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緊張的軍官
早晚都要看是什么意思?他們有可能進行到那一步嗎。格萊西姆把餐巾死死攥在手心里,以一種年末審核時為了榮譽和工資而盡全力掌控身體的狀態(tài),克制住不要發(fā)出失禮的聲音或踩碎地板。這么昂貴的餐廳應(yīng)該會選擇堅硬的材料用于裝修吧。千萬不要走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腳底出現(xiàn)了碎屑。格萊西姆沉住氣,把自己往某些成人話題方向飛遠的思緒拉回來一些,他也只能拉回來一些。坐以待斃不是他的習(xí)慣,他喉頭滾動,問伊戈:“請問這是什么意……” “啊,跟你聊得太開心,我都忘了。這里是用紙質(zhì)菜單的,像這樣,”伊戈突然想起來他們該點單的,反手在桌面靠右的地方敲了幾下,嚴絲合縫的桌面便緩緩打開一個小口,露出里邊暗藍色的一大張折疊菜單,他用愉快的語氣說:“雖然可選擇的菜式很少,但每一道都是精品,最挑剔的食客——一般是雄性——也頂多是努力不讓自己大肆夸贊。你看看有什么感興趣的嗎?” 問題被有意無意地打斷了,格萊西姆反而松了口氣。壯起膽子直接問出來還算容易,問完之后如果沒有得到夢想的答案,或者被搪塞過去,那可能接下來這頓飯對他來說會是在坐在火海上進行。 格萊西姆仿照著伊戈的做法取出菜單,發(fā)現(xiàn)……全都看不懂。每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比文學(xué)史還天書。依稀認得幾個菜應(yīng)該是用煮用凍的方法,其他的他真的無能為力。 他本想看看伊戈的視線停留在哪幾行字上,借此搭配著點單,但對面的雄性將菜單斜斜地靠在桌沿,毫不擔(dān)心珍貴精美的紙質(zhì)藝術(shù)品會因此被壓出印子,他的下半張臉被封面擋住,格萊西姆只能見到他漂亮的眼睛正悠閑地上下掃視菜單,并無驚喜或為難的神情,顯得十分熟稔。 這也難怪,他欽定的地點,和餐廳里的人談笑,甚至剛才還進了隱藏的地方。格萊西姆不禁擔(dān)心起自己能否供養(yǎng)得起他。如果伊戈要伊戈雌性為他付每個月的餐單或購物單,誰能狠得下心來拒絕他呢。雖然……雖然離那一天還遠著,但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讓雄性滿意,對吧。格萊西姆羞赧地為自己的臆想辯解起來,好在伊戈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通紅的耳尖。 “我想好了,你怎么樣?需要推薦嗎?”伊戈從菜單上抬起頭,問格萊西姆。 “我看不太懂,”格萊西姆摸了摸鼻頭,虛心請教:“比如,豌苞燉紅……蓉,是蓉吧?這個是什么?” 伊戈實在過于親切,格萊西姆沒有考慮太多就將自己的菜單轉(zhuǎn)了個方向,指著那行他勉強看懂但不知所云的菜名問伊戈。伊戈低頭時他才想起來他們正在匹配他不是和同事們一起出去喝酒。更糟糕的是,格萊西姆窺見到,雄性的那份居然完全沒有價格!天哪。 格萊西姆立刻明白過來。侍者引著他直接進入的座位是雌性的,而只有雌性的菜單才能知道每份菜品的價格。的確是這種餐廳會設(shè)計出來的,非常講究、體貼的細節(jié)。然而格萊西姆硬生生將它變成了一場災(zāi)難!格萊西姆已經(jīng)不敢伊戈會對他這種無禮粗魯?shù)男袨橛惺裁捶磻?yīng)。他明明知道雄性對古禮和規(guī)則有多在意,為什么事先忘了查資料。 “是rou糜的意思,可以理解為非常軟爛稀碎的rou沫。這個舶來語已經(jīng)很久不用了,因為一般人不會費心思把rou切小。安德爾研究院有個小組研究過,大概意思是蟲族有著遠古時代留存下來的習(xí)性,整吞食物的快感遠遠勝于其他進食方式?!币粮昕瓷先ゲ⒉唤橐?,或者沒發(fā)現(xiàn),認真地給格萊西姆解釋道。 格萊西姆趕緊說:“噢——聽上去是一項很重要的研究。你關(guān)注的領(lǐng)域真多?!?/br> 伊戈對他笑笑,不太謙虛地接受了。 然而他藏在桌下的腳已經(jīng)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去蹭格萊西姆了。在謹慎和莽撞之間徘徊的大個子軍官,有著讓人異常想揉的傻乎乎的毛茸茸感。 在雄性的幫助下,格萊西姆總算是考慮好幾樣聽上去還行的菜,伊戈召喚侍者過來點菜。 侍者拿著紙筆走過來,問伊戈:“您這次要換嗎?” 伊戈說:“不用。還是那幾道?!鞭D(zhuǎn)頭對格萊西姆解釋道:“我如果在一個店里覺得某道菜還行,就會一直一直點它,基本不去嘗試新的了?!?/br> 格萊西姆沒有什么意見,也不規(guī)勸伊戈走出舒適圈。這倒和之前的匹配對象不太一樣。 “所以,這是你第一次來這兒咯?” “差不多,之前出任務(wù)時有幾次經(jīng)過,但都沒有在主星降落?!备袢R西姆說。 “難怪我從沒有匹配到你們軍團的現(xiàn)役雌性。啊,這樣一說的話,是所有遠征軍團和邊境軍團的雌性都沒有匹配到。” “是的。遠征軍和邊境軍的換防頻率非常低,就算要換也很少和其他的軍團互換。”格萊西姆這次憋住了跟同僚們吃飯必要進行的環(huán)節(jié),陰陽怪氣其他“亞亞雌”軍團,“像我所在的軍團,這次換防之前屬于遠征部隊,并且在遠征部隊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是當時最有名的一支。與上西南邊境的某個軍團互換之后,我們才有快捷通道回到主要星域?!?/br> 格萊西姆苦笑道:“我們在這之前基本見不到雄性,也積壓了巨量的匹配額任務(wù)。其他同僚還好,都有相熟的雄性可以幫忙配合著,多多少少解決一些額度。但我一畢業(yè)就直接被錄用了,記錄里沒有任何一個雄性,假裝遠程見面了都不行。”他神情肅然,鄭重地道謝:“因此非常感謝您同意我的申請,不然我可能要被壓去匹配中心直接受精?!?/br> 軍團內(nèi)部的信息一向被官方封鎖,特別是遠征軍和邊境軍的十幾個軍團,在外人眼里神秘非常。這些信息可能對其他雄性來說是無往而不利的話題活絡(luò)利器,然而伊戈只注意到一個問題:“那我是你的初次匹配對象嗎??” 他有些震驚地瞪著格萊西姆。 高大的軍官仿佛想躲到桌底,就跟伊戈之前所見過的,被裹上層層保鮮膜而后塞進冰箱被牢牢關(guān)死的魚一樣。他神情羞愧而尷尬,透著伊戈都能感受到的窒息氣息回答說:“……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