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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茶幾帝在線閱讀 - 洞了一半的房

洞了一半的房

    雖然是深冬,宮里都有暖爐地籠,熏得一室溫暖如春,十分愜意。

    也因此,沈離并沒有把自己穿成個球。

    他身板單薄,一襲月白的帝王長袍,漆黑發(fā)上綰著一只青玉冠,廣袖如水,逶迤在地。

    被沈言攏在懷里,一只手搭在他腕上,要去掰開他。

    寬大的廣袖順著手肘滑落,露出了半截玉色的小臂。

    膚色瓷白,卻纖瘦得很,隱隱能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稍一用力,便浮現(xiàn)出來。

    都說這位少年君王身體不好,看來并非謠傳。

    沈言想得出神,冷不防懷里一輕,整個人被推倒在了榻上。

    一頭絲緞般的長發(fā),水一樣瀉了滿床。

    絲絲縷縷,烏黑細(xì)膩,有些淌入他嫁衣的領(lǐng)口,襯著胸前一片肌膚愈加白皙。

    有些在錦繡紅被上蜿蜒,遮住了滿床的鴛鴦戲水,龍鳳糾纏。

    還有一些混在了少年的發(fā)絲里。

    紅燭結(jié)發(fā)。

    沈離剛站起來,就覺得頭皮被扯得生疼,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兩人的頭發(fā)纏在了一起。

    不解開,怕是今晚就給他表演一個少年禿斑的傳說。

    沈離先前被于老爺子一記力拔兮山摔得氣血翻騰,險些當(dāng)場就追隨他的便宜爹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禮畢,沈言一抱之下,疼得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胸中那口淤血醞釀許久,要不是他憑莫大的毅力憋著,早就噴了沈言一臉。

    沒好氣地?fù)破鹨慌跚嘟z,將糾纏的部分慢慢解開。

    少年臉色蒼白,手指生得纖長優(yōu)美,指尖略一挑捻,混做一團(tuán)的頭發(fā)就分開了。

    沈言半靠著床頭,看他坐在床沿上,低頭做這些事。

    燭光染上他的眉眼,淡化了病氣導(dǎo)致的虛浮,映著一雙碧眸幽邃,仿佛千古不化的寒潭。

    第一次,沈言覺得,他這個小侄兒,生了副惹人憐惜的樣貌。

    細(xì)細(xì)看去,卻盡是涼薄。

    好不容易解開了兩人的頭發(fā)。

    沈離一抬頭,發(fā)現(xiàn)沈言瞇著一雙好看的鳳眼,正在打量他。

    “要蓋棉被純聊天嗎?”

    沈離調(diào)整了下表情,滿滿都是人文關(guān)懷:“天色不早了,王叔受累一天,不如早點(diǎn)休息?!?/br>
    床很大,隨便你怎么滾,只要分我一個小角落就行。

    嫁衣如火的青年一愣,目光在他身上來回巡梭片刻,慢慢露出了一個極為溫雅的笑容。

    “嗯,也好?!?/br>
    沈言笑道:“那就勞煩侄兒將合巹酒取來,你我共飲一杯。”

    “……….”

    案幾上,一只鋪著紅綢的玉蝶里,裝著兩只金色的小酒杯。

    酒液澄澈,酒香濃郁。

    “是上好的‘玲瓏醉’,七十年才得一壇。”

    沈言接過杯子,向他介紹:“這酒不易醉人,你身子骨差,偶爾喝一點(diǎn),也不要緊?!?/br>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托住杯底。

    沈言撐起身子,一手環(huán)過沈離的手,讓兩只杯盞交換了個方向:“來,喝了它?!?/br>
    洞房花燭,喝合巹酒是重頭。

    不管這樁婚事出于什么目的,在那些暗流洶涌之下,今夜依舊是美好的一夜。

    杯盞抵住少年妃色的薄唇,沈言輕聲哄勸:“張嘴?!?/br>
    眼前忽然一花,一股子清甜的味道滲入心肺。

    白衣少年搖搖頭,按下他的手,從袖中滑出了那枝他采下的梨花。

    梨花將開未開,幾朵花骨朵兒綴在枝頭,瑩潤可愛。

    “等一下?!?/br>
    推開沈言的手,沈離跪坐起來,抬手撫上沈言的頭發(fā)。

    一瞬間,羊脂玉的玉簪被他從沈言的發(fā)間抽離,原本松松綰著的長發(fā),瞬間落了他滿身。

    沈言笑著嘆息:“喝完再圓房也不遲,又不耽誤你多少時間。”

    沈離聞言,有氣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

    他握住玉簪,將簪子尖銳的一頭對準(zhǔn)自己手腕,倏地扎了進(jìn)去。

    血腥味在房間里彌漫開來。

    沈言見狀,臉色一變。

    不等他動作,沈離又拿起梨花斷枝,隨手一拋。

    花枝停在半空中,穩(wěn)穩(wěn)不動了。

    沈離抬起受傷的那只手腕,血順著手臂淌落,一點(diǎn)點(diǎn)落在了梨花上。

    異象,就在這時發(fā)生了。

    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吸收了沈離的血,竟然漸漸膨脹、變大。

    剎那間,開滿了枝頭。

    有淡金色的金氣從他指尖升起,纏繞著折斷的花枝,滲入花朵中。

    梨花的清香越來越濃郁。

    “別動?!?/br>
    沈離盯著花枝的變化,等到最頂端的梨花完全綻放,手腕處也不再滲血了。

    仿佛他的血就是契引,催生了梨花的全部生機(jī)。

    將枝頭的梨花一一采下,一共三朵。

    沈離拿起沈言手中的酒盞,指尖一點(diǎn),雪白的梨花便紛紛落入他的杯中。

    原本無色的酒液,變成了瑩瑩淺綠。

    滿滿都是梨花的清甜。

    “王叔,喝嗎?”

    將盛滿綠色酒液的小金杯在沈言面前晃了晃,少年盯著他,忽然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可能會有毒哦?”

    那樣溫柔繾綣的語調(diào),仿佛情人間的低語。

    根本不像之前敷衍的語氣。

    那么,顯而易見,這杯酒里有問題。

    沈言對沈離實(shí)在了解得不多,從不知道他會這種把戲。

    酒香清醇,只是聞著,就感到通身暢快。

    但…..要不要喝呢?

    紅衣青年把視線投向面前的少年君王,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但沈離微微一笑,并不理會他眼中的疑問。

    顯然,沈離是不會解釋的。

    之前的邀請變成了騎虎難下。

    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和梨花的清香混合成了一種奇妙的氣息。

    有那么一瞬間,沈言想到的,卻不是什么伴君如伴虎,乖戾難測,叔侄殺伐等等…..

    而是想,原來這樣陰柔美麗之物,也是嗜血的。

    忽然間,沈言就自失一笑。

    他到底是眼前人的長輩,作為一個年長他十二歲的男人,還計較這種事,實(shí)在很沒風(fēng)度。

    沈言想,最壞不過是死罷了。

    死在大婚之夜,錦繡紅被間,總好過日后君臣間隙漸生,被一杯鴆酒賜死來得體面。

    “梨花白么?”

    反握住沈離的手,沈言眉眼含情,就著他遞出酒的姿勢,一飲而盡:“雖然清淡了點(diǎn),倒也別有一番滋味?!?/br>
    酒液入腹,肺腑間都生出一股微熱感。

    一杯飲盡,不等沈離收回手,沈言就長臂一攬,壓著他往下,貼上他的唇舌,將口中最后一點(diǎn)殘液哺入了他的口中。

    梨香悠遠(yuǎn),彌漫齒間。

    他吻得十分突然,又過于急躁,嗆得沈離險些喘不過氣來。

    沈離:這年頭想做個好人也太難了叭!

    被沈言壓在懷里親得昏昏沉沉,沈離一邊躲他,一邊伸手去抓空中的花枝。

    “你等等…..”

    不過喝了杯加了料的酒,他這王叔發(fā)難得毫無緣由,沈離差點(diǎn)又吐出一口血:“你等一下不行?!”

    帝袍被扯開,柔軟的唇舌印上胸膛,又沿著頸線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至耳后。

    好,抓到了!

    歷盡萬難將沒了花骨朵的梨木枝握在手里。

    沈離摁住沈言撫在他腰上的手,衣襟大敞,褻衣的暗扣都被解開了。

    一束烏發(fā)垂落,掩去了他脖子和胸膛上的點(diǎn)點(diǎn)紅痕。

    勉強(qiáng)攏住懸在肩上的外袍,沈離都快被氣笑了。

    “你好歹也幫我拆個冠吧?”

    搖搖頭,他已經(jīng)不指望沈言放棄了。

    索性掌心一震,再攤開手時,梨花枝干的外殼紛紛碎去。竟然瑩白如玉,有絲絲縷縷的金色氣體環(huán)繞其上。

    沈言抬起手,繞到他腦后去:“嗯,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青玉王冠被摘了下來,青絲如頹,一瞬間映滿整個視線。

    冰涼的觸感拂過肌膚,激得沈言微微戰(zhàn)栗。

    少年衣衫不整,懨懨地斜睨了他一眼,將長發(fā)握成一束,往身后撥去:“你可是我親叔叔…..”

    聽到他這么說,沈言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

    哦,他差點(diǎn)把這茬給忘了。

    他們確實(shí)是親叔侄,血親血親那種。

    沈離的老子就是他的大皇兄,后來封了太子,小時候還被沈謹(jǐn)塞過桂花糕。

    沈謹(jǐn)娶慕容婉的時候,他還特地送過禮呢。

    倘若沈謹(jǐn)還活著,風(fēng)水流轉(zhuǎn),輪到他偷偷塞桂花糕給這個小侄子了。

    哪料一朝天變,先皇駕崩,群臣各懷鬼胎。

    于文取為了在亂局中保下他,趁著新帝登基,根基還不穩(wěn)時,給他做了這門親事。

    一來杜絕門閥世族往后宮里塞人,二來請他護(hù)一護(hù)小皇帝。

    小皇帝這樣小,偏生又是個病秧子,要是再出什么意外,這朱樞百年盛世,恐怕就到頭了。

    燭光中,少年帝君發(fā)如流墨,慢慢將身上僅剩的一件里衣脫下。

    他動作優(yōu)雅,不疾不徐。

    修長單薄的身軀在燭光搖曳間,襯著眉眼一點(diǎn)淡漠,滋生出一種近乎傲慢的情色。

    而實(shí)際上,沈離想的是——等等,這衣服為什么這么難脫?!

    搞定了自己,沈離才有空去打量沈言。

    沈言身上穿的是古制嫁衣,裙擺奢麗,繡工精巧,勾勒一握窄腰纖長,這滿滿的南珠金線喲…..

    仔細(xì)研究了一會兒,沈離言辭懇切:“七王叔,這個我真脫不下來?!?/br>
    想想對方都陪自己在luanlun的巨坑上反復(fù)橫跳了。

    他爹娘要是泉下有知,慕容婉不好說,沈謹(jǐn)是肯定要跳起來和他拼命的。

    這么一想,沈言心中涌起了些許愧疚。

    他解開衣帶,順著裙裾的方向用力一扯。

    一陣叮鈴咚隆之后,紅衫羅裙,混著沈離那件月白色的帝服,丟了一地。

    青年的身體白皙勻稱,寬肩窄腰,一雙腿生得極長。

    沈言坐著的時候,沈離還不覺得。

    等他這一躺下來,腿幾乎抵住了床尾,還留了些空隙,是因?yàn)樗ドw微屈,掩住了腿間風(fēng)情。

    luanlun是要luanlun的,微微一羞,以示尊敬。

    皇陵8號住戶沈謹(jǐn):MMP!

    沈言武將出身,是朱樞皇族中的一個異類。

    習(xí)武之人多健壯,比如朝堂上僅剩的那三只…..哦不對,張巡督前天溺死在了春柳河里,因此只剩下兩只了。

    個個膀粗腰圓,肌rou鼓起,觀之令人生畏。

    沈離想著沈言差不多也是這樣的,脫光了一看,才知繆之千里。

    相比武官,甚至一般的青年來說,沈言的體格都顯得過于單薄了。

    雖說沒到一摸下去全是骨頭的地步。

    鎖骨凸起,胸膛和腹部也只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rou,有些文官都比他壯。

    和沈離這樣從小生病導(dǎo)致的消瘦不同,沈言的單薄,更像是一種郁結(jié)之下的無奈。

    郁結(jié)的原因,很好找。

    沈言的生母是惠淑皇后蘇蕓,先帝發(fā)妻,當(dāng)年被譽(yù)為朱樞的第一美人。

    能與之相比的,也就昔日北燕的王妃烏檀了。

    母親如此美麗,先帝長得也不差,兩相結(jié)合之下,沈言的樣貌自然出眾。

    既是正宮嫡出,天賦又高,本該是天之驕子。

    至于為什么最后是沈謹(jǐn)當(dāng)上了皇帝,而他卻被送往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八年。

    直到新帝繼位,才被接回來當(dāng)新娘…..

    沈離想,還是別問的好。

    他本也不關(guān)心這個。

    沈言雙腿微攏,靠在繡著鴛鴦戲水的金色宮枕上,神色坦然。

    沈離伸出手,在他的小腿上輕輕按了一下。

    指腹下的皮膚溫?zé)釁s略顯僵硬,他稍稍用了點(diǎn)力,就能感覺到底下錯裂的骨骼。

    骨骼已經(jīng)定型,幾片裂開的骨頭麻花一樣糾結(jié)在一起,支棱著血rou。

    “別碰了。”

    對于他的行為,沈言并沒有制止,只是淡淡道:“那里的筋絡(luò)都壞死了,無論你怎么碰,都不會有反應(yīng)的。”

    這就是他站不起來的原因。

    而和這雙廢腿相對的,是沈言本該保養(yǎng)金貴,白凈無暇的身上,到處都是或深或淺的傷疤。

    有些傷得不深,顏色就淺些,幾乎看不見了。

    有些傷得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長不好,就形成了大塊暗紅色的傷疤。

    大腿內(nèi)側(cè),腰上,肩膀…..

    或多或少,都有幾塊形狀猙獰的大疤。

    如果不脫衣服,單看沈言的面孔,是何等矜貴風(fēng)雅,俊秀多情?

    脫了衣服,那樣白皙的身體上,卻遍布這樣可怕的傷疤,反差如此之大,著實(shí)令人掃興。

    沈離又按著他的腿骨摸了摸,將梨花枝放到一旁,俯身擁住沈言,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倒也不怎么要緊?!?/br>
    “于你來說是無妨?!?/br>
    沈言笑笑,主動仰起頭去親他的脖子:“就是勞煩侄兒多出點(diǎn)力了,本王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