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好酒?！标懶『顮斚聵莵淼较?，在馮朝暉鄙夷的目光中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地到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發(fā)出感嘆。

    季明見狀，挑了挑眉，居然也不出言責(zé)怪?！斑@酒是西南最有名的清釀，若水春。產(chǎn)量不多，京中也算稀少。既可豪飲，也可細細品味，各有滋味?！?/br>
    “如此，我可要細細品味一下，這若水春是不是有你說的那樣好?！标懶迣幗拥?。他執(zhí)起酒杯，見對面人杯中已空，便先給他滿上一杯，然后自己滿上。然后一抬眼，見季明表情有些微慟，有些訝然。季明見狀，開口解釋道：“只是沒想到陸公子如此尊貴之人竟然會與我斟酒，不怕毀了名聲嗎？”

    陸修寧開口道：“小爺我交朋友向來只看這個人如何，而不是他的身份，你與我隔空敬酒，讓我覺得你是一個可交之人，與朋友把酒言歡實在在偵查不過了。至于其他我并不知道，也不用知道，關(guān)于我的流言蜚語停歇過嗎？”陸修寧一笑，＂我何時把他們放在心上了？＂

    “陸公子不拘世俗，倒是我拘泥了。我罰酒三杯?！奔久饕伙嫸M，接著又倒了第二杯，舉止安然，行云流水，有種說不出的獨特氣質(zhì)。陸修寧見季明修長而瓷白的手指搭在羊脂玉酒杯之上，一時竟分辨不出誰更瑩白濡潤。季明用三根手指捏起白玉壺，輕盈地給自己的酒杯注入了清酒。舉起酒杯，送到嘴邊，薄唇銜起酒杯，微微張口，這清釀玉液便滾進了季明喉中。陸修寧見喉頭微微上下，卻不見喉結(jié)，頓時想起了面前這個人的身份，之前雖有耳聞，卻多寓于其權(quán)勢，并未討論身份，縱然有人提到太監(jiān)這個身份，也只是咬牙切齒地咒罵于他。本來陸修寧對此應(yīng)該心知肚明，但是因為剛剛的接觸，季明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個如墨如玉的文人，下意識地忽略了他身有殘缺。

    第二杯很快就喝完了，正準備到第三杯之時，陸修寧一把按住了季明的手，“我說你可是不厚道，我可都沒說什么，你便要自罰三杯，我看你是饞酒喝了吧。你只顧自己喝，卻不讓我和可真是不仗義啊?！?/br>
    季明失笑，這人不想讓他抱有歉意便說出如此讓人啼笑皆非的話，難道一個堂堂東廠提督會在意這幾杯酒？不過倒是有一絲絲地感動，這個人在維護他的顏面，并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只是因為他的人，一如從前。季明盯著看了一下被握住的手腕，感受到上面一片溫?zé)幔顷懶迣幍臏囟?，莞爾笑道：“好，是我考慮不周。這便把你的酒杯續(xù)上?！?/br>
    陸修寧聞言把手抽離，痞痞地說道：“這樣才對，美酒應(yīng)當(dāng)與人共享?！?/br>
    手腕上的溫暖驟失，讓人有些怔然。季明有些恍惚，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陸修寧顏旖秀麗的俊臉湊到了自己跟前，面上滿是不滿，“什么，你剛才說的是什么？”季明有些呆愣的聲音響起。

    陸修寧坐了回去，調(diào)笑道：“你剛才是想什么想的這么出神，我問你話都聽不見。”

    “沒有，我只是一時恍惚罷了。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陸修寧本想調(diào)笑兩句，是不是想著哪個溫柔可意的小娘子，但又想起他的身份，便又作罷?！拔艺f，你稱我為陸公子，我該喚你什么？總該不會下次見面你，你的喊吧?！?/br>
    “自然不會，我名季明，應(yīng)當(dāng)虛長陸公子兩歲，可喚我一聲季兄或者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奔久魑⑽⒂行╈?。

    陸修寧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年齡的，轉(zhuǎn)念一想，東廠幡子無處不在，知道這么點消息也是不奇怪，不過季明作為東廠提督連這點事都要記住嗎，那未免也太過恐怖了。

    “季兄，聽起來有些奇怪，我便厚顏叫你一聲季明吧?！?/br>
    “好。＂季明松了一口氣。

    “你叫我陸小公子未免太過生分，叫我修寧吧?！?/br>
    “修寧，這是個好名字。給你取名之人必定對你甚是愛護?！闭f完，季明就后悔了，這話題延伸下去會......

    ＂是啊，我母親對我確實是愛護非常，只可惜在我回京那一年就走了。＂

    “抱歉，是我唐突?！?/br>
    陸修寧奇怪的看了一眼季明，“這與你無關(guān)，你何必道歉。生死有命，都是定數(shù)，這也沒什么不能提的，我娘在天之靈若是聽到這番話也不會不開心的?！?/br>
    “修寧好心性，在下慚愧，不過生死有命嗎？”季明眼里有一把火奇異地亮了起來，“不，我不信，我信人定勝天?！碧热羯烙忻隳芙忉屵@一切，那他的所作所為又是什么呢，一個笑話嗎？季明有些荒謬地笑笑。

    陸修寧直覺這笑容之下有種值得探索的故事，勾起了陸修寧好奇，只是來日方長，不急一時。

    陸修寧有心說兩句，沒想到季明自己主動揭了過去。

    “今日，能與君相識，是吾之幸，此杯，敬君?！?/br>
    季明站了起來，修長的身體如一棵青竹，雙手敬上。

    陸修寧面上散漫的表情一收，見季明如此鄭重，便知這一杯酒絕非隨意，是季明對他的認可，是真心實意想與他做朋友的。那么自己呢，季明可是傳說中大名鼎鼎，惡貫滿盈的東廠提督。但是那又如何，他這個人不信傳言只信自己，就今日接觸來看，這季明并非大jian大惡之徒，性情頗為瀟灑溫和，與傳言不符，再者，雖然自己還未步入仕途，卻也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多少名聲清白的好官卻被查出貪污受賄，剝削百姓。陸修寧定了定神，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與其相碰，和季明對視一笑，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