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不能慣著,逃跑還會撓人。
第二天上岸的時候已經(jīng)八九點了,溫悅鐸睡眼惺忪地從船艙出來,發(fā)現(xiàn)岸上的武警密密麻麻組成一道人墻,手里的槍支如黑荊棘叢般刺上天空,連只蒼蠅都飛不過去。 這陣勢讓溫悅鐸瞬間驚醒,手忙腳亂地翻身份證,沒找到還有點驚慌。 前邊周子琦貌似正在和那里的人員進行交涉,一臉不耐煩,那邊的武警也不遑多讓,態(tài)度很強硬,雙方爭執(zhí)地難舍難分時終于有人過來解圍,和工作人員出示了相關證件。 武警半信半疑地盯了周子琦半天,人家倒是一臉泰然,滿臉都是老子晚上沒睡覺你趕緊看完滾蛋的表情。 碼頭安檢人員先行讓步,他們這艘船的人都被領著往出口處走去。 溫悅鐸留意了一下,他們這艘船總共四個人,除了他還有周子琦,另外兩個看似是船上的員工,其中一個還是昨日下救生艇的人員之一。 他又返回來了嗎? 臉上有道疤那個人呢? 還沒等他腦子里閃過幾條信息,周子琦已經(jīng)拉開車門,問他:“家在哪?我送你回去?!?/br> 碼頭這邊離郊區(qū)比較近,但是也有七八公里,再說溫悅鐸也不想耽誤別人太長時間,斟酌片刻道:“方便送我去鄰近的公交車站嗎?” 周子琦也疲態(tài)半露,困倦地笑了笑,“好?!?/br> 隨著離開碼頭這邊的范圍,海霧逐漸向后邊撤去,連帶那股腥咸的海水氣息仿佛都成了昨日舊夢。 回到平地上,事件奔涌向前,都沒給溫悅鐸緩沖的機會。他霎時夢醒,明白自己依舊處在現(xiàn)實世界這一團亂麻中。 到了目的地,周子琦按下窗玻璃,“可以考慮考慮我說的,有時間給我打電話?!?/br> 等車子走了,溫悅鐸才反應過來,他哪來的手機號? 他匆匆忙忙掏出手機,果然看到聯(lián)系人里多了“周子琦”三個字。 小區(qū)門口多了個石灰泥坑,施工人員在旁邊cao作拖拉機,聲音極其刺耳。 溫悅鐸心緒愈發(fā)不寧,這兩天天保姆有沒有按時到位?萬一老人自己出去會不會被泥坑絆倒? 這么想著就走到了樓門口,他頓住了腳步。 叢云皓穿著黑色沖鋒衣,下頜線條鋒利,抱臂靠在樓門口的墻上,滿是戾氣的表情就像上門來堵人的債主。 他冷冷地瞥向遲來的小獵物,擰謝了手里的煙,“去哪了?” 溫悅鐸咽了口唾沫,各種事交雜的憤怒和氣悶讓他掠過叢云皓,直直朝里邊走去。 還沒等他多邁出一步就被人卡住了下頜,猛地向后一扳,后腦勺重重磕在叢云皓胸口。 “老子和你說話呢,耳朵聾了?”叢云皓食指和中指卡著溫悅鐸的喉嚨,能感到脆弱的喉骨上下移動,是急切求生的欲望。 他向下看去,越看越覺得這小白臉不簡單。沒任何修飾的臉蛋看似柔弱,實際孤冷反叛,無機質(zhì)的目光頭一次有了憤怒的火苗。 “告訴你,我他媽沒時間和你玩捉迷藏?!眳苍起┧闪怂墒种?,落到溫悅鐸肩部把人轉(zhuǎn)了180度,以反擰的姿勢抓住人,正面沖著他道:“我再問最后一遍,定位顯示你昨天不在帝都,去哪了? ”不知道!不是你把我丟在路邊了嗎?”溫悅鐸眼睛血紅,如同發(fā)怒的兔子朝他吼叫,這種算帳的氣勢居然讓叢云皓愣了下神。 “媽的?!眳苍起┓磻^來,半拖半拽著人往樓上走,“就你也想跑?白志宇好歹有幾個炮灰墊著,你呢?屁都沒有還想在我眼底下玩金蟬脫殼?老子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溫悅鐸一路掙扎被拽到了家門口,剛才的勇氣一哄而散,面對著門的那一側(cè)臉色慘白。 “你想干什么?”溫悅鐸手抖著,不敢往旁邊看。 “掏鑰匙,開門?!眳苍起┎[起眼睛,“現(xiàn)在又不敢了?剛才吼叫不是挺大聲的嗎?” “你,你有事沖我一個人來......我......”溫悅鐸聲音磕磕巴巴,已經(jīng)嚇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打開這扇門,就是把他唯一的私人空間和家人徹底暴露在叢云皓眼前。 “別廢話,開?!眳苍起┩屏怂话?,“老子沒白志宇那么變態(tài),你敢從這種人身上討好處,就沒想過會有還回來的一天?” 溫悅鐸深吸了一口氣,明白再解釋也是徒然,手抖著,塞了半天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溫溫?”老人聽見門口的 聲音,在里屋喊道。 這段時間溫悅鐸在家辦公,有很多時間陪著老人,加上保姆和他輪流帶她出去轉(zhuǎn),老人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 “外婆。”溫悅鐸啞聲回復,自己都沒留意喉嚨帶了些顫音。 老人竟然摸索著走出來,青白無神的眼瞳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溫溫,還有人在嗎?” 溫悅鐸僵硬地立在那,“對,是,是朋友。” 倒是叢云皓不見外,覺得這回答蠻有趣。他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側(cè)了側(cè)頭,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外婆好,我是溫悅鐸的朋友?!?/br> “朋友好,朋友好啊?!崩先僳橎侵斑~了一步,被溫悅鐸扶住,“溫溫沒什么朋友的,你經(jīng)常來串門,找他玩兒啊。” 叢云皓輕嗤,“沒問題?!?/br> “溫溫?”老人轉(zhuǎn)過身推了下溫悅鐸的胳膊,“我讓保姆買了菜,你快去給人家做飯啊?!?/br> 溫悅鐸被推得呆愣住,晃過神來有些慌張,“嗯,外婆,你先回屋,我去做飯?!?/br> “廚房還有幾顆梨子,你去洗了?!崩先吮煌浦匚葸€絮絮叨叨,可能是對于溫悅鐸初次帶回來朋友有點好奇,“需要陪他嘮嗑嗎?’ “不用,什么都不用。”溫悅鐸說話很生硬,頭一次朝老人說了重話,“你別出去擾他,他沒話和你說,有代溝懂嗎?!?/br> 老人愣了愣,被扶著坐回床上,“這樣啊?!?/br> “你們這個年紀,我懂不了嘍?!?/br> 溫悅鐸深深閉了閉眼,走出去,沒看外邊坐著的人,徑直拐到廚房。 水池盆子里放著泡好的香菇,一個個腫脹著漂浮在水面上,他虛虛抓住香菇把盆里的水涮了涮。等水不再泛黃,取出香菇,放在旁邊的濾水盆里。 又取出來幾顆小油菜,放在鐵盆里洗涮,涮干凈了把菜葉掰開。 一切動作都是機械的。 叢云皓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仁慈地在濕紙巾上砸下一顆煙頭,有些沉迷地看著它冒出最后一蓬火星,卷起來扔到了垃圾桶。 他這段時間工作纏身,加上白志宇那個人渣一直找不到,心里邪火旺盛。 來這兒就是一時興起,本身打算欺負欺負小白臉聽他認個錯,就算作情緒發(fā)泄。 沒想到小白臉長了一身又賤又硬的骨頭,直到現(xiàn)在還強詞奪理,只能勞煩他跑一趟親自收拾了。 獵物不能慣著,逃跑還會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