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好痛。

    雙眼酸澀不堪，眼皮上像是墜了重物，拉扯著向下閉合，可閉上眼，眼球便開始瘋狂地震顫，黑暗之中一切地轉(zhuǎn)天旋，讓她控制不住睜開眼，俯在床邊干嘔。

    睡了一覺之后又開始后怕了么？

    她還以為……呵……自己不那么怕死呢。

    畢竟遺書都寫過一……次了。

    明明團起越來越痛的身體，環(huán)抱著雙膝，茫然地睜著雙眼，什么也不想。

    當韓珒開門駐足在門口時，她那放空的大腦硬是好一陣沒檢索出這位又帥又酷的男人是誰，跟自己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一臉深情又痛惜的表情望著自己。

    他在心疼她嗎？

    ——好可愛。

    呯！

    在明明露出迷蒙的淺笑前，韓珒一把關(guān)上門，將萬刃穿心的自己隔在門外。

    他該死。

    可縱然該死，也請不要、不要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他！

    昂藏的身軀如同背負著難以承載的重荷，拼了命挺立卻依舊搖搖欲墜，攀在門上的大掌顫抖地握緊，筋骨畢現(xiàn)，灌鉛的雙腿像陷入了污黑的泥潭，要將他拖入無邊煉獄。

    你曾那么輕易把我當做一個物品一樣送給華云樓，我就注定，很難、很難……對你動心。

    他不要了，不要她動心，不要她愛他，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

    “韓珒？”

    門內(nèi)傳來她天籟般的輕喚。

    韓珒瞬間擰開門，身體躍入門內(nèi)，沉重的雙腿卻反應不及駐留在門外，讓他險些撲倒在地。

    韓珒奇異的姿勢讓明明不解地歪了歪腦袋，“怎么了？”

    “沒、沒事?！?/br>
    強自鎮(zhèn)定地“拔”腳走向明明，韓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咔嚓。

    房門再次關(guān)閉。

    樓梯上，將韓珒患得患失的模樣盡收眼底的華葉見若有所思。

    “喬？”

    “主人？”金發(fā)隨從應道。

    “你算是中國通，那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詞——問世間情為何物……”

    金發(fā)隨從想了想，“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

    華葉見斜睨肩側(cè)后的金發(fā)隨從，喬連忙住口，躬身低頭后撤了一個臺階，態(tài)度很是恭謹，眸底卻蘊著笑意。

    主人對那女孩顯然并不是簡單的愛屋及烏，只是情這一字最是復雜，不知道主人是否察覺他已經(jīng)入了畫，從看風景的人變成了景中人。

    若非已動情，聽到自己頌詩調(diào)侃就該會心一笑，而非側(cè)目凊恧。

    問世間、情為何物……

    華葉見回眸，看著韓珒消失的門口怔忡了片刻，“收網(wǎng)吧?！?/br>
    喬抬眸，略有些意外，按計劃，之后才是重頭戲，主人原定以這次“意外”為開端將溫氏一脈一網(wǎng)打盡，清理出華家的所有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收網(wǎng)的話，那些布置就可惜了，后續(xù)還會多出許多手尾。

    “是?！敝魅说拿畈豢蛇`背，喬并沒有提出疑問。

    “我的人頭再翻一番倒是不打緊，就怕翻個三四五六七八番?！比A葉見扶著欄桿蹣跚地拾階而上，不時痛得呲牙皺眉。

    喬低聲噴笑，垂首跟隨。

    后悔了心疼了就大方承認嘛，找這么別扭的借口。

    不過，三四五六七八……從掌握的情況來看，還真是大有可能。

    喬暗暗掠了眼那扇緊閉的門扉，淺淺笑笑。

    門內(nèi)。

    “冷嗎？”韓珒坐到床邊，摸了摸明明的小手，將她露在外的胳膊放進絲被，掖好被角，再拿過控制平板上調(diào)了室內(nèi)的溫度和濕度。

    明明微笑看著。

    內(nèi)心悔痛未消，置身在這樣明媚的注視下，韓珒只覺得自己更加罪惡卑小，一時間竟有些手足失措。

    “你……該不會是韓珒的孿生兄弟吧？”明明笑問。

    “嗯？為什么這么說？”韓珒不解。

    “因為你看起來軟piapia的，而我印象中的韓珒，平時都是冷著臉狂拽酷炫吊炸天，偶爾笑起來也是那種——很臭屁的樣子！”明明坐起身靠在床頭，鳳眸脈脈，顧盼回憶，“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出現(xiàn)在公司時，辦公室的女同事們那叫一個興奮，比對自家?guī)讉€小主熱情多了，我當時都沒注意到你長什么樣，就從背影看到你的屁股，哇！那個輪廓，絕了哎！又緊又圓又翹……”

    明明喉間咽了一下，繼續(xù)道，“后來我就很想再看看你的屁股，可惜你不常來。直到那次團建，好不容易可以近距離欣賞一下吧，偏偏你個大老爺居然一直坐著動都不動。”明明嫌棄地撇撇嘴。

    “所以你就走了？”韓珒拉高被子覆在明明身上。

    “嗯。呵呵……當時發(fā)現(xiàn)上錯車，其實一路我都在想，我和一個極品翹臀就隔了一個座椅，嘖嘖，要是有透視眼就好了?！?/br>
    韓珒啼笑皆非，“這么長時間，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對我的屁股有特殊偏好？”

    明明咧嘴，露出整齊潔白的貝齒，笑得純真又爽朗，“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脫了衣服，哪都挺不錯的。”

    “跟華云樓比呢？”韓珒下意識問了一句，可話一出口，心中就鼓擊一聲，身體緊繃起來。

    “那還是差點兒?！泵髅骱敛涣羟橹毖圆恢M，“不過不用灰心，你有你的優(yōu)點?！?/br>
    明明笑得很是促狹，韓珒看得一口氣上上下下從喉嚨到丹田來回跑了十幾趟，最后化作一束溫暖鼻嘆，消散在兩人之間。

    韓珒搖頭輕笑，將明明拖回床面，蓋好被子，“快睡，我在這陪你?！?/br>
    “不要。你一身汗味，我都快不能呼吸了?！?/br>
    呃……韓珒愕然，他倒是忘了這個?！澳俏蚁认丛琛！?/br>
    “去吧去吧！不過不要在我這哦！我要睡了，不許吵我！”明明說完就抱住被子閉上眼，一副安然入眠的模樣。

    “……”

    韓珒眷戀地看著她柔美的睡臉，低頭落下一吻，輕步離開。

    只要她好好的，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她沒事。

    帶上房門的前一刻，韓珒卻突然感到心臟扯痛了起來。

    不，不對，她怎么可能沒事？

    他看視頻都驚得全身發(fā)冷，親歷了整場意外，還要面對未知威脅的她怎么可能完全沒事？

    談笑風生、插科打諢、調(diào)戲揶揄？

    韓珒大步折返，便看到床上的人兒如寒風中的幼獸般縮成一團無助地顫抖著。

    “走……走啊！”明明費力地喊道。

    她沒力氣了……沒力氣再顧及他的心情、想法，沒力氣再……推開那觸手可及的溫暖。

    隔著被子將明明整個兒抱進懷中，韓珒被心口的劇痛折磨地難以出聲。

    “不會再有事了，不會了……不會了……”

    韓珒一遍遍呢喃，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嬌柔終于安穩(wěn)了下來，皺著小臉睡了過去。韓珒又靜靜地抱了半個小時方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出門。

    “林復，移云山莊，現(xiàn)在、立刻、馬上過來?！?/br>
    半個小時后，林復飆到別墅，聽完韓珒所述，縱然韓珒已經(jīng)避重就輕隱掉不少關(guān)節(jié)，林復還是聽出了根源所在，一張俊臉青白駭人。

    “你在這陪她，我去找華云樓?！表n珒起身。

    “我？”林復苦笑，“她現(xiàn)在最想看到的、最需要的，不是我?！?/br>
    林復撥通電話。

    “老晏，馬上讓步聞之回來，明明出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