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何苗！陳家棟的記憶深處閃過一張年輕美麗卻了無生氣的臉，他的心不可遏制地哆嗦了一下，接著他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嘩啦！”白蘇身后突然傳來的一陣金屬聲，嚇得陳家棟幾乎跳起來，他此刻繃緊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脆弱到一觸即斷。

    原來，只是解夏手里的那串鑰匙沒拿穩(wěn)，掉在地上了。

    陳家棟的視線重新回到白蘇臉上，膽戰(zhàn)心驚地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他是怎么知道何苗那件事的？！

    可白蘇卻只是走回解夏身邊，蹲下將那串鑰匙撿了起來。

    “小夏乖，一會兒好好配合陳醫(yī)生的治療，我出去等你?！卑滋K輕撫著少年的頭發(fā)，聲音亦如動作般輕柔，替他拿下耳機(jī)，陳家棟這才發(fā)現(xiàn)，少年一直在聽音樂，是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的。

    這是白蘇安排的？畢竟，解夏非常聽他哥哥的話，且他被保護(hù)得很好，白蘇顯然不會讓他知道這些污糟的事情。?

    少年對著兄長點點頭，這才抬頭看向陳家棟。

    “陳醫(yī)生，你好?！彼郧傻卮蛄藗€招呼。

    陳家棟深吸了一口氣，盡量露出他往日頗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微笑。

    白蘇走出去，輕輕帶上了診療室的門。

    候診室內(nèi)，除了護(hù)士，已經(jīng)沒有一位病人。

    白蘇走到空無一人的一排排座椅上，隨意地坐下。

    導(dǎo)診臺后的護(hù)士大概有些奇怪，他怎么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離開，所以多看了他幾眼。

    他朝她微微一笑，彬彬有禮，隨即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向那已經(jīng)重歸黑暗無聲的電子屏幕。

    護(hù)士坐回導(dǎo)診臺內(nèi)，借著導(dǎo)診臺的遮掩，拿出她帶來的小瓶酒喝了幾口，平時她偷偷喝酒是因為偶爾工作壓力有些大，今天則是忽然閑下來無事可做……

    韓方旭將車停好，走進(jìn)歸元心理咨詢中心所在的大廈時，感覺大廈的一樓大廳似乎比往日要熱鬧，兩個保安與一位保潔阿姨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前臺也在忙著打電話，言語間頗為眉飛色舞。

    他給解夏之前打來電話的那個號碼回?fù)苓^去，并不意外是白蘇接聽：“你好，韓先生。”

    “白蘇，小夏咨詢結(jié)束了嗎？”他不欲與對方多做寒暄，對方大概也不想，所以開門見山。

    “還沒有，大概還要兩三分鐘。”白蘇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我在一樓，馬上到?！?/br>
    那邊沉默了大概幾秒鐘，溫和淡漠的男聲才再度開口：“好。”

    韓方旭上樓時，解夏正好走出診療室。

    “韓大哥?！彼难壑杏幸婚W而過的意外，隨即淺淺地笑了一下，走到白蘇身邊。

    韓方旭見他沒有像上次一樣失控，一路都懸起來的心這才落了下去。不知不覺，他竟然比少年本人還要排斥對方來這里。

    “白先生?！标惣覘澅鞠胫ч_解夏，問問白蘇知道多少關(guān)于何苗的事，但見到韓方旭也在場，只得強打起精神寒暄，“韓先生?！?/br>
    韓方旭一頷首。

    “小夏今天的表現(xiàn)怎么樣？”白蘇問。

    “今天的催眠并不成功，”陳家棟苦笑，“小夏的意識不配合。我只能先進(jìn)行淺層次的交流?！逼鋵?，因為他自己的心不在焉，整個治療過程他都是渾渾噩噩的。

    小夏低著頭，不說話，用手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但接著又站直了身體。

    白蘇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意外也不失望，更沒有開口責(zé)怪他。

    “那我們下次再來?！卑滋K低頭問少年，“今天可以乘電梯嗎？”

    少年點頭，乖巧柔順，“可以的?！?/br>
    直到走進(jìn)電梯，韓方旭始終覺得今天的陳家棟神色很是奇怪，似乎少了以往那種自詡專家的自得神采，整個人都萎靡了。

    還有，今天來做心理咨詢的病人，似乎……一個也沒有？

    但這樣的疑惑只是一閃而過，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落在了電梯里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身上。

    少年輕輕拉了拉白蘇的手，仰頭看他：“哥?！?/br>
    “嗯？”白蘇低頭看他。

    “一會兒回家嗎？”

    “去我辦公室，好嗎？”白蘇捏捏他的手，語氣充滿耐心，“我讓人給你準(zhǔn)備了果汁還有點心?！?/br>
    少年輕輕皺了皺眉，低頭不說話，顯然是不愿意的。

    白蘇瞧出他情緒不高。“小夏？”

    少年還是一聲不吭。

    白蘇嘆了口氣。

    “小夏，你今天有功課嗎？”韓方旭看不得少年勉強，便開了口。

    “有的?！鄙倌晷愿耠m好，對待上學(xué)這件事情的態(tài)度也端正且認(rèn)真，但大約他對學(xué)習(xí)實在是無能為力，所以提到作業(yè)，他不禁又泄氣地垂下頭幾分。

    “那不如，我?guī)闳ド洗蔚臅蓪懝φn？”韓方旭提議，無視白蘇在他開口后就久久落在他身上耐人尋味的視線。

    少年抬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而后又看向白蘇，抓著白蘇的手輕輕搖了搖：“哥——”

    韓方旭從未見過少年這樣撒嬌的一面，心里五味俱全，一時為他這樣自然的神態(tài)失神，一時又憂心朝夕相處的“哥哥”白蘇在他這樣的全然信任中，對他的感情變了質(zhì)。

    白蘇輕輕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反握住他的手：“好，你可以和韓先生去，但是要在八點鐘前回家，我會打家里的電話給你?！?/br>
    “哦，好?！鄙倌旰芰?xí)以為常地應(yīng)了一聲。

    韓方旭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為什么白蘇之前不給少年買手機(jī)。他只要囑咐少年從學(xué)校及時回家，再打座機(jī)，就可以像“查崗”一樣，定位少年的位置。乖巧如解夏，是不可能在這方面糊弄他哥哥的。

    不過，韓方旭有些意外，因為他還以為自己的提議回受到來自白蘇的阻撓，沒想到這么順利就可以帶少年離開。

    “我把車停在街對面，小夏，你在這里等我開過來?！表n方旭一邊走出電梯一邊說。他過馬路前，下意識地回頭，看到少年并兄長一起站在原地等他。

    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