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鳶行闖入前，滾龍宮。

    正殿，幾位高層身邊各燃一燈，說是燈，其實是生了綠銹的小銅盤，平均一個燈里三滴油，把幾位朋友照得跟鬼一樣，還不夠互相間認清對方是誰的。

    “教主，今年燈油用完了？”樂成的聲音，他故意舉著燈在自己臉底下晃來晃去。

    “這個，本座總理教內(nèi)事物，難免應付不來，不如樂總管將此項接下？”聶沖華沉吟道。

    “啟稟教主，只要教主掏錢，一切好辦?！睒烦傻?。氣氛一度有些尷尬，還是傅星憐轉(zhuǎn)移話題道：“不知教主召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聶沖華道：“失而復得，幾位既已修習，可稟明本宮，予以修煉資格?！?/br>
    “宮主何出此言？”聶長老吹了燈，在黑暗中發(fā)問道。

    “季鳶行就是?！甭櫅_華道，少頃補上一句，“無論過程如何，結果一定?！?/br>
    “其實你一開始可以不救他，因為你根本救不了他?！甭欀?。

    “我從頭講起罷。”聶沖華道，“我遇到季鳶行時，他想殺掉山寨所有人?！?/br>
    “他右肩受傷，想殺也未必能怎樣?！甭欀?。

    聶沖華耐著性子道：“他明明有劍，卻沒有帶走?！?/br>
    “那你還問？”聶知著反問道。

    “我問他是為了知道他所言是不是真話。”聶沖華道。

    “宮主，我原以為你像圣母宮之人，不料你還像不夜樓的?！备敌菓z幽幽地插了一句。

    “對，我不光圣母，我還綠茶婊?！甭櫅_華道?！翱傊业弥巳艘蚣庇谠趥≈汹s路被擒，可他孤傲多疑，斷不會如此莽撞行事，必是有人接應。”

    “與商隊同行倒是躲避追兵的好辦法，但快被追上就火燒客舍，當在此人性格上加‘行事狠絕，自私自利’?！睒烦傻?。

    “就算季鳶行是個爆竹，我也不希望他輕易爆破，如果要炸，我希望是炸在我懷里?！甭櫅_華語氣有些哀怨。

    “教主，你莫不是動了情？”樂成問。

    “你也這么想！”聶沖華似是有些驚訝。

    傅星憐道：“屬下亦做此想，但屬下深知宮主和長老乃……”

    “父子！”聶沖華截道，“那是我一年多沒接觸外人社交恐懼癥犯了！”

    “季鳶行偷襲峨眉后由蜀中出關，路線和時間都吻合，紙頁怎么解釋？”樂成問。

    聶沖華道：“我當時只考慮了兩個問題，一，紙頁印制方法，二，季鳶行跟它們有無關聯(lián)。至于紙頁內(nèi)容及內(nèi)容是否完整并不重要?！?/br>
    “字體大小形態(tài)近似手書，偏是印制。陽刻碑很少見，但若是雕版，說明準備大量印制，為何只有殘頁？”樂成問。

    “其實這兩個問題對我而言很好解決，”聶沖華道，“因為我在季鳶行身上摸到了字。”

    “你們居然有肌膚之親！”樂成關注點全錯。

    “我就在他脖子上摸到一個字。”聶沖華道，“該字筆畫相對復雜，以其大小估計，一個嬰兒頭頂和背后剛好能容下一卷內(nèi)容?！?/br>
    “割rou紋身……”樂成喃喃道。聶沖華回想起討論“冰山毒女”時樂成的神情，終于讀出一句“加油，已經(jīng)快吹得像真的了?！?/br>
    “差不多，只是有些區(qū)別。”聶沖華道，“我手上當時應該沾了血，但是下到洞里后，身上沾了很多灰，分不清到底是何種血液?！?/br>
    “那不是該綁了季鳶行扔進血里亂摸么？”聶知著道。

    “那樣太刻意了?！甭櫅_華道，“不在我身邊事，我不會越過去管?！?/br>
    “要知道季鳶行之紋身從哪里來，就要知道毒女一事?！甭櫅_華掃過樂成和聶知著，“毒女還活著，不，她死了。她不會讓武林正道找到，那么她會把藏在哪里呢？”

    “武林正道只從毒女掠奪嬰兒之襁褓中搜出了無甚用處之封皮，但我所奉之命，只要不出現(xiàn)便好，故而沒有追查下去。長老說過這些孩子身上有貓膩。”傅星憐道。

    “那些孩子下場如何？”聶沖華追問。

    傅星憐答：“先是盡量托付給武林人士，余下者付些錢款托當?shù)厝藫狃B(yǎng)，不過是否轉(zhuǎn)手拋棄或是當做加餐就不得而知了?！?/br>
    “所以毒女若要尋回，必須要在這個孩子身上做些標記，最符合條件者就是蠱?！甭櫅_華道，“所以我讓憐姐在送令牌時取了季鳶行之血?！?/br>
    “蠱血凝固所以痕跡是黑色……？”樂成道。

    “是?！甭櫅_華道，“峨眉多修道之人，屋中常備紙筆，季鳶行肩傷出血用紙包扎，用過后就近丟棄以防因紙質(zhì)暴露行蹤，遇血則顯。許是情況緊急，又或者蠱血未干時不見異常，這些紙頁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但是以毒女身份，她會用蠱么？”傅星憐道。

    “我原以為她是太愛那個人但又太傻，求了同心蠱想要放到那個人身上，沒成想最后是用蠱來標記自己的復仇利器。但現(xiàn)在看來她是個用蠱高手，因為信任所以沒必要再使多少手段，而隨意將蠱用到其他地方去了?！甭櫅_華望向樂成，“為何不早說？”

    “一個不記事，一個不正常，有何可說？”樂成道。

    “毒女何時逝世？”聶沖華問道。

    “五年前。”樂成凄涼地一笑，“目前看來，仍是天下至毒。”

    “倒真是‘以毒攻毒’。”聶沖華語氣輕松，眉頭卻不自覺地鎖緊，十指猛然插進發(fā)間，腰桿也挺不直了，“五年？！怎么能是五年！……季鳶行好像真喜歡上我了！”

    “沒毛病，教主和季鳶行的說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更新到生孩子了?！备敌菓z安慰道。

    “都是右使的錯！左使好容易閉關了，右使又黑本座！”聶沖華的語氣里居然混了一絲哭腔，“難道真要拉著長老到季鳶行面前舌吻才能洗清？”

    “我拒絕！”聶知著正色道。

    “唉，想想也是，誰不喜歡一個寧可自己死也要把你救出來，隨時隨地能當rou盾扔出去，自己臉上十個包也要替你轟蚊子之瞎驢呢？本來今天高高興興，我以為毒女體內(nèi)雌蠱消亡了才引得季鳶行雄蠱發(fā)作，沒想到……”聶沖華一指樂成，“解鈴還須系鈴人，說你吶！”

    “問你啊?！睒烦苫氐馈?/br>
    聶沖華用下巴指了指聶長老：“問你吶！”

    “要不你還是拉著我去找內(nèi)個誰……”聶長老道。

    “所以季鳶行三年前銷聲匿跡是因為蠱毒發(fā)作？那他現(xiàn)在……”傅星憐道。

    聶沖華生無可戀地點點頭：“右使執(zhí)意要把他招來。季鳶行似乎以為是右使給他下蠱，右使還樂在其中……”

    “季鳶行此來就是為了？”樂成問。

    “嗯?！甭櫅_華道。

    “好武功應當不分體質(zhì)，適宜大部分人練，而且只要精進就會有所成就，只達到了一半。武功會不斷被創(chuàng)造出來，害人的功夫不如去掉?！备敌菓z道，旋即清了清嗓子，“宮主，人還是活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