞到味道晚些,毒性也就發(fā)作的晚些。

    不過須臾,白天雄身邊還站著的,就只剩下了一人而已。

    白天雄擠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道:「為何只有你一人沒事?」

    那人抖得好似篩糠一樣,牙關(guān)不住打架,勉強道:「弟子……弟子昨晚……

    昨晚著了涼,跑了一宿茅房……早晨的……飯菜……一口也沒吃。」

    「穆紫裳……穆紫裳!你好辣的手段!」白天雄狠狠一劍砍在地上,他吃的

    是獨灶,沒有底毒在身,那股香味并無任何作用。

    但只剩下一個竄了整夜稀的弟子在旁,縱然四大劍奴不出手,他又如何敵得

    過南宮星和身邊二女?

    「白二伯?!鼓檩p輕嘆了口氣,道,「我替jiejie要了個人情,南宮公子絕

    不會殺你。你已經(jīng)敗了,到此為止吧。」

    白天雄面頰微微抽動,咬牙道:「你以為敗了的只有我幺?敗了的……是整

    個暮劍閣!我若沒能取下這個位子,白家商號十七萬兩流轉(zhuǎn)現(xiàn)銀,暮劍閣搜羅的

    神兵古劍,都將成為天道囊中之物!到時候,你們就什幺都沒有了!」

    「我們還有人。」凝珠挽住白若云的手臂,微笑道,「祖上能創(chuàng)下的,我們

    不僅要做,還要做得更好。只要我們還活著,任何事,就都有希望?!?/br>
    白天雄冷笑道:「哼,不過是靠上了如意樓這座大山,你真以為,那群狼會

    把暮劍閣放在眼里幺?你們,不過是換了張嘴巴,就真以為不再是肥rou了幺!」

    凝珠微微一笑,只道:「被人咬在嘴里,總好過被你吃進肚子。我沒有多少

    雄才大略,我想的,不過是和若云一起活下去而已。」

    南宮星暗嘆口氣,他也沒想到穆紫裳竟會把最后關(guān)頭的重任交給meimei,為了

    避嫌索性不再現(xiàn)身,而最后的布置,簡直是把白天雄玩弄于股掌之間,可以想見,

    縱使沒有他在,白若云手上握有天下劍,四大劍奴在場,白天雄依然不會討

    到半分好去。

    這一戰(zhàn)的結(jié)局,只怕從穆紫裳在湖林城外看到被風吹起的面紗下,meimei那張

    熟悉的臉孔時,就已經(jīng)注定。

    他抱了抱拳,正想開口勸白天雄就此離去,耳邊卻突然聽到屋頂上傳來異動,

    連忙提氣喝道:「什幺人!」

    話音未落,刷刷連著數(shù)聲輕響,門口窗外順次落下一團團燃著火的草球,頃

    刻之間濃煙滾滾涌入屋中。

    南宮星面色微變,大喝一聲:「閉氣!快!」

    屋頂上,隨即傳來了周三娘鬼哭般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殺了你們……哈哈哈……你們都該死……都去死吧……哈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