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上章）

    夏日，耳機搖滾噪音，冰柜過冷冷氣，他聽見一句“Miss　宋”，心里好像煙花炸開。

    突然背后有人拉他T恤衣擺，用嬌俏聲音叫他：“嗨，打擾一下？”

    他回頭的表情一定很恐怖，把那個正在挑逗地撩頭發(fā)的金發(fā)女生嚇得渾身一僵，臉色都變差幾個度。

    他面無表情欲轉(zhuǎn)回頭，余光卻對上一張臉朝這里揚起。立馬條件反射陀螺般背過身，低頭用劉海藏起臉。見他轉(zhuǎn)回來，金發(fā)女生似乎困惑又驚喜，曖昧地沖他眨了眨眼睛。

    但他只駐足在原地，渾身每個毛孔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原始沖動，用盡全部精神力去關(guān)注身后冷藏柜那頭的動靜。

    既希望她認出他，又不希望她認出他。

    平底鞋的硬跟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一步，兩步，三步。立定。他能感覺到她就站在他身后咫尺之間、一臂之遙。

    眼前金發(fā)女生揚起手機屏幕一張咖啡罐圖片，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他：“Emmmm...請問你可以幫我找一下這種咖啡在哪排貨架嗎？”

    身后有人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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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請讓我拿一下這個。”輕靈熟悉的聲音，卻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身后伸來的手徑直越過他的肩頭，握住了一瓶貨架上的氣泡水。他愣了半天，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出，慢半拍讓開路，驚慌間與她對上視線。

    塞琳。

    盤著干練發(fā)髻，棉麻裙子僅憑吊帶堪堪在她的溜肩上掛住，時光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的塞琳。

    但是她嘴角帶著溫和禮貌的標準微笑，仿佛是在和第一次相見的陌生人客套。拿到氣泡水后，她再次致意微笑，然后轉(zhuǎn)身回到剛剛和經(jīng)理站在一起的位置。

    塞琳是沒有認出他、把他拋到腦后、還是刻意裝作形同陌路？可惜無論哪種都不是什么好兆頭。重逢的驚喜瞬間被浪潮沖刷變淡，不知怎么克里斯眼眶變紅了。

    2

    見到把他當空氣的塞琳之后，克里斯掩飾不住煩躁難過，整個人是行走的低氣壓，在臥室、在學校都像個一戳就會炸的氣球。加上相貌帶來的焦點體質(zhì)，全校都知道了克里斯·瓊斯這幾天心情壞、不能招惹。

    但總有不知好歹的。

    宋翎在城里轉(zhuǎn)悠，采買些想囤的零食飲料，還和商店商量好了由直接店家送貨。下午日頭正好，似乎正好是放學的點，路上零零散散三五成群有人漫步，嘰嘰喳喳，看樣子都是剛放學的中學生，她還特地多看了兩眼，結(jié)果并沒有捕捉到眼熟的身影。

    走出幾個街區(qū)之后，好巧不巧碰上自家的崽子在巷子里斗毆。

    ……宋翎的第一反應是：真沒想到這孩子能打起架來這么不要命。

    細胳膊細腿卻騎在一個朋克小混混身上對著臉不斷下拳，稻草色頭發(fā)凌亂地散在眼前，自己臉上濺著觸目驚心的血跡，混著自己和對方的，宋翎看著都怕，擔心他那好看的鼻梁被人一拳打歪。直到把人打昏到?jīng)]意識了，他才像丟垃圾一樣丟開小混混的頭，一把站直，撿了書包就往外走。

    舉步成風的高個少年氣勢像是要趕著去殺人，將要走出巷子時，卻突然頓住腳步。他面朝向她，似乎是在直勾勾地盯著她，他眼前亂發(fā)擋住宋翎探究的視線。宋翎真不曉得他從那蓬草的發(fā)縫間看不看得清她。

    看他的臉，鮮血流淌下淤青發(fā)腫的側(cè)臉?？雌饋砗脩K啊，宋翎想。

    少年與她皆保持沉默，克里斯似乎渾身都繃得死緊，宋翎都能看到他肩部僵直繃緊的線條。

    看樣子他是能看清她的，但她不打算做先說話的那個人。宋翎只是低身抬眼，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一會，然后背著手，率先走在他前面。

    她一路上聽到他默默跟在后面，不曾回頭搭話。

    前兩天在商場里遇到了這孩子，那時她惡意捉弄他，就是不認出他，反正她宋翎是絕不會做把主動權(quán)給別人的那種人的。逛超市嘛，長得最帥的男生她怎么會不多看一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竟然是長大的崽子……

    當時他戴著耳機理貨架，音樂好像完全把他和外界隔絕；她倒是沒有料到，三年不見，青春期發(fā)育的他躥個躥得像個竹竿，眉眼張開了有所變化，不過幸好沒有長殘，長得極對她的審美點。她從酸奶冷柜的反光里看見他丟了神一樣跟過來，再看他緊緊張張地背過身刻意躲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只最顯眼的大白鵝想要掩飾自己一樣，實在太好笑了，拿氣泡水的時候她都得忍著不笑。

    就這樣一直走出鎮(zhèn)，走上山間公路，宋翎選了一條近路，提前跳進了路邊森林，聽到他也爬下柏油馬路，窸窸窣窣地踩在葉子上跟著她亦步亦趨。林翳重重掩掩，逐漸到了一片暗綠的深林之中。她順著一棵傾倒大樹的樹干疾跑幾步下了坡，此時的感覺就像和小男孩版克里斯一起在森林里漫游的舊日回憶。

    率先走上門廊，打開那扇據(jù)好友說被克里斯撬開的湖邊小屋大門，并把門留成大開的狀態(tài)。她窩進煥然一新的新沙發(fā)里，好整以暇看向門口。正如姜太公釣魚一樣，愿者上鉤。

    3

    少年跟了漫長一路，看見那大敞屋門，腳步停頓猶豫了片刻，就邁步走了過去。

    克里斯進屋站在客廳中央，愣了好一會。這里和他上周撬門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大不相同，四處光潔亮麗不落灰塵，不知是誰這么快里里外外全部打掃過了。塞琳并不是這種人。

    沒開燈的客廳里，塞琳坐在沙發(fā)上，支著頭默默地望他，半拉起的窗簾滲透過稀微的光，映著她的臉半明半暗、不甚清晰，仿佛是一位坐在黑暗里的觀賞者姿態(tài)。

    那是陪伴他很多年的塞琳，但又是個不一樣的她。隱約的強勢，攻擊性，清晰地傳達上位者的信號。

    克里斯已經(jīng)明白了塞琳不會先對他說話。

    他扔下書包走到沙發(fā)前，深呼吸卻說不出話，掙扎許久。最后他單膝跪地，畏畏縮縮地伸手探向她放在膝蓋上的右手，輕輕牽起，然后像對待珍寶般捧住她的手，漂亮的綠眼睛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他一邊試探著瞥她神色，一邊把她的手拉向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他單膝跪下的那一刻宋翎心弦仿佛被撩動，同時內(nèi)心里十分驚訝。三年前離開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給這孩子什么調(diào)教，最多在最后一次見面時嚇他。幾年不見，他卻似乎已經(jīng)無師自通如何討她歡心的相處之道，完全不再是過去肆意妄為的熊孩子模樣。

    別的不說，她還挺滿意。她故意繼續(xù)支著腦袋看他，一動不動，看他還能有什么舉動。

    少年跪在地上，柔軟的嘴唇在她手背肌膚流連逡巡，異常溫柔地親吻起她右手的每個角落，他眼睫微合，耳尖微醺般紅起。

    到了某一刻突然停下，輕輕念了一聲“塞琳”，然后他低垂著眼微張開嘴，牽著她的手指，往他親吻得發(fā)艷的紅唇間送，伸出舌尖舔了她指尖一下，還要再往里送。

    宋翎嚇了一大跳，緊急抽回了手。少年被手帶到打著了嘴角，一時不知所措，默默低下了頭。

    天哪，這種口入動作是誰教他的？？?。∷昔嵋荒樅傻赝蛩?，表情難免陰沉。所以……他是已經(jīng)和女攻做過了嗎？

    她不是不能接受不潔，但是養(yǎng)成系的男孩已經(jīng)有過別的經(jīng)驗，那就得重新審視一下了。

    其實內(nèi)心還挺復雜的…………

    眼前的少年跪在原地，似乎認為自己被拒絕了，rou眼可見的沮喪失落，白皙的雙手默默藏了回去，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他臉上淤青的嘴角剛被打到，愈加發(fā)腫，滲出絲絲血跡。窗簾透過的微光打在他亂發(fā)遮掩的側(cè)臉上，順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形成對比強烈的光影，十分蕭瑟。

    “你和別人做過這種事了是嗎？”宋翎捻著被舔過的指尖，皺眉問。

    少年猛抬頭，拼命搖頭：“不是！沒有！我沒有和其他人做過這些……”隨后他好像突然醒悟過來她是為什么一下子抽手如避蛇蝎的樣子，于是像是有了星火希望一樣，扭著身子向她靠過來，“我只愛著你，塞琳，我從來沒有過女朋友那種東西……”

    “那你怎么會這種？”宋翎問。

    “……因特網(wǎng)?！彼吐暬卮?。

    …………場面一時十分安靜。

    宋翎凝神，眼前場景像是某種畫報：

    少年初長成的克里斯全身清瘦，但他寬闊骨架撐起便服也如時裝大片，臉龐利落線條勾畫動人眉眼。他低著頭，臉頰仍因情緒激動或是話語羞赧而染上紅暈，長長睫毛沾有晶瑩水珠，扇動下隱約閃光。

    暗光中，他臉上打架時的淤青與傷口在無聲流血。某種英氣與美麗的中和。

    有風從窗縫溜進來，撩動他凌亂金發(fā)。

    當他玻璃一樣的綠眼睛抬起來、盈盈地望著她時宋翎才反應過來，她真的不由自主伸了手去摩挲他滿帶傷口的臉。

    兇狠的小狼收起了尖爪和尾巴，乖乖跪在原地，紅著臉靜靜被她撫摸。

    宋翎問他“痛嗎？”，曾經(jīng)張牙舞爪的小狼只是抿嘴，最后磕磕巴巴說實話：“塞琳，我很痛……”不知道緣由地像是要哭起來了。于是宋翎摸臉的手順著他耳上鬢角rua了rua亂毛。

    “我沒想到你會打架?？雌饋砟悴惶先海俊彼昔嵋皇謹]毛的同時隨意地聊天，“長這么好看的臉都不利用一下的嗎？”宋翎猜想是他青春期對人際關(guān)系太敏感了，想來過兩年就會變得如魚得水了。

    小狼的話聽起來答非所問：“塞琳之前不理我，我很生氣……”他一開口卻突然溢眼淚，止都止不住的那種，開始哭得抽抽搭搭，“是塞琳一聲不吭地消失了，一直沒有聯(lián)系——我們是那么好的朋友，為什么要丟下我——這里的人都很無聊，每個人都在看我……”

    …………

    宋翎只覺得他這幅樣子很有趣：竟然哭到打嗝，語速飛快到吐字模糊，一邊說一邊抬手揉眼睛。

    她拿了幾張紙巾摁干他的淚痕，拿起止血消炎筆，克里斯就漸漸不再哭了，接過她的紙巾默默擰鼻子。她用消炎筆在他臉上輕輕描點的時候，他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真好看啊，宋翎想著，然后涂掉他嘴角一個裂口。

    宋翎不是什么女mama。處理好傷口，宋翎伸手一推，他就軟綿綿地往后倒在地板上，她順勢坐上他的腰際。此刻克里斯渾身上下似乎都化成水一樣，呼吸依然一抽一抽鼻子，十分順從地躺倒，修長的雙手扒著身側(cè)的地板。

    “我想我可以說你是處?！彼昔釗崦逆i骨，引起一陣顫抖。她故意坐在他的腰上下運動一回，克里斯就像是喘不過氣一樣，紅了臉，并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從鎖骨摸進T恤領(lǐng)口，遇到兩顆聳立的小凸點肆意地撥弄起來，倒是好整以暇地給他下套：“給我展示一下你在因特網(wǎng)上學到什么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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