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上午聞尋一直心不在焉，他在想聞奈中午叫他留下是想做什么。聞尋是很聰明的，但他卻無法揣測到少女的想法。對方態(tài)度捉摸不透，為人行事天馬行空，偶爾很不講理，這些特點于他而言無疑異常迷人。他想著對方，嘴角便翹起一點弧度來。早上的事對他而言美好得太不真實，第一次對他溫言相待的大哥——如果聞紹允許這個稱呼的話，私底下展露出依戀和占有欲的聞奈，類似于偷情一般的相處。他果然是上不了臺面的人，不愧是私生子，如此隱秘偷摸的情事竟叫他更為興奮。

    即便通過這樣的自嘲來冷靜，他也無法控制自己雀躍的心情。他下意識地絞住腿，手指在鋼筆上一遍遍地摩挲。他很緊張，他想起那些被聞奈約在教室里的男生，他們也為她癡迷，他們露出陶醉的表情，就好像她是一劑迷幻藥。她輕盈地越過他們，坐在高臺上，伸出腿教他們舔她盈白的腳趾。

    他為自己的幻想喉嚨發(fā)干，拿過水杯喝了好幾口，又因為太急被嗆住。下課時間教室里很吵，但還是有幾雙眼睛緊密地注意到他的動靜。暗戀他的女生，也許還有男生，他能感覺到。

    他喜歡這些青澀的感情，但他清楚得很，一旦別人靠近，他就會被剝繭抽絲般扒開，被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團丑陋的東西，然后被厭棄，被疏遠。他只要稍稍推演，便能得出這一切——或許有人喜歡以救世主自居來拯救他，但實際上他痛恨那樣高高在上的拯救。

    聞奈走過來了。她通常窩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昏昏欲睡，從課上睡到課下。但她現(xiàn)在走到聞尋身邊，像是還沒睡醒，旁若無人地拿起聞尋的杯子喝了一口。

    教室里有幾秒鐘好像變得很安靜，但只是聞尋的錯覺而已。少女柔軟的嘴唇壓在他剛剛碰過的杯沿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里，擁抱和親吻的欲望強烈地涌上來。他死死地壓抑著這種欲望，明明還坐在座位上，可他身體呈現(xiàn)的姿勢、赤裸裸的眼神、滾動的喉結(jié)，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咬到對方的唇上。

    他已經(jīng)顧不得對方用他的杯子喝水這件事在別人眼中有多么的親昵和怪異，他只是看著她，心跳得飛快。

    聞奈放下杯子，她用那雙瞳孔大得有些過分的杏眼，滿不在乎地掃了一圈周圍的人，然后對著聞尋彎起眼角。她這樣膽大妄為，像是要把他們的關(guān)系扯開來給眾人展示，給那些覬覦聞尋的人一個警告——不管怎樣，用異性的杯子喝水，是越界，也是明示。聞尋承認自己很受用，他抬手幫她擦掉沾在唇邊的水漬，這是默認，也是默許，甚至某種意義上講，他這種回應更加大膽。在這方面，他并不比聞奈更乖，他還可以做得更加出格。

    “哥哥好乖呀?！笨陕勀尾挥X得，她附在他耳邊輕笑，聞尋一瞬間攥緊了手中的筆。他的耳后紅了一片。

    但面對他人那些復雜難辨的神情，他們都沒有出言解釋。聞奈說完那句話后就徑自出了教室，聞尋低下頭繼續(xù)做手頭的題，曖昧一觸即散，石子投入湖中濺起的漣漪卻會一圈圈地散開。

    聞尋并沒有表面那樣平靜，他雖然回應了聞奈的出格，可并不知道聞奈對此的態(tài)度。她有時格外難以琢磨。更何況，她也可能只是拿他做消遣——她那樣貪玩，最擅長的就是對愛慕者無心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