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教滾龍宮總壇匯報年會。

    “我龍宮果真不能‘悶聲發(fā)大財’了，教主料事如神吶?！甭欓L老道。

    聶沖華坐在一個用河蚌堆起來的宮主之位上，宛如蚌里的傻大個兒珍珠。他心中苦澀，暗道，這哪兒是能掐會算，分明是旗豎得好！

    “某精研內(nèi)功蒸餅一年余已近六成熟，只是不能蒸大的。”樂成道，“相比之下，長老掌風(fēng)劈柴可謂神技?！?/br>
    聶長老輕咳一聲：“此舉原是無心為之，諸位弟兄盛情難卻，老朽竟實(shí)實(shí)在在劈了一冬天的柴……”

    “本宮此次是想問‘冰山毒女’之事?！甭櫅_華打斷道。

    “教主回見?！睒烦烧酒鹕頉_聶沖華一抱拳，“毒女死內(nèi)年我才四歲。”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更不能讓你走了?！甭櫅_華道，生生把樂成到嘴邊的“告辭”噎了回去。

    “修身，龍宮壇主以上級別均可修煉；至毒，立宮以來都是挑選德才兼?zhèn)湔咝逕?。四任宮主時，修煉人選徒有其表，走火入魔而死，故宮主將一卷置于圣地雪山，以免其流毒武林。”聶沖華看向聶知著，“此事僅為歷任宮主所知，到我這里，已失，講出來倒也無妨?？啥九侨绾蔚弥?？”

    “兩部經(jīng)典對修煉者體質(zhì)種種并無要求，之所以特地選人，是為防止意志不堅(jiān)定者傷及自身。至于深明教義者，知曉所在并非難事?！甭欀馈?/br>
    “你說過，你說‘雪山溶洞不錯啊’?！睒烦傻馈?/br>
    “這么說樂總管當(dāng)時也在場？”聶沖華追問道，“我說，前總管?！?/br>
    “二十八年前安翼然問我關(guān)外有何去處，我曾這般回答。放在雪山，按說誰拿著算誰的，但普通人不了解神主宗和龍宮關(guān)系，懂行者更不會自尋死路，可以說是壓根不怕外人練。何況由一句話聯(lián)想到太牽強(qiáng)?！币娐櫅_華一臉茫然，聶知著補(bǔ)充道，“安翼然是峨眉掌門女婿，當(dāng)時是派里掛名弟子罷了。臨近年關(guān)，他做了一堆爆竹準(zhǔn)備賣，這才在客舍碰上?！?/br>
    “他不是毒女現(xiàn)身江湖之后第一個要找之人么？”聶沖華道，“毒女出現(xiàn)時，安翼然已經(jīng)是掌門女婿了？他如何當(dāng)?shù)谜崎T女婿？”

    “有錢唄。大小姐不習(xí)武，可是天性頑皮，正經(jīng)大戶人家怕是瞧不上。安翼然雖家世貧寒，但有峨眉名頭，又自詡一代儒商，跟中原混了個臉熟，雙方算是各退一步?！备敌菓z道，“冰山毒女乃是代稱，其真名無人知曉。據(jù)說她在雪山修煉三年才有一身狠辣武功，這功夫需吸食元陰元陽，故其出世后掠奪嬰孩以進(jìn)補(bǔ)。毒女襲擊過諸多武林人士，又因其行徑惡劣，故要對她進(jìn)行圍剿，僅是原因之一?！?/br>
    “毒女是被困雪山?！甭櫅_華思忖道，“安翼然用爆竹制造雪崩困住毒女，不料毒女陰差陽錯得到，又靠圣地物資撐過三年，終于歸來復(fù)仇?！?/br>
    “為了娶個大小姐如此折騰？”聶知著道，“我遇到安翼然時已是冬至，安翼然久居中原，對西域并不熟悉，時間根本不夠。何況裝硝爆竹之威力遠(yuǎn)不夠造成雪崩。再次，我去過溶洞，里面鮮有人工痕跡，哪兒有甚么物資？你所言之事都是按你想象進(jìn)行而已?！?/br>
    “他有不得不做之道理，毒女有孕在身?！甭櫅_華搶白，“她在雪山中小產(chǎn)，出逃后才對嬰兒有病態(tài)執(zhí)著?！?/br>
    樂成神色莫名地看著長老和宮主二人互懟，心想剛剛要是強(qiáng)行離場就好了。

    “‘食物’倒是有了?！甭欀浜撸澳憔幑适聲r不光要聯(lián)系已有情節(jié)，還該判斷孰輕孰重?！?/br>
    “……我撤了?！睒烦傻?，傅星憐見狀向聶知著遞了個眼神，亦起身離去。膏燈熄了，宮內(nèi)只剩慘淡的月光。

    聶知著拾階走到聶沖華身前，正殿內(nèi)兩人的影子一直被拖到門口。“你知道我為什么記得那么多細(xì)節(jié)么？”聶知著道，“因?yàn)槟菚r我遇到了你娘?！?/br>
    聶沖華沒有答話，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

    “你是不是想救所有人？你現(xiàn)在畢竟是凡人，你只能越攪越亂?！甭欀槠鹇櫅_華的下巴，將其扳到與脖頸垂直的角度，幽綠的貓瞳如鬼火一般搖曳著，“我不是現(xiàn)在道德制高點(diǎn)上訓(xùn)你，而是因?yàn)槲曳高^同樣錯誤?！?/br>
    “誰……？”聶沖華唇間吐出一個含糊的詞。

    “你。”聶知著道。

    聶沖華似是不甘心，催動內(nèi)力迫使聶知著俯下身來，同時一手按住聶知著的頭，將其壓在自己的唇上。聶知著沒有反抗，唇瓣輕啟，由著聶沖華的舌尖在他的唇內(nèi)側(cè)掃過一圈。

    聶沖華沒做太多的糾纏，輕喘著松開手，聶知著的披肩發(fā)已然被揉得凌亂?！澳憬K究還是要走？”聶沖華恢復(fù)了宮主該有的面無表情的姿態(tài)，眸光一點(diǎn)點(diǎn)暗了下去。

    “我已破身，不會再去?！甭欀?。

    “至少有個人跟我想得一樣，因而身是自由，心卻禁錮著?！甭櫅_華道。

    “他只是看了現(xiàn)世之慘狀后于心不忍罷了?！甭欀?，“逝者已矣?！?/br>
    “我讓你看我左手時，你覺得我是想讓你看我左手，還是為了讓你不看我右手呢？”聶沖華道，癱坐在他的宮主之位上，殿門閉嚴(yán)，連最后一絲光亮也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