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完涼水也覺手指疼得很，羅彬撅嘴吹了幾下。

    這功夫譚致遠已經(jīng)從地上爬起來，撫胸彎腰靠在門邊不時發(fā)出兩聲呻吟?？戳_彬旁若無人從他身邊經(jīng)過，立時張望，結果只看到用力摔上的房門。雖然隔得遠，譚致遠還是覺得面上一痛，仿佛那門直接摔在了臉上。

    啪啪拍了兩下嘴巴。讓你快！讓你瞎說！本來今晚有機會同床的，做不成親親抱抱總是有的，現(xiàn)在好了。

    站了一會到桌邊坐下，嘆口氣。

    說也有說的好處，多少有了幾分呆在屋里的底氣。

    十幾分鐘后，譚致遠悄悄摸到臥室門邊，敲了敲，看沒動靜，按住把手一壓。

    屋里沒開燈，但也不算黑，窗簾沒拉，路燈明晃晃的。床上空蕩蕩，羅彬低頭坐在墻角椅子上。

    譚致遠就靠在門上并不走近。

    “對不起。”

    羅彬人往后靠，把腿伸直，長長嘆口氣。

    “為什么是我？”

    “我怎么知道為什么是你?！?/br>
    “如果不是你，我現(xiàn)在應該在等待婚禮。以后，還會有和我長得一樣的孩子，如果也是個Alpha，我希望能親自教他。從小，從他不懂事，Alpha必須努力，可我想，至少不用那么苦，不要從一點點大就那么苦。沒人聽他牙牙發(fā)音，我聽！沒人關心他生病了還能不能爬起來，我關心！學到學不下去了，要用針扎自己的時候，至少我能替他收著針，而不是扎完還要費盡心機找地方藏好，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或者針被收走。我做不了太多，至少難過了有地方說一說，覺得活不下去的時候有地方躲一躲，有時候說一說，躲一躲，事情就過去了，就不至于真的活不下去了，可你出現(xiàn)了……”

    “我放棄了他……”

    “我下定決心放棄他。我以為我就可以改變，我就值得更好，并不需要寄望于未來，現(xiàn)在，此刻！此時！我！就可以改變，就可以得到。你讓我覺得放棄他是值得的。不需要讓另一個生命重新走一遍我所走過的路，吃一遍我吃過的苦，然后假惺惺告訴他，你的苦我知道。我都還在苦海！我都還在掙扎！光知道他痛苦有什么用？他的苦不是我給的，卻是我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吃苦的。被陷阱抓住的郊狼都知道出聲警告同類不要靠近，我難道還不如一頭狼。如果不能改變Alpha的境遇，至少，世界不要因我再添Alpha?！?/br>
    “我放棄了他，我覺得……已經(jīng)不需要了?？赡恪惚冗^去還惡心！Alpha討厭什么？你告訴我，Alpha最討厭什么？”

    “被掌控。”譚致遠低聲說。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也討厭！我們沒辦法，我們就是離不開，Omega喜歡什么我們就是什么，被欲望支配，被本能驅(qū)使，就只能被安排，被掌控?？赡愀嬖V我不用這樣，可以做不一樣的Alpha，背叛天性，自由飛翔，然而你說這些也不過是為了掌控我——”

    聽到這里譚致遠不得不出聲打斷：“不是，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你是不一樣！你不做被掌控的Alpha，因為你要做掌控別人的Alpha?！绷_彬坐得筆直俯視譚致遠。

    不知何時譚致遠已經(jīng)靠近，滿臉懊悔道：“我錯了，我真的做錯了，可我沒想掌控你——”

    “你已經(jīng)這么做了，怎么想的重要嗎？”

    “不一樣！我一時生氣無心之舉，做的時候完全沒想過要破壞你的婚姻。就是臨時起意，沒有預謀。我都沒有預謀談什么掌控。更何況事情的發(fā)展和我想的不一樣，出乎意料的順利，你懂嗎？你可以完全不受影響達成目標。起碼我們目標是一致的！”

    “我不需要不受影響。做什么決定承擔什么后果，有什么影響我自己承受，不需要你用幫我的名義替我決定?！?/br>
    “我沒替你決定！是你先說退婚的，我就是覺得你自己去說退婚影響不好，想幫你。我只是想幫你！不需要硬碰硬，沒必要的，是不是？一旦你主動退婚的名聲傳出去，你想想，沒有Omega會再看你一眼，以后你要怎么在學校教書？你的學生會怎么看你，你的同事會怎么看，你的上司又會怎么看。一個被Omega厭棄的Alpha，要怎么在社會立足？”

    羅彬猛地跳起：“怎么立足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你插手我的婚事就是想掌控我，你齷蹉！你惡心！”

    譚致遠跪在地上抬頭看羅彬，可憐兮兮說：“我不對，我齷蹉，我惡心，我都承認，可我絕對沒有想掌控你。我也是Alpha，和你一樣的ALPHA，你受過的我一樣受過，你深惡痛絕又無法掙脫的我一樣深惡痛絕也無法掙脫，你強迫自己剝離來掙脫，我沒你勇敢，我妥協(xié)。你像標桿一樣白璧無瑕，我拼了命都及不上你萬一，怎么會想掌控你，我只想跟隨你，你不知道在你身邊……好安心，從來沒有過的安心，不再像落荒的孤獸整日惶惶不安，在你身后，我才覺得安全，我怎么會想掌控你，我……我想被你掌控……”

    最后一句話譚致遠說得很小聲，而且說完就開始解釋：“我知道，你也沒想控制我，我……就是表達一個意思。你明白嗎？我……14歲離開家，你讀書的時間我都用來打架，鬧事，拉幫結派了。十一年時間，走到現(xiàn)在我很不容易，可更不容易的要么在牢里要么在地里。我……我真不想和你說這個……你明白嗎？我不夠好，你又太好，你不需要掌控我，你站在那里就讓人神往，我只是想呆在你身邊?！?/br>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只是巧合，如果不是你想退婚，你可能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有什么影響呢，誰都知道Omega天性博愛，她會冷落你幾周，然后你們還是會結婚，會有，孩子?！?/br>
    “一個惡作劇而已，什么影響都不會有?！?/br>
    “可現(xiàn)在你想退婚，那就不一樣了。惡作劇也可以喜劇收場，你想想，Omega提退婚對她有什么影響呢，幾個月不能相親而已。她有新朋友，還會在乎能不能相親。而你，被退婚的Alpha，可以接受同事的關心照顧安慰，當然還有背地的奚落，但那無傷大雅，等這一陣過去，以后誰都會讓著你。上司還會同情你，各種資源向你傾斜。一個被退婚的Alpha，所有上了年紀的Alpha都會同情的，家里有女兒估計都會想給你介紹。”

    “寶貝！這世上有好心辦壞事，就有壞心辦好事，所謂的巧合就是剛好這么巧而已。我絕對絕對沒有掌控你的意思?！?/br>
    這大段的話羅彬明顯聽進去了，他在窗前來回地走，像焦慮又無可奈何的困獸。

    “你騙我！”羅彬表情狠厲，眼神卻飄忽：“你肯定有哪里騙我。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你是騙子！”

    譚致遠萬萬沒想到，這番天衣無縫的話就因為人品問題被否決了，心里牙都快咬碎了。也知道此時他說什么都沒用，搞不好說多錯多，干脆跪在地上擺出副頹喪樣子。

    “你先走！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說任何話，也不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你不能再插手我的事，什么都不要做，后面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譚致遠只稍稍起身，嘴巴都沒張。羅彬就沖他吼：“出去！一句話都不要說！”看譚致遠還跪在地上不動，抓起椅子朝他扔去。

    譚致遠條件反射伸手，又硬生生忍住，任椅子砸上頭臉。

    嘆多了氣果然運氣就不好，沒見血……

    只好在客廳沙發(fā)窩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