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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花神繪真心,自投羅網(wǎng)書院行

    【第八十二回】猛回頭

    白芍花神繪真心

    自投羅網(wǎng)書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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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他真就這么走了……

    白芍呆呆地挪了幾步,屁股一墩,癱坐到椅子上。

    他沒想真趕那人走,他只是想把威風找回來,把面子掙回來,把這些天來受的委屈,好好地在鷓鴣哨身上討回來。

    當他下令取刀的時候,他在心里想:鷓鴣哨你個殺千刀的,你居然騙了我這么久!哼,讓你舌燦蓮花,我真該將你能說會道的舌尖,雕出一朵喇叭花兒來!

    當他下令拿鹽的時候,他在心里想:鷓鴣哨啊鷓鴣哨,你臉皮這般厚,就該將你的臉皮當豬皮般剝下來,抹了鹽巴腌臘rou!

    當他下令燃燭的時候,他在心里想:都說“真金不怕火煉”,那真心呢?你以丑奴的嘴,說過的“愿為少爺上刀山下火?!钡氖难?,如今可還當不當?shù)谜妫?/br>
    當他下令鷓鴣哨不準狡辯的時候,他在心里想:你說啊,有什么苦衷,你倒是說給我聽聽??!我叫你別說,你就真不說了么?看來,也沒什么非說不可的理由……

    天底下的小怨婦,大約都是這般口是心非,腦里想的是“留下來、抱緊我”,可身子擺出的架勢,卻是鐵石心腸地將人往外推,直到,心上人真正地消失在門口。

    *

    白芍就那樣呆坐著,傻傻發(fā)了好半晌的愣,才忽然想起來:花神冊,花神冊,臨走前他甩下這書給我,定然是有什么用意!

    疾指快速在書冊上翻著:滋蘭、寒梅、桃花、牡丹,朽春筆筆下的花神,仍舊是白芍記憶中的模樣,似乎也沒有什么蹊蹺啊……等等!這是……這是我?白芍瞪大了眼睛,覺得難以置信。

    “……誒,等等,還有那第五頁上、空白的一片,又該如何解釋?”

    “……很簡單。他還未找著,與白芍花最適宜相匹配的美人。所以五月花神的位子,就暫時空著嘍……”

    頭腦中回想起了這兩句,這是當初他隨口一問時,鷓鴣哨予他的回答。

    沒想到他還沒有忘記……

    這時又一念閃回。白芍忽地憶起,婉林一行,馮傲挑撥離間,丑奴落寞遠離,獨自一人遠遠坐到了某棵大樹下,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本書冊,默默地看。彼時自己粗心大意,又擔心丑奴自卑傷心,根本沒想到那書,應該就是手中的。

    他是什么時候畫的呢?趁我睡著了,披著月光、勾的筆?

    白芍以指頭不舍地揩著,將畫中、折腰仰躺在白芍花叢中的美人兒,給仔仔細細地描摹了一遍。

    躍然紙上的白芍,有著如芍花般精致好看的面龐。他彎著金柳似的月牙眉毛,雙腿如彎弓一般,半屈半張。

    他一手持著腹下挺立的小秀枝兒,另一手輕輕托著頸,嬌羞地扭過臉來。善睞的明眸,像在動情地回凝著鷓鴣哨,微露的鮮白皓齒,似向鷓鴣哨展現(xiàn)著溫柔笑意。

    他是花中花、媚中媚,腰上繞著一圈又一圈的白芍藥。他躺在無數(shù)朵芍花鋪成的花床上,顯得純真又無邪,靈動又嬌媚……

    他讓人想要千方百計去追求、傾盡所有去守護……他是鷓鴣哨心里的花神,那男人畫出了朽春筆都勾勒不出的另一種意境——用情至深的真摯。

    白芍讀著花神圖旁,鷓鴣哨題寫的小楷:“紅潮頰上誰爭秾,花自嬌俏人玲瓏。情真意切口難訴,只摘玉蕊忘春風?!?/br>
    他仿佛能看見,鷓鴣哨在燭光下一筆一劃地寫下這些字句,期待著有朝一日,自己目睹后的歡心……

    白芍像不認識那些字似的,吸著眼淚,讀了一遍又一遍。

    “情真意切”……是說他對我一片真心,是我誤會了,沒聽他解釋?“只摘玉蕊”的意思,是說萬花叢中,他只獨獨摘我這一朵白芍么?“忘春風”……是說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不足掛懷的煙云,而他最在意的,就只有我么?

    白芍真后悔,自個兒沒好好地聽胡夫子講詩,否則他也不會如此的愚笨,面對著鷓鴣哨留下的字句,他卻怎么也猜不透、想不清……

    要不我去趟書院,請教一下胡夫子吧,問問他我這么理解,是否有誤。今日雖不是講學日,但墨香齋對自家的學生,向來大門不閉。

    白芍急匆匆地擦干眼淚,把那頁紙撕下來,珍寶似的抱在懷里,傻乎乎地鉆進轎子,命人往書院抬。

    此刻,連那個吹胡瞪眼、對他沒有一句善言的胡夫子,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對白芍而言,仿佛僅剩的那兩句詩,就是他與不知遠在何方的鷓鴣哨之間,唯一的牽絆。

    *

    沒有了“丑奴”的保護,他唯一能自由出入、且能叫爹娘安心放行的地方,就是書院。當然,抬轎的侍衛(wèi)還是將他護送至了門口,可甘心在白府當差的侍衛(wèi),武功又能高強到哪兒去?即便是寸步不離地跟在身邊,危險時刻又能有多大作為?

    正如白芍自己對鷓鴣哨說的那樣,他始終抱著一分僥幸,他總想,危險不至于下一刻就到來,他白芍的小命,不會在下一刻就隨隨便便交代。

    “你們還是像往常一樣,站門外頭等我吧?!卑咨趾唵畏愿赖?,“我去找夫子,去去便來?!?/br>
    單純的小白兔,對危險,總是這般后知后覺。

    他推開門,里頭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也不在。他邊走邊問:“有人么?胡夫子您在么?”

    無人答話,白芍有些納悶,按說即便是學生們休習,胡夫子說過,他總是以書院為家,常居在書院里的。

    興許是去茅房了吧?我進去看看。

    “吱嘎——”他推開胡夫子的門,門沒落栓。

    “胡夫子?夫……”一只手,突然搭在了白芍肩頭。他一愣,竟是不敢回頭。

    “白少爺,你來這里做什么?”陌生的聲音,帶著陰沉的威脅,不是胡夫子,不是同窗中的任何一位。

    “我、我來求一點學問……”白芍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頭……

    眼睛!是那雙躲在茅房格窗外頭,偷窺過自己解手的眼睛!貪色中含著殺意、迷戀中帶著鄙夷,只要看過一次,白芍這一輩子都難忘記!

    眼睛的主人朝他咧開了嘴:“嘿嘿嘿,你一個yin-浪的雙兒,沒指望當官,還求什么學?不如,讓我來幫你,死得更有價值些!”

    鋪天蓋地的黑,“唰”地一下罩來。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