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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會說話以后很吵。 他用他的方式蠶食他與mama共有交集的世界,席歸星花在蟲子身上的時間更多了。 “mama……” 蟲子會這樣一遍遍地喊,直到席歸星親口回應(yīng),他才會饜足。他現(xiàn)在是人類小孩兩三歲的樣子,也展露出了無窮的探索欲與好奇心,席歸星是蟲子唯一能接觸到的人,他便要承受蟲子所有過于充沛的情感。這套房子,他們現(xiàn)在的家,好像又是披謊衣的實驗室。席歸星的照顧,也許可以等同不純粹的監(jiān)控,他脫下純白的實驗服,換上mama的軀殼,在這個更溫暖的實驗室里,貼身飼養(yǎng)他的實驗對象。 明明對方喊他mama,席歸星想,也許蟲子缺一個名字。 名字讓生命變得完整,蟲子的殘缺不僅在于缺失的蟲族特征,還在席歸星給予的忽略。 蟲子又在喊他。席歸星回過神,看著蟲子的飯碗,里面的rou糜已經(jīng)吃得干干凈凈。澄黃的蟲眸望著席歸星,抬頭期盼他給的獎賞。席歸星伸手擦去了蟲子嘴角的rou漬。盡管蟲子企圖表現(xiàn)得聰慧又乖巧,但他還只是一只小蟲子。 “吃到臉上了。” 蟲子垮下小臉,為他沒有掙來完美。他似乎格外在意在mama面前他表現(xiàn)得怎么樣。席歸星未意識到蟲子已經(jīng)有了這樣復雜的情緒,又或許哪怕察覺也不會在意。這是蟲子的獨角戲。但蟲子又很快地化雨為晴,因為mama照顧他了啊,他還觸碰到了mama的指尖。蟲子伸出已經(jīng)很有力的小手,輕輕攥住席歸星的那根手指,就像每一個天真的孩子握住父母的手,適逢長牙,還會輕輕地往嘴里塞。而蟲子只想記住mama的味道。 人類的理智與情感永遠糅雜又沖突,放在此刻的席歸星身上,是他難以把小蟲子看作真正的人類,也不能把他看作真正的蟲族。他見識過蟲族的強大,甚至身體上的有些傷痕歸因于蟲族,比如當初在蟲巢里的那場正面交鋒。但他又默許小蟲子吸吮啃咬他的手指,像個孩子般玩鬧,哪怕這是日后足以撕裂血rou的利齒。 席歸星抽出手指時,坐在兒童座椅的蟲子甚至被他往上扯了些高度,蟲子的腿直接碰上了防護板。盡管動靜輕微,但席歸星注意到了。 “鬧什么?!毕瘹w星板著臉。 蟲子辯解:“mama以前肯的……那時候可以吃mama的手?!?/br> 席歸星恍然,但他沒想到幼年期蟲子的大腦就能銘記那些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蟲族與人類,真是全然不同的兩個種族。 蟲子以為他勝利了,但他不知道在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里,除了人類與蟲族,還有大人與小孩。大人占有身份上的優(yōu)勢,可以隨時翻供,輕而易舉篡改勝負。 席歸星抱著雙臂說道:“所以是以前,你已經(jīng)長大了。” 蟲子傻了。他不知道長大竟然也是一種過錯。 席歸星覺得自己也有點壞,因為他喜歡看小蟲子吃癟。小蟲子知道么,小蟲子不知道吧,否則他怎么還會無師自通愛一個人要持之以恒。哪怕跌撞踉蹌。席歸星看到小蟲子對他大大地張開手,他那么快就忘記了mama戲弄他的不好,只記得mama的好。 “mama抱?!?/br> “抱抱抱?!?/br> 席歸星無可奈何,又有點恨鐵不成鋼,但也伸手,將蟲子攬在懷抱里。 這是蟲子的得逞,他有愛就是常勝將軍。車馬座駕,他輕輕撫摸駿馬的鬃發(fā),那是mama的長發(fā)。蟲子伸手抓,潛意識里知道抓牢了就是他的??伤脺厝幔l(fā)絲卻似流沙;蟲子茫然無措,手指用力,但弄痛了mama。 席歸星微微皺眉:“嘶……” 蟲子飛快松了手,他的眼睛惶然又內(nèi)疚,席歸星哪里會怪他的不小心。 他們一起躺到床上。挨著mama一起午睡,是蟲子利用乖巧爭取來的特權(quán)。mama身體的巢xue他一生再不能回去,多少憾恨。可但凡在mama身邊,就足以好眠。 席歸星為蟲子蓋了下被子。 “睡吧?!?/br> 蟲子緊緊挨著席歸星,席歸星慣有的睡姿讓他總是背對蟲子,蟲子默默地看著mama脖頸,看那像水草一樣蔓延的黑發(fā),他睜著眼睛,直到mama睡著,然后輕輕勾起長發(fā)和它道歉。 “對不起……” 席歸星睡了不久就醒了。他一貫這樣,睡得少但沉,精神很快就足了。他起來時,小蟲子還在夢里皺著淡淡的眉,不知哪里拾到的不符合他年紀的心事。 過肩的長發(fā)滑落眼前,很煩人,席歸星下意識想綁起來,但隨之反應(yīng)過來索性趁此剪短。小蟲子的特殊性讓席歸星很多時候必須寸步不離,而小蟲子也對他有著太過的執(zhí)著與依戀,現(xiàn)在他恰好睡著了,席歸星估摸時間,足夠他出去簡單地剪短長發(fā)。 為了避免小蟲子中途醒來,席歸星又將換下來的睡衣連同枕頭一起擺在蟲子身邊。 于是,這天傍晚蟲子睡眼惺忪醒來時,得到了一個修去了長發(fā)的mama。他整個人完全愣住了,傻傻地坐在他無意識團的、充滿mama氣息的“巢”里。席歸星啞然,不曾想過這只蟲子這樣傻,竟然有可能因為他剪了頭發(fā)就不認識他。 可下一秒,蟲子爆發(fā)出驚人的哭聲。 那是屬于一個孩子的嚎啕,而此前蟲子從來沒有哭過。 他為什么哭了啊。 席歸星大腦一片空白地接住這個跌撞沖進他懷里要抱的小蟲子。蟲子扒著席歸星的脖子,哭到抖著嘴唇,他撫摸他午睡前才偷偷觸摸過的頭發(fā),卻摸到了新的那些未梳理掉的發(fā)渣。那是死掉的頭發(fā),mama的頭發(fā),他沒有當面讓mama聽過的道歉,以及得不到的諒解。 席歸星沒有想到蟲子會難過崩潰到這樣,他甚至哭喃著席歸星聽不懂的聲音,那是蟲族的言語。這只蟲子,被人類mama給予傷痛后,只能以蟲族本來的方式宣泄悲傷。席歸星心情復雜,為小蟲子的難過,也為他竟然本就會蟲族語言。 “只是剪了頭發(fā)?!?/br> 席歸星試圖安撫蟲子,和他解釋清楚。 蟲子卻一直搖頭,他撫摸那些碎發(fā)時難過的目光,就好像這里是一道深深的傷口。他的眼淚,讓他蟲族澄黃色的眼睛變成寶石。 “不是的,不是的……” 他否認席歸星的話,并要讓席歸星認同他。 “mama的頭發(fā),mama有的,都有的?!?/br> 這個mama、城門口的那個mama、天下的mama……所有mama都會愛自己的孩子,都有溫軟的長發(fā),蟲子見過的mama太少,這些構(gòu)成了蟲子世界里定義的mama。 席歸星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出那句話。 我不是你的mama。 這一天,蟲子單方面和mama難過吵架了。 可最后還是蟲子來和好。 他的愛,讓他一往無前,也讓他總先低頭。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一種該難過悲哀的事,也不是他這個種族其實本應(yīng)該嘗到的。他只是覺得,他要和mama和好。這只幼年期的蟲子啊,不是自我中心的自私者,但是傻瓜。 “我想要mama的一樣東西?!?/br> 他略顯局促,他的聲音甚至沉悶,他可能還有殘余的難過,但他依然堅定地站在了席歸星身前。 “什么?” “名字?!?/br> 蟲子抬頭,望著席歸星的眼睛。 “mama,我想要mama的名字?!病@個名字?!?/br> 這是蟲子想了一個晚上想出的主意。是因為他沒有討來mama的頭發(fā),所以永遠失去了,他會一直記住這份痛苦,然后小心翼翼替mama保管好其他所有。而他,一直都缺一個人類的名字。 可能蟲子覺得,‘mama’是一個名字,‘席璨’又是另一個名字,mama既然擁有兩個名字,那么可不可以分給他一個。這樣他既擁有了mama的東西,又不剝奪mama最愛的東西。 席歸星無言,但又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好笑。 他此前想過的這個話題,就這樣陰差陽錯擺上臺來。而小蟲子根本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一個蟲子,取了人類的名字,那他這一生就徹底烙印下了人類的痕跡。 席歸星摸了摸倔強的小蟲子的發(fā)頂。是不是因為小蟲子的頭發(fā)這樣柔軟,才感同身受地可惜? “好?!?/br> 蟲子一頓,隨即反而是不可置信的、小心翼翼的。 “mama愿意的么?” 席歸星難得笑著,微微頷首:“愿意?!?/br> 這笑當然帶了一點善意的嘲笑,蟲子可能看了他購票時透露出的身份信息,那只是他虛假身份的之一,但蟲子信以為真。以后蟲子就會懂了,但此刻他要走了“席璨”這個名字。 席歸星這一生擁有的不多,這點東西卻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