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落在別人家
闔家喜慶的日子,沈青玉人坐在堂間,恪哥兒讓父親領(lǐng)到前院去。 沈青玉離林氏的位置并不遠,她聽著林氏與長興侯家,還有旁的幾位夫人低聲說話,說的似乎就是陳令安的婚事。 陳令安若無其事持著團扇坐在旁。 她忍不住多看了陳令安兩眼,沈青玉以為像陳令安和離歸來的婦人,該閉門不出,偏她毫無避諱,行事像是半點未受影響。 陳令安大概察覺到她的目光,側(cè)過身來對上她頷首笑了笑。 沈青玉有些尷尬,同樣扯了下唇又挪開眼神。 廳內(nèi)擺了五六桌酒,丫鬟等來布席,陳令安似乎食欲不振,飯未用多少,卻喝了兩杯酒。 林氏擔(dān)心她空腹飲酒回去要難受,可又礙于在桌上不好發(fā)作,用帕子擋著暗拽了拽她衣角。 陳令安面頰微微泛紅,當(dāng)下停了酒杯。 宴罷,林氏與陳令安起身告辭,正走到外間卻聽到一陣熙攘,連沈家做壽的老太爺都給驚動。 原來是賢王來了。 趙鄴人在沈府外面卻未進來,只讓王守英來遞說了兩句吉祥話。 不過縱然如此,還是勞師動眾,幾乎府里男眷都出來了,林氏馬車就停在府前,車夫往邊上避開了些。 林氏手搭在陳令安胳膊間,看似陳令安攙著她,其實她暗里撐了女兒把,陳令安腳步略踉蹌,又不好明目張膽叫丫鬟婆子扶著,說出去太不像話。 “他府上酒倒是好酒。”陳令安道。 林氏不答,望著不遠處道:“安娘,我們也該上前行個禮再走?!?/br> 陳令安循聲看去,那人站在馬前,穿著簡便的深色直裰,只袖口處用金線繡著蟒紋。 他低頭與小兒說著話,還有他那側(cè)室仰面望他,一臉欽慕的模樣。 陳令安輕搖了搖手中團扇,將面前一層淺灰拂去,笑回:“母親,這自是應(yīng)當(dāng)?!?/br> 趙鄴卻已經(jīng)先一步看到了他們,走來對著林氏施禮道:“夫人,不想您今日也來了府上,安娘也在。” 他這般恭謹,只讓人臆測陳國公在官家處,怕比想象的還要受寵。 林氏哪敢受,偏身行了萬福:“王爺,老身正要回府去。” 陳令安跟在母親后行完禮便緘口不言。 林氏正欲開口與趙鄴道辭,趙鄴卻讓身邊侍衛(wèi)牽了馬來:“可巧同路,爹爹囑咐了我些事,我正要去府上尋陳二,與您一道回罷?!?/br> 陳令安聽到這話,這才抬起脖子看了他眼。 林氏只得應(yīng)好,趙鄴翻身上馬。 母女倆坐在馬車內(nèi),趙鄴騎馬走在前頭,倒有點替她們開路的意思。 林氏掀簾看了眼,也不知想起什么,嘆口氣,壓低了音對陳令安道:“安娘回府讓丫鬟給你熬點醒酒湯喝,下回可莫再要貪杯?!?/br> “母親,我曉得?!?/br> “我今兒與你外姑談了談,她說也會幫忙留心著,安娘,你可別輕易推脫了……” 陳令安拍著額道:“母親,你讓我見,我見便是?!?/br> 下了馬車,她便經(jīng)由側(cè)門一路去了自己院子,瞧都未瞧趙鄴一眼。 倒是寶珍見四下無人才偷摸塞了個字條給陳令安:“娘子,方才三爺身邊侍衛(wèi)給的。” 陳令安打開看完親手就著燈盞燒去。 最后“安”字未燒盡,被她扔入銅爐中,不會兒就被guntang的香灰熏化了。 趙鄴今日出現(xiàn)在沈府,旁人都猜沈側(cè)妃極為受寵,王爺特意來給了她面子,只他心里明白為了誰,他看了她兩眼。 她自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瞧過他。 聽說她母親已經(jīng)到處在給她相看,她難不成還想再嫁給誰么,依著她的品貌,這京中愿娶她的人如同過江之卿。 王守英見趙鄴眉頭緊鎖坐在案前,小聲喚了句:“王爺?” 趙鄴微怔,忽對他道:“本王有個愛極的珍寶落在外頭,一時不能留在身邊,又憂心它叫旁人占了去,你覺得應(yīng)當(dāng)如何?!?/br> 王守英察言觀色本事不小,他看著趙鄴低頭想了想:“王爺不若韜光養(yǎng)晦,待他人無人敢搶您的東西,您再將它收入囊中?!?/br> 趙鄴臉上不見一絲笑容,王守英惴惴不安,半晌才聽到他罵了句:“你這閹人懂什么。” 他原先是這么想的沒錯,但是陳令安豈是甘愿叫他擺布的主兒,等到那日,她怕是要跟自己徹底撇清關(guān)系。 陳令安聽從林氏的話去見了人一面。對方是輔國大將軍的長子,比陳令安年長七歲,前年喪妻,膝下一子一女皆已成婚。 不過此人畢竟是武將,身材端得魁梧,留著滿臉須髯,看起來人高馬大似熊一般。 不等陳令安開口,林氏自己都覺得不大合適,她個嬌滴滴的女兒,怎好配這樣個莽夫。 還當(dāng)細看看才是。 挑了幾家都覺得不合適,轉(zhuǎn)而便入了夏。 陳令安衣衫穿得更單薄了,抹胸外面件幾近透明的褙子,屋里放了三處冰,兩個小丫鬟在榻邊幫她扇著風(fēng)。 寶珍走進屋子在她耳邊低語了句:“娘子,閔相公來了。” 陳令安揮手叫丫鬟們都下去。 閔湛年歲不大,長得眉清目秀,還像個少年模樣。他比陳令安小了十歲,平日在融合坊口才無人能及,到陳令安跟前卻有些木訥拘謹起來。 “jiejie?!彼驹陂角皢玖怂?,自他還是少年時入了這院子,她便讓他這樣稱她。 陳令安鬢發(fā)虛虛挽著,一縷青絲落在頰邊,她笑道:“你來啦,坐吧,身子可養(yǎng)好了?我也沒顧得上去看你?!?/br> “早無礙了?!遍h湛點頭,依她的話在榻間坐下。 卻忍不住往陳令安那處看去,她衣衫半解,似覺得熱,拿起一旁扇子自己搖了兩下又扔開,被閔湛接住。 他輕側(cè)身過去,唯恐唐突了她,幫她扇了扇風(fēng),溫?zé)岬奈锹湓谒a邊:“jiejie?!?/br> 陳令安任由他親過來,道:“你父兄不是在登州么,我托人幫你尋了尋,說是已經(jīng)有了信兒,最多兩月,你便能見到人?!?/br> 閔湛聞言大驚,手直哆嗦顫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囁嚅了兩字:“謝謝。” “你不用謝我,你上次會出事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怕么?”陳令安摸著他的臉道。 “不怕的。” 陳令安搖頭:“我卻有些怕。” 多的她不肯再說,閔湛也問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