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第一次見到宋海寧，就一個感想：流里流氣。

    那會兒的宋海寧頂著一腦袋藍灰色的寸頭，左耳還帶了個耳釘。sao包，非主流，小混混，不像好人……這是方白對他全部的第一印象了。

    方白的哥們兒過生日，叫了幾個朋友過來熱鬧熱鬧。他和宋海寧就是在這么一個有些吵鬧的環(huán)境下認(rèn)識的。

    當(dāng)時一群人喝大了，包廂里的氣氛嗨到了頂點。方白被他哥們兒強行拽著，大老爺們兒在那哭訴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宋海寧就是在這時候來的。

    他推門進來先是被眼前一群人給驚了下：“可以啊，看這架勢是要不醉不歸啊。”

    包廂里的人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又該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方白那哥們兒看見他來了，終于松開了方白，轉(zhuǎn)身大著舌頭問他：“宋海寧我蛋糕呢！剛吃飯那會兒就等著你來了！”

    宋海寧笑笑，跟他說：“存前臺了。等會兒你們鬧完了再吃吧，這會兒都是醉鬼我怕拿來你們能給我直接糊臉了。”

    方白往旁邊挪了挪，把那哥們兒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給他，宋海寧坐下沖他客氣地點了點頭，倆人算是打了個招呼。

    宋海寧坐下了，那哥們兒就又開始扯著他叨叨。一屋子的鬼哭狼嚎里，兩人說著話都得扯著嗓子靠吼交流。

    方白坐一邊聽著樂，時不時喝兩口酒，借著挺昏暗的燈光打量了下旁邊的男人。

    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jì)。挺高，脫了外套以后顯出來的手臂線條一看就是練過的，襯著他那一頭藍不藍灰不灰的板寸，看著就不太像正經(jīng)人。

    方白總結(jié)完下意識地又往邊上坐了坐，莫名覺得這人怪兇，不太敢靠近。

    他不搭理人，宋海寧倒是轉(zhuǎn)頭跟他說了幾句話，后來估計是看他興致不高，也就不怎么開口了。過生日那哥們兒這會兒喝高了，正躺在沙發(fā)上哼哼唧唧。

    方白覺得包廂里有點悶，起身準(zhǔn)備出去透透氣。他剛起身，旁邊的宋海寧問他：“怎么了？”

    方白說我抽根兒煙。宋海寧于是點點頭，看著方白拾起桌上的煙盒和火機出了包廂。

    覺得悶是真的，但抽煙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手機里葉小月還在不停地找他，微信界面里葉小月頭像邊上的小紅點沒一會兒就變成了“16”。

    從他今天過來吃飯開始，葉小月就一直在手機里找他。看他沒接電話便轉(zhuǎn)了微信，十幾條消息，總結(jié)下來就是道歉，說自己對不起方白，想挽回這段感情。這幾天葉小月都在斷斷續(xù)續(xù)找他，饒是方白脾氣再好也被磨得沒了耐性，索性把手機關(guān)了機。剛才一群人去了KTV唱歌，他閑著無聊了才把手機掏出來，剛開機，微信和短信的提示音就快把他淹沒了。

    葉小月嚴(yán)格說起來算是方白的前女友。倆人前幾天已經(jīng)分手了，但這好像是方白單方面認(rèn)為的結(jié)果，葉小月怎么都不同意，一哭二鬧，好像認(rèn)定自己能把方白吃得死死的。

    方白看著微信的對話皺了皺眉。

    那天本來是葉小月生日，兩人定好了晚上吃個飯再一起看場電影?？墒强煜掳嗟臅r候上頭臨時來了活兒，要在今天之內(nèi)給完成。方白在微信里和葉小月說了聲，也沒太在意，他以為倆小時差不多也能完事兒了，不耽誤他倆約會。

    可快結(jié)束的時候上頭的人發(fā)現(xiàn)數(shù)據(jù)里有個錯誤，還挺嚴(yán)重，于是全組的人又都全部留下在那重新返工。

    他眼睛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不忘抽出一只手給葉小月發(fā)了個消息解釋，讓她別等自己了，先吃完了回家休息，他這指不定就要通宵呢。

    加完班已經(jīng)是半夜了，到底是不用通宵了，一群人收拾完拖著疲憊的身子各回各家。方白看了看手機，一晚上都沒等來葉小月的回復(fù)。他心里覺得愧疚，路上瞅見一家還在營業(yè)的便利店，匆匆進去買了個小蛋糕，想了想又買了點葉小月平時愛吃的零食，這才拎著回了家。

    然而葉小月并沒有在家里等他。

    方白后來打了好幾個電話給她，手機關(guān)機了。方白心里再著急擔(dān)心，也只能在家里坐著干等。到了后半夜的時候，葉小月醉醺醺地自己開了門，方白趕緊迎上去，門外站了個扶著葉小月的陌生男人，挺親密地?fù)е?，葉小月醉得整個人都快掛那人身上了。看見方白，葉小月有些慌亂，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推開了摟著她的男人。陌生男人曖昧地沖她笑，眨了眨眼：“下次再來找我玩啊。”

    方白臉都青了，砰地一聲關(guān)了門。

    葉小月醉得都有些站不住了，還不忘拉著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后來他才聽說，葉小月一直是個挺愛玩的人，是好幾家酒吧的?？汀＝?jīng)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吧臺邊上，等著條件還不錯的男人來請自己喝一杯。

    合著在自己面前的乖巧無辜都是裝的。

    方白對她是能寵就寵，每次倆人在一塊兒親個嘴方白都要猶豫半天，生怕嚇著人家。現(xiàn)在回過頭來想想，覺得自己簡直太可笑了。

    這一年多里護著對方哄著對方，生怕她受一點兒委屈的自己就像個傻子。

    打火機咔地一聲發(fā)出聲音，方白邊吸了口煙邊給葉小月?lián)芰颂枴?/br>
    有些事情哪怕再牽扯不斷也終究是要說清的。為自己，也為對方。

    宋海寧出來上個廁所路過走廊的時候聽到的就是方白的一句“到此為止吧”。

    方白說完這句就掛了電話，剛回頭，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宋海寧。

    宋海寧見著他了也不尷尬，挑了挑眉：“女朋友？”

    方白點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宋海寧于是也不多問，胳膊搭上他肩膀，是一個半摟著的姿勢，“回去吧，凱哥這會兒醒了非鬧著要聽你唱一首?！?/br>
    方白皺了皺眉，有些不習(xí)慣不熟的人之間湊這么近的距離，但也終究沒多說，和他一起回了包廂。

    這次聚會之后連著有好幾天方白都沒緩過神來。

    他們幾個朋友平時能趕著湊一塊兒的時間不多，難得人齊了就鬧得格外驚天動地。一群大老爺們兒放開了耍，平日里的那點矜持和假正經(jīng)早都扔沒了。

    方白在經(jīng)理辦公室做著匯報，下午他倆要一塊去一個客戶那兒談點事情。其實這本來不屬于方白的職責(zé)范圍內(nèi)，但組里另一個同事請了病假，這才落到了方白身上。

    “對了你一會兒趁午休去下這家店，買幾份小點心打包了下午帶著給李總，他好像是店里常客?！苯?jīng)理突然想起來，拿了個印著店鋪地址的小卡片塞他手里，“不好意思啊辛苦你跑一趟了?！?/br>
    方白接過來看了看，印著一溜兒外文，也看不太懂，估摸著是個挺洋氣的甜品店吧。

    到了中午他沒吃午飯就先趕去了這家店，怕路上堵車，也怕店里排隊，總得先把客戶爸爸伺候妥了才有精力管自己。

    店里裝修的倒還挺溫馨，和卡片上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是家蛋糕店，推門進去以后暖黃色的燈光覆蓋了整個店面，櫥窗里擺著一個個色澤艷麗的小點心，看著很精致。

    “歡迎光臨?！?/br>
    方白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順著抬眼望去，一顆熟悉的灰藍色腦袋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喲。”灰藍色腦袋看見他樂了，“這也太巧了?！?/br>
    “啊?！狈桨卓粗?，心里也在感嘆，然后有些尷尬，他忘記對方叫什么名字了。

    “你……在這兒上班？”想不起來名字了就直接跳過吧，方白看著黑T恤牛仔褲的男人，一時有點摸不清這打扮是不是店員。

    “啊，這是我的店?！彼魏幮α诵?。他笑起來喜歡扯一邊嘴角，露出一顆虎牙，看著還挺痞氣。

    方白有些驚訝地望了他一眼，這下連裝都忘了裝，一臉不敢置信一覽無余。

    他一直就以為凱哥這朋友得是什么混街面兒的，那一身太不像個好人了。所以從對方嘴里聽見這話還挺震驚，沒想到是挺正經(jīng)一青年。

    方白還急著辦完事了趕回去吃午飯，也沒聊幾句，走之前倒是記得加了人微信。對方給他打包了幾塊招牌小點心，還不肯要他錢，后來聽說公司給報銷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

    人其實挺好。

    從這之后方白和宋海寧算是熟悉了。他這才知道男人是個甜點師，前年剛從國外學(xué)習(xí)回來，和朋友合開的這個店，在市里也算小有名氣。

    但是認(rèn)識歸認(rèn)識，方白依舊不怎么喜歡這個五顏六色頭發(fā)的男人。之前漂的藍灰色有點掉色了，現(xiàn)在宋海寧頂著一腦袋黃綠毛板寸，再配個大金鏈子直接就能出去干架了。

    不過方白表面上并不會體現(xiàn)出來，倆人偶爾還會出來吃個飯，席間該聊聊，該喝喝，不像當(dāng)初剛見著時那么生疏，但還是帶了點禮節(jié)性的客氣。

    方白這人就這樣，性子淡。也就在那群哥們兒面前才會稍微放松些，畢竟太熟了，彼此沒必要裝。

    “你是不是有點怕我啊?！彼魏庍吅戎嬃线叞腴_玩笑地問他。

    “??？”方白有些楞，就這么看著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咱倆這距離，”宋海寧比劃著說了句，“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被強迫和我在這坐著呢?！?/br>
    這下方白聽明白了，但是聽明白了也就是笑笑，也沒往宋海寧那兒挪過去丁點兒。

    “有時候覺得你這人挺有意思，”宋海寧又開口，“之前我以為是咱倆不熟才這樣呢，現(xiàn)在飯也吃了幾次了，你還是這樣?！?/br>
    方白抿了口飲料心說我哪樣兒啊。

    “怎么跟個姑娘似的還挺靦腆呢?！彼魏幵谝慌孕Α?/br>
    可能是沒想到以他倆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對方會說出這話，方白驚得都抬起頭去看他了。

    “不是那么個意思，就覺得你這人……挺有距離感的?！彼魏幙赡茏约阂灿X得剛才那話不太合適，想了想又解釋了一句。

    “啊，”方白低頭摸摸鼻子笑了下，“我就這樣兒?！?/br>
    后來聊著聊著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感情問題上去。

    倆大老爺們兒談這個，畫面還挺美的。宋海寧問他：“你怎么沒把女朋友也帶出來一起啊，我又不介意。”

    方白說：“分了?！?/br>
    宋海寧啊了一聲，過會兒把話題就帶到了別的方向上。

    這天之后方白總覺得宋海寧變得挺主動了起來。以前他倆就是時間碰上了一個月出來吃次飯的關(guān)系，有時候兩人都忙起來可能兩三月才能見著一次。可現(xiàn)在，經(jīng)常是快到周末了宋海寧就主動發(fā)微信問他周末有沒有安排，沒有就倆人一塊兒約著爬個山看個電影兜個風(fēng)什么的。

    看來宋海寧這也是沒有女朋友過得太閑的。

    現(xiàn)在方白倒覺得和人相處得挺舒服。拋開那一頭五彩頭發(fā)，宋海寧本身是個性子挺溫和的人，挺會照顧人，處著不累。偶爾聽他聊聊以前在國外時的那些事兒，還挺有意思。

    何況宋海寧的外在條件也是擺在那兒的，看著也養(yǎng)眼。

    宋海寧常年健身，身上不是那種夸張的肌rou但看著也很結(jié)實。不笑的時候看著有些兇，笑起來了總帶著點痞氣，好像還隱約透著些少年的影子。

    他倆偶爾去個清吧總能遇上來搭訕?biāo)魏幍墓媚?。方白都?xí)慣了。

    “這個看臉的世界?！狈桨缀攘丝诰坪藓揲_口。

    宋海寧樂了：“這話說的，你又不丑。”

    末了又補了句：“你長得挺漂亮的。”

    方白懶得搭理他，一點兒不會安慰人，他一個男的夸什么漂亮啊，要夸至少也得是帥氣吧。

    個不走心的。

    過了會兒有個小男生拿著杯酒過來了，站在離他們挺近的距離，沖著宋海寧笑：“帥哥我能坐這兒嗎？”

    宋海寧給人回絕了之后方白驚訝地挑著眉：“不能吧，男女通吃啊?！?/br>
    宋海寧無奈地笑。

    方白想了想，又湊上去小聲問他：“哎，你咋沒談個對象呢，這條件，可惜了啊?！?/br>
    宋海寧不動聲色享受著他主動貼過來的大半個身子，這也就是倆人真的處熟了，方白才會這么八卦。要擱他倆以前那不近不遠的關(guān)系，方白別說開口問這，光是距離都不會主動湊這么近。

    宋海寧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開口：“有惦記的人了?！?/br>
    方白了然，也不知道宋海寧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兒的，想想還挺好奇。

    又一個周五，方白主動發(fā)消息給宋海寧，他倆本來約好明天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但這會兒下了班方白總覺得頭有點疼，咳嗽了一周多還沒好，他擔(dān)心自己要生病。想著明天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睡覺吧。

    宋海寧消息回復(fù)的挺快，又問他家里有沒有藥。

    方白其實都不知道家里藥箱放哪兒去了，他太多年沒生過病了，平時遇上個小感冒什么的一般睡一覺也就好了，用不著吃藥。

    他手指點了點屏幕，回了個“有”。

    結(jié)果第二天睡起來的時候方白就覺得不對勁了。頭疼得厲害，渾身還一陣陣地發(fā)冷，他摸了摸額頭，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估計自己這是時隔多年的光榮發(fā)燒了。

    方白裹著被子下床找體溫計，家里翻遍了也沒找著。拿過手機準(zhǔn)備外賣叫點藥，一看距離，居然超出了配送范圍。

    倒霉起來真是事事不順心。

    喝完一大杯熱水又縮回床上，方白無聊的拿著手機在幾個應(yīng)用之間相互切換。不小心戳到了微信，看著最近聯(lián)系人的一溜列表，宋海寧的名字就這么在上頭安靜地躺著。

    方白盯著他那微信頭像糾結(jié)了能有快兩分鐘才試探著發(fā)了句：起了嗎？

    宋海寧居然秒回：醒了，賴床呢。怎么了？

    對方居然也會賴床，方白無聲地笑了笑。

    可能是看方白還沒回他，對方直接一個語音電話打了過來，聲音里還帶著剛睡醒nongnong的鼻音：“怎么了一大早找我？”

    方白剛要開口沒忍住先咳嗽了兩聲，一大杯熱水喝下去也沒啥用，嗓子還是癢。

    宋海寧聽著這動靜沉默了兩秒，又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方白挺心虛地啊了一聲。宋海寧嚴(yán)肅起來的聲音聽著還怪兇，讓他有種自己是個被挨罵的小學(xué)生的錯覺。

    電話那頭宋海寧說：“等著，我馬上過來?！?/br>
    方白下意識想拒絕，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大清早跑一趟的?？伤约河謱嵲跊]力氣出門去買藥，想了想連忙開口：“那你來的時候能帶盒退燒藥嗎……還有溫度計。”

    對方應(yīng)了一聲就匆匆掛了電話。

    宋海寧趕過來的時候方白已經(jīng)又睡了一覺，發(fā)燒磨人，就這么半睡半醒的吊著。宋海寧來的還挺快，手里提著個袋子，進門了就先從袋子里找出退燒藥讓方白就水吃了。

    方白是真燒得難受，都顧不上招呼他了。其實這還是宋海寧第一次來他家呢。吃了藥方白就往臥室走，邊走邊跟他說：“對不住啊，特地讓你跑一趟。你去客廳看會兒電視玩會兒游戲都行，我就不陪著了?！?/br>
    宋海寧看著他上了床又給他掩掩被角，皺著眉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我呢，好好睡你的，別cao心那些沒用的?！?/br>
    出臥室門前又加了句：“我就在外頭，不舒服叫我?！?/br>
    方白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醒的時候都快三點了。他先是量了量體溫，還不錯，溫度下去了。這才起身穿著拖鞋晃到客廳去看宋海寧。

    客廳里挺安靜，電視開了靜音在播著節(jié)目。宋海寧靠著沙發(fā)睡著了，懷里還摟了個抱枕，皺著眉好像睡得不踏實。沙發(fā)不大，他這大長腿沒處放就這么委委屈屈地縮在一邊，姿勢有些別扭。

    方白看著莫名就覺得心里有點不好受。

    他出聲輕輕喊了宋海寧，宋海寧保持著這個擰巴的姿勢就醒了。剛醒還有點沒緩過來，視線對上他才問：“你怎么起來了，好點沒？”

    方白點了點頭，說好多了，退燒了。

    于是倆人坐下來一塊兒吃了個午飯。

    方白怪過意不去：“你中午餓了就先吃啊，點個外賣都行。我這萬一要睡到晚上呢，你不得餓傻了?！?/br>
    宋海寧不在意地笑了笑說沒事兒。

    倆人吃的是宋海寧中午那會兒煮的粥，剛退燒也不能吃太油的東西，宋海寧沒點外賣，陪著方白喝了兩碗白粥。

    吃著吃著方白突然笑了下：“除了我爸媽，生病還沒人這么照顧過我呢。”

    笑完又說：“你這也太暖了，這要是個姑娘這會兒可能就心動了。”

    宋海寧也沒回話，看著對方低頭喝粥的臉，無聲笑了笑，眼底一片柔軟。

    吃完飯沒等方白起身，宋海寧就直接拿過他的碗一起端去廚房洗了?？粗腥说椭^洗碗的背影，方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之前他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時的眼神，特別認(rèn)真。最早遇見男人的時候方白總覺得對方不像個正經(jīng)人，頂著一頭挺sao包的頭發(fā)，多多少少有點輕浮的感覺。現(xiàn)在吧，又時常覺得男人有著和表面不符的柔和與細心，和宋海寧呆一塊兒的時間里方白總覺得挺踏實。這種踏實來源于對方，這么一想，就還挺羨慕宋海寧喜歡的那個人，能被他給予全部的溫柔和耐心。

    感冒事件后方白總想著要請對方吃頓飯，耽誤了人家好端端的一天周末，哪怕是朋友也挺過意不去的。正好天也冷了，兩人商量了下，決定下班去吃火鍋。

    方白和他那群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出來吃火鍋都是點辣鍋，一個比一個能吃辣，點鴛鴦吃著沒勁。翻著菜單，方白就默認(rèn)對方也能吃辣了：“直接點辣鍋吧？”

    宋海寧點點頭。

    鍋底端上來的時候冒著白色的熱氣，紅油鍋底，涮進去的食材沒一會兒也全都染上了那層辣油，鍋里紅通通一片。

    方白撈著里面的牛rou，邊吃邊感嘆過癮。宋海寧夾了一筷子菜，放蘸料碟里裹了層醬也放進了嘴里。還沒來得及咽下，那股麻就直沖腦門，辣得他動作都頓了一下。

    方白注意到桌子對面的動靜，抬頭看他，這一看就愣住了：“……你不能吃辣？”

    宋海寧辣得眼角都有點紅了，眼睛里還閃著點淚光，看著怪可憐的，他還堅持搖了搖頭：“沒，我就是平時吃得少。”

    邊說邊嘶哈嘶哈在那吸氣。

    方白被他弄得又無奈又想笑：“你早說啊，咱們點個鴛鴦不就成了，我問你的時候你怎么不和我說?！?/br>
    宋海寧擺擺手說點鴛鴦你吃的多沒勁。

    方白心里突然就軟了。

    他看著對方，話沒過腦子就直接問出了口：“……你之前說喜歡的那個人，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也還喜歡她嗎？”

    宋海寧可能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問，愣了愣，然后挺不好意思地笑了：“喜歡啊，我暗戀他好久了，可惜本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開口合適?！?/br>
    原來還喜歡。宋海寧還是個挺長情的人呢。

    方白看著對方提到那個人時帶了些柔軟的眼睛，和吃火鍋被辣得有些發(fā)紅的鼻頭，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

    最近方白都沒敢見宋海寧。

    自從那次火鍋之后，他覺得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悄悄地發(fā)生了變化，但是這種變化吧它看不見摸不著，方白自己都弄不太明白，就覺得想和對方一塊待著，又不想看到對方眼里留給別人的溫柔。

    于是連著大半個月宋海寧找他的時候他都借口工作忙給推了。

    轉(zhuǎn)眼就快到年底了，街上到處都是圣誕的裝飾，看著還怪有氣氛的。方白回了家，打開手機準(zhǔn)備點個外賣吃，看著軟件里推送的一溜圣誕甜品系列，他突然就想到了宋海寧開的那家蛋糕店。

    在搜索欄里輸入店名，店鋪就跳了出來。居然還真有外賣業(yè)務(wù)，方白挺驚訝。他原本以為這家店怎么也得走高端路線，不會開通這些亂七八糟的服務(wù)呢。

    鬼使神差的，方白點了個巧克力蛋糕，還是六寸的。下完單他有些后悔，一個大老爺們兒點個蛋糕當(dāng)晚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說不定這是宋海寧親自做的蛋糕，又有了些期待。

    門鈴響的時候他剛洗完澡，穿著一身睡衣就去開了門。門外站著宋海寧，提著個盒子，看見他笑了笑。

    “你怎么來了？”方白又驚訝又開心，忙讓他進屋。

    “不是你點的蛋糕嗎？”宋海寧挺自覺地?fù)Q了鞋，又把手里的盒子遞給他。

    “……怎么你一個老板還親自派送啊？”方白接過蛋糕愣了下，他下完單也沒看手機，沒注意這是商家配送。

    “這不是看到了眼熟的地址嗎，我就想著自己跑一趟?！彼魏幮χ讼路桨椎念^，轉(zhuǎn)身進了屋。

    “哦、哦?！彼魏幘蛠磉^他家一次，居然還能記著他家的住址。方白也不知道這會兒自己是什么心情，腦袋上溫?zé)岬挠|感就停留了一秒，抬手摸了摸自己頭發(fā)，跟他后面進了客廳。

    “這段時間挺忙吧？”宋海寧邊說邊打開了蛋糕的盒子，遞了個小勺過來。

    “啊、嗯，還成吧?！闭f到這個方白就心虛了，也不敢看他了，埋頭認(rèn)真吃蛋糕。

    不甜也不膩，一口下去濕潤的口感包裹了舌尖。

    “好吃，是你做的嗎？”方白問他。

    “啊，就算不是也得親自做一個給你啊，你多難得才吃一次?！彼魏幙粗詵|西的樣子，眉眼溫柔。

    又來了。方白看著對方的臉，憋了大半個月的情緒還是沒忍?。骸澳鞘裁础隳懿荒軇e這么看著我?！?/br>
    “嗯？”宋海寧愣了。

    “就……好像我是你喜歡的人一樣。”方白想了想，干脆把話說明白，“之前我問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你說有了，現(xiàn)在你又老這么一臉溫柔地看著我，會讓我誤會的?！?/br>
    “誤會什么？”宋海寧輕聲問。

    “就……會讓我以為你喜歡我。”方白又連忙補了句，“當(dāng)然我知道是我想多了，但你這么看著人的時候真挺容易讓人想歪的?！?/br>
    宋海寧頓了兩秒，“如果我說就是呢？”

    “……??？”這下輪到方白愣住了，一個小小的猜想在他腦子里炸開。

    “我什么時候說我有喜歡的姑娘了，”宋海寧湊近，聲音聽著有些發(fā)悶，“你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實話實說我是有了。但是從頭到尾，我說過他是個姑娘嗎？你問過嗎？”

    方白看著宋海寧越挨越近，那個猜想在腦子里呼之欲出，整個人都結(jié)結(jié)巴巴：“那，那你喜歡的……就是我啊？”

    宋海寧委屈又低落地嗯了一聲。

    一時之間空氣有些沉默。

    過了會兒宋海寧才小聲開口：“還是嚇著你了吧，對不起?！?/br>
    “之前我說過不知道怎么開口，這半個月你說工作忙沒找我，我還擔(dān)心是不是那天吃飯的時候被你看出來了。今天好容易有個機會見你，我就直接過來了，沒想到還是……”

    宋海寧苦笑：“你估計膈應(yīng)得慌吧，遇上我這樣的表白?！?/br>
    方白咽了下口水，努力鎮(zhèn)定：“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呢?！?/br>
    宋海寧猛地抬頭望著他。

    “試試唄。”方白眨了下眼睛。

    “……我喜歡你。”宋海寧輕輕開口，生怕聲音大一點就要把眼前的人嚇走了。

    “嗯。”

    “……就這樣?。繘]了？”宋海寧聲音里透著滿滿的委屈。

    方白笑了，短短時間內(nèi)看到了太多對方的不同情緒，心里頭那點摸不著邊的變化好像突然就解開了：“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你。”

    回應(yīng)他的是宋海寧突然湊上前的擁抱。他的頭埋在方白肩窩，隔了層衣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你不是看我可憐安慰我的吧?！?/br>
    方白被他逗笑：“你對自己就那么沒自信？”

    宋海寧沒再回話，一顆腦袋使勁在他肩膀處蹭了蹭，像是撒嬌，像是親昵。

    元旦前一天的晚上，他倆是一塊兒在宋海寧家里過的。

    電視里播著元旦晚會，宋海寧在廚房做菜，方白就在邊上打打下手。

    “要不你出去看會兒電視吧。”宋海寧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沒忍住笑了。

    “怎么了啊?！狈桨桌碇睔鈮?，邊說著又塞了一顆小番茄進嘴。

    “這還沒做好呢就要被你吃完了，你自己數(shù)數(shù)吃了幾個了，”宋海寧空出一只手刮了下他鼻子，“等會兒看你還吃不吃得下?！?/br>
    方白邊樂邊把那一盤小番茄洗干凈了，遞給他，“給給給，你收起來吧我怕我一會兒控制不住?！?/br>
    宋海寧弄了個八寸的披薩，又用烤箱做了個焗飯和烤翅，兩人窩在沙發(fā)前吃了起來。前幾天圣誕的時候他倆一直沒見上面，宋海寧店里忙翻了，方白公司也趕上年末加班，明明是剛確定的關(guān)系，卻一連好幾天都沒能見著對方。

    方白想到微信里宋海寧時不時地發(fā)來一兩句抱怨的話，輕聲笑了下。

    跟個小孩兒似的。

    吃完飯兩人就胳膊挨胳膊地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一開始宋海寧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過了沒一會兒就蹭過來：“親一下吧，??？”

    聽著怪可憐的，方白沒忍住，側(cè)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像是安撫孩子似的。

    他親這一口，宋海寧就低低地笑，身子又貼過來，試探性地把臉湊了過去：“給親個嘴兒吧，??？”

    方白不理他，宋海寧就自己壓上去，小心翼翼地把嘴唇貼了上去。

    襯著電視里的背景音，兩人交換了個輕輕柔柔的吻。

    一個吻結(jié)束，方白摸摸他腦袋，準(zhǔn)備起身去沖個澡。

    宋海寧又探過去追著他親。

    你親親我，我親親你。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兩人的喘息都有些凌亂。

    親著親著就變了性質(zhì)。

    宋海寧整個人半壓在他身上，一只手撐著沙發(fā)，一只手在他身上安撫性地掃過，手掌覆過的位置像是燒起了一把火，直接燒進心里。

    方白在他手掌伸進褲子里握住下面的瞬間低喘了一聲，下意識地就要推開他。宋海寧貼著他的唇，輕輕咬了咬勾出來的舌尖。

    在這件事上，宋海寧好像特別喜歡咬人。從舌尖到嘴唇，從耳朵到鎖骨。最后宋海寧直接舔上了他胸前那一點，狠狠地吸，末了再整個含進嘴里，牙齒用力一咬。方白受不了他這么弄，太刺激了，宋海寧整個人像吃奶一樣的姿勢趴在他胸口，執(zhí)著地對付著他胸口的小豆豆。最后方白沒忍住叫了出來，還帶著點哭音，顫抖著射了。

    宋海寧這才放過他，安撫地親親他，舌尖貼著他唇瓣一點一點描繪形狀，仿佛從剛才兇狠的狼狗又變回了乖巧的奶狗。

    兩人是什么時候從沙發(fā)轉(zhuǎn)到臥室的，方白根本沒注意到。宋海寧一直在親他，口腔上顎被狠狠舔過，舌頭被大力吮吸，來不及發(fā)出的嗚咽聲被對方盡數(shù)吞進嘴里。好像在這件事上宋海寧才有著貼合他表面的猛，一改平日里對方白的溫柔，整個人像一只隨時準(zhǔn)備進攻的豹子。

    腿被分開，有些涼的觸感讓方白反應(yīng)過來：“……你等等，”說著就要去碰對方的火熱，“我用手給你打出來吧，好不好？”

    他沒想到兩人之間進展會這么快，剛才是爽完了，現(xiàn)在就只怕疼。

    宋海寧親昵地親親他額角，手下的動作卻一點不含糊：“不好?！?/br>
    方白都要急哭了，整個人也不配合，手抵著他肩膀就要把人給推開。宋海寧騰出一只手握住他手腕，邊親邊安慰：“乖，別鬧，你相信我?！?/br>
    方白還是不配合，扭動著身子想起來，宋海寧啞著嗓子說了句“別撩我啊”，方白就老實了。

    主要是怕自己越動他越興奮。

    宋海寧又抹了點油，一根手指慢慢從外面探了進去。

    被異物進入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剛才發(fā)泄完的那點舒服勁兒瞬間都給折騰沒了。方白緊緊抓著床單小聲喘氣，突然就覺得有點委屈。

    忘了眼前的人之前對自己的溫柔，就覺得他媽精蟲上腦的男人不是個東西，越想越生氣，沒忍住矯情了一把。

    宋海寧突然停下了動作，手指也從他里面抽出來了，整個人有些慌亂：“怎么哭了？我不做了，不做了好不好……你別哭?！?/br>
    說完又拱著腦袋去親他，“別哭了，乖……你別哭了?！?/br>
    方白直瞪他：“誰他媽哭了！”

    他還真沒哭，一個大男人再怎么怕疼也不能因為這個就哭了。眼睛里有些濕潤，大概是生理性淚水。

    宋海寧摸著他頭發(fā)，一下一下的，“沒哭沒哭，那我也不做了。”

    到底還是溫柔的。

    方白在他懷里順了口氣，又拍拍他：“做吧，沒事了?！?/br>
    想想又小聲開口：“……你輕點就行?！?/br>
    都是男人，他也知道對方在這時候突然剎車得有多難受?？粗鴮Ψ絼偛呕艁y抱住自己的樣子，心里軟了軟，還是不忍心這么叫停。

    宋海寧又抱了會兒他，這才貼著他脖子問：“那我再試試？”

    方白不耐煩地推了推他。

    手指再次進入的時候方白整個人顫了顫，勾過宋海寧的腦袋把喘息壓在了他肩窩。宋海寧耐心做了很久的擴張，上面也沒閑著，舌尖舔上了他耳朵，舌苔用力刷過耳廓，在方白又一下呻吟出聲的時候整個人挺了進去。

    方白皺著眉低喘了一聲，手指抓亂了床單。

    宋海寧一只手摸索過來，碰到他的手掌，五指探上前貼合，十指緊扣。

    方白輕哼：“你慢點……”

    宋海寧低頭親親他，身下也放慢了動作，給予百分之百的溫柔。

    零點窗外突然響起煙花聲時，方白整個人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夾緊了后面。宋海寧被他這一夾弄得差點射出來，低吼一聲，咬上了方白的脖子，舌尖在他喉結(jié)處又舔又咬。

    臥室的窗簾沒拉，能看到窗外在空中炸開的一朵朵煙花，室內(nèi)也跟著這一朵朵煙花忽明忽暗，閃過五彩的光。

    宋海寧在他體內(nèi)射出來的時候，方白的整個莖身也抖了抖，前端失控地噴出guntang的液體。一時之間房間里只有兩人的喘息聲，宋海寧俯身，親了親他唇角，帶著滿滿的愛與寵溺：“我喜歡你?！?/br>
    又一朵大大的煙花在空中綻開，方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扣緊了兩人交纏的手指。

    “新年快樂，我也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