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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血衣客 (骨科)在線閱讀 - 第1章 庶子

第1章 庶子

    深夜,丑時(shí)。

    四周靜謐至極,正是殺人越貨的好時(shí)機(jī)。

    晉安侯府高墻外,一道纖瘦嬌小的身影越墻而過——

    然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摔在了地上。

    “啊……”隱忍的悶哼,這位妙齡女子皺著眉坐起來,揉著摔疼的手肘,氣憤道:“哪個(gè)不長眼的居然把墊腳石頭給搬走了!”

    正掙扎著起身,就覺腳邊不對(duì)勁,有什么東西膈在了腳踝處。

    她下意識(shí)去摸,摸到了一個(gè)濕滑的物件。

    借著月光,少女看清了手中之物。

    一把帶血的匕首。

    刀刃鋒利地泛著銀光,刀身上還有溫?zé)岬难樦侗洹?/br>
    任誰看了都會(huì)以為是兇器。

    莫不是……夜里闖進(jìn)了窮兇極惡的歹人?

    她忽地將匕首扔到一旁起身就跑,無意間驀地一瞥,被樹下的那道黑影驚出一身冷汗。

    下一刻黑影動(dòng)了,直直地朝她走來。

    翻墻是來不及了,她兩手一伸,踉踉蹌蹌地旁邊走,嘴里嘟囔著:“這眼盲之人出門就是不便,日后還是要帶著拐杖才好……”

    可心里越是害怕,就越管不住那雙“瞎”了的眼睛。究竟是怎樣的惡徒,居然膽大包天到敢孤身夜闖一品侯府?

    誰知余光看去,竟看見一張極為好看的臉。

    此人黑衣黑發(fā),眉眼俊朗。鼻梁高挺,薄唇殷紅。面色溫潤如玉,沒有絲毫瑕疵……即便此刻面無表情,單憑這副五官,也足夠讓人驚嘆一番了。

    驚嘆到……某人甚至忘了自己是瞎子。

    這哪里是什么窮兇極惡的歹徒?分明是一個(gè)賞心悅目的俊美少年。

    四目相對(duì)的一瞬間,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而少年卻像是沒看見她一般,徑直越過,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接著便要離開。

    “哎你等等?!?/br>
    黑衣少年腳下一頓。

    “你叫什么名字?深更半夜來我府上又是為何?”

    少年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甩得身后之人膽戰(zhàn)心驚,她立馬改口:“算了算了我不問了。請(qǐng)便請(qǐng)便!”

    他本來也沒打算理她。

    可正要離開,卻又聽見她不甘地問道:“你莫不是我府上的人?否則見了這家的主人,為何也不心虛逃走?倒……倒像是認(rèn)識(shí)我一般?”

    “你若不是我府上的人,就該是強(qiáng)盜刺客了,可我看了你的臉,你怎么也不……”

    聒噪。

    聒噪得他皺了眉。

    見她嘰嘰喳喳還要問個(gè)沒完,他索性答道:“這也是我家?!?/br>
    女子當(dāng)即一句“胡扯”要脫口而出,不過抿了抿唇,又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好女不吃眼前虧,對(duì)方看起來雖然年紀(jì)小,但似乎也不太好惹。

    聽他這么說,她便也仔細(xì)回憶了下,滿侯府幾百號(hào)主子奴仆中,肯定是沒有這么一個(gè)人的。

    但若是哪房下人的孩子,不認(rèn)識(shí)便是常理了。

    于是她擅自下了定論:“你一定是哪位仆人之子,否則我不可能不認(rèn)識(shí)你。你母親是誰?崔mama?還是桂嬤嬤?難不成……是東院哪位mama的兒子?”

    聽到這話,少年才轉(zhuǎn)過身來,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蕭戎?!?/br>
    女子歪了歪頭,覺得這名字莫名耳熟。

    蕭戎……蕭戎?

    她忽地眼前一亮:“你是孟小娘生的那個(gè)蕭戎?你是我弟弟?”

    驟然的“弟弟”二字,卻讓少年一時(shí)不知怎么回答。

    在這偌大的一品君侯的府中,他是連下人之子都不如的存在,又何以配的上當(dāng)她侯府嫡長女的弟弟。

    “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誰吧?”她走近。

    蕭戎聞到了她身上那股獨(dú)特的沁鼻香味。

    聽說這樣的奇香大多產(chǎn)自西域,區(qū)區(qū)一匙便要黃金百兩,是尋常人家?guī)咨鷰资蓝假嵅粊淼捏w面。

    見他不說話,她繼續(xù)說:“我叫蕭瀾,是你jiejie。若是平常,你該喚我聲長姐。不過我生來不愛這些瑣碎規(guī)矩,你叫我jiejie便好?!?/br>
    他沒說話,亦未離開。

    眼前的這位自來熟的jiejie,膚白勝雪,臉蛋也就一個(gè)巴掌般的大小。眉彎柔和,鼻梁秀挺鼻頭小巧。

    最勾人的是那雙又大又靈動(dòng)的眸子,只是最尋常般的望著人說話,卻總有種濕漉漉的嬌態(tài)。加之長發(fā)烏黑柔軟,溫順地垂落在凈秀白衣上,鐘靈毓秀,干凈得讓人不敢觸碰。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污穢血跡的手,不動(dòng)聲色地退后了一步。

    蕭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也明白這匕首的主人是誰了。

    “你……”她抬頭,看著這個(gè)比自己高了足足一頭的少年,“莫不是去東院把蕭契那王八蛋給殺了吧?”

    見他聞言一愣,蕭瀾便自顧自地了然于胸。從容地蹲下身子,扯下腰間佩戴的那塊價(jià)值連城的玉佩就開始刨坑。

    “嘖,還愣著干嘛?把匕首給我,我?guī)湍懵窳??!?/br>
    蕭戎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亂來之人。

    “這是……兔子血。”

    蕭瀾一聽,噌地站起來:“你大半夜的殺兔子做什么?”

    “餓了?!?/br>
    她一怔,“你飯都吃不飽?”

    隨后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明明比她小,卻生生高出她一個(gè)頭,怪不得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能長這么高約莫的確是很能吃。

    想到這,蕭瀾隨手拍了拍蕭戎的胳膊,“以后再想吃就說一聲!我?guī)闳コ菛|酒樓,那里的神仙兔可是連皇帝陛下都喜歡的!”

    蕭戎有點(diǎn)楞,看了看剛剛被拍到的地方。

    衣服上似乎沾染上了淡淡的香氣,掩蓋了血腥。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以為你是去收拾蕭契了呢,要是這樣,別說烤乳鴿了,就是宮里陛下養(yǎng)的那只三唐鸚鵡,你若想吃我也給你烤了!哎你知道他吧?”

    蕭戎點(diǎn)頭。

    “那我可告訴你,我早就看不慣那廝了,你若遇著他,可不許喊堂哥?!?/br>
    平日里旁人若是得了這番警告,怕早就跪地俯首稱是了。

    但眼前這人,卻是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任憑是宮里佳宴,還是王侯將相府上的宴請(qǐng),沒有她蕭瀾沒去過的。見了無數(shù)大場面,也見了各型各色的人物,卻還是頭一遭遇著這么沉默寡言的人。

    明明十幾歲的年紀(jì),話竟比那些年近古稀的老頭子還要少。

    稱得上是幾棒子都打不出一個(gè)屁來。

    她抿抿唇,自說自話道:“他區(qū)區(qū)一個(gè)二房的,成日里覬覦著我長房的爵位,嚷著自己是蕭家獨(dú)子,日后便是未來的晉安侯。我呸!忒不要臉!你是我親弟弟,自然是站在我這邊的,哦?”

    而這位親弟弟的嘴像是被人縫上了一般。

    “要我說,狗屁的蕭家獨(dú)子!這不是還有你呢嗎?咱們長房有自己的兒子,還能讓他那種癟三給搶了爵位?說出去要笑掉大牙了你說是不是?”

    蕭戎被她左一個(gè)“狗屁”,右一個(gè)“癟三”地給說得皺了眉。

    素來也聽說過晉安侯的嫡長女是有些驕縱的,父親是一品軍侯,母親又是皇帝的親外甥女清河郡主……

    卻不想竟是如此——

    “蕭戎你想什么呢?”

    眼前驀然出現(xiàn)一只纖細(xì)干凈的手,他本能地一把抓住。

    細(xì)膩的觸感傳入手心,潔白的衣袖順勢滑落,露出一小截光潔的手臂,而此時(shí)此刻白嫩的肌膚上,赫然落上了帶著腥味的血污指印。

    猶如凈雪平原中,令人討厭的臟腳印。

    他立刻松開了手。

    “對(duì)不起?!?/br>
    蕭瀾不明所以:“好端端的道什么歉?我剛說的話你都記住沒有?。磕憧墒俏业艿?,不許吃里爬外胳膊肘往外拐!”

    蕭戎盯著她,不知道她此刻的寬宏大度是真的還是裝的。

    庶子以下犯上對(duì)嫡長女動(dòng)手,是要開祠堂挨家法的大罪過。

    可她竟不以為然,還口口聲聲“你是我弟弟”。

    他抿了抿唇,看著她說:“記住了。”

    “這還差不多。”想了想,蕭瀾又湊近,“今晚我翻墻回來這事,可不許往外說?!?/br>
    蕭戎看了眼她腰間露出的骰子,和鼓鼓囊囊的荷包,低低地應(yīng)了聲嗯。

    蕭瀾對(duì)這偶然遇上的弟弟十分滿意,好看還聽話,除了話太少,還真沒什么錯(cuò)處可挑。

    比起蕭契那種長得歪瓜裂棗的登徒子,可好了不知多少倍。

    于是蕭大小姐難得大方一回,從荷包中拿出一錠金子塞到蕭戎腰間:“喏,jiejie給你的見面禮。大方吧?以后別半夜出來偷吃的,嚇?biāo)廊肆??!?/br>
    還未等到蕭戎說話,拐角墻根處,傳來丫鬟低低喚“小姐”的聲音。

    兩人同時(shí)往那處看了一眼,蕭瀾見他面色緊繃,笑道:“不用擔(dān)心,是我的貼身婢女,跟咱們一頭的。嗯……改日再找你玩。我先走了!”

    蕭戎站在原地,眼見著那道纖瘦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拂曉將至。

    蕭戎回到了自己和母親那方逼仄的院子里。

    他們母子就住在馬廄旁。

    清晨喂馬的活計(jì)自然不會(huì)落在旁人身上。

    上好的精飼料倒入食槽,他靜靜地看著馬兒吃著飼料。

    四周明明無比安靜,卻時(shí)不時(shí)回蕩著帶著幾分命令語氣,卻不討人厭的嬌俏女聲……

    日頭漸漸升了起來。

    他在無邊黑暗中站了許久,終于迎來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