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青萍之末
“早知道jiejie喜歡野的, 我就不用裝那么久了。” 時夏被林慕藤抓著手腕按在床上的時候是懵逼的。 林慕藤的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看上去文雅而脆弱,沒想到竟然單手就可以輕輕松松地抓住時夏的一雙手腕,摁到頭頂,另一只手強勢地捏住時夏的下巴:“我以為以前你就是動動嘴炮,沒想到你能玩真的......” 時夏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棱角分明的臉,嘗試性地動了動手指,短路的腦子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舌頭:“我不是......那個什么,你想干嘛你湊那么近干嘛?” 林慕藤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眼底的光芒深不可測。他輕佻地拂過時夏的下巴,在她微微張開的嘴唇上摩挲了幾下,然后,緩緩地把食指和中指探進了她的嘴里。 “第一次就這個程度,你能接受吧?” “還有......安全詞是紅燈?!?/br> 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 汽車歡快地行駛在環(huán)山公路上,連綿的雪山在車窗外飛快地后退。深藍色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質,沒有云霧,雪山慷慨地露出銀光熠熠的山巔,與藍天綠草相映成畫。司機一邊開車,一邊cao著濃重的云南口音說:“你們這一趟來真是走運了,我一直跑這條路,今天是兩個月來第一次看見雪山頂呢!” 是挺走運的,時夏懶洋洋地倚在后座的登山包上,一邊欣賞著窗外的雪山一邊想。 當然,如果沒有前座這個煩人的小萌新的話。 粥粥顯然很重視她的第一次戶外徒步,不僅從頭到腳武裝得齊齊整整,牙刷牙膏護膚防曬暈車藥洗發(fā)水毛巾等等都一樣不落,甚至還準備了一個30L的背包來放吃的。她很興奮,其他人都在漫長的車程中打瞌睡的時候,她在興致勃勃地與鄰座的林慕藤聊天。 時夏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林慕藤的側臉。他長得并不是很帥,但是一張白皙又棱角分明的臉也能給人一種越看越耐看的感覺。一米八的身高,很瘦,很白,鼻梁上架著斯斯文文的眼鏡——怎么看都是個乖乖弟弟的形象。當然,也僅限于看看。只有時夏知道,這人跟她聊起天來能夠把人氣死。 林慕藤聽著粥粥喋喋不休的講述,從她的專業(yè)講到她的初戀再講到她的興趣愛好再到她的寢室她的社團她的七大姑八大姨,時不時點頭和附和,儼然一副認真的傾聽者形象。他修長的手隨意地搭在座位的扶手上,讓時夏看得一陣眼饞。 真不愧是彈鋼琴的手,又白皙又修長,看著很有力量感,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像他這個人一樣清新又利落。時夏是個十足十的手控,光是看手就能被迷得七葷八素的那種,如果不是粥粥一直在喋喋不休,她甚至能連看幾個小時不帶膩的。 “就是我那個朋友啊,她,她就是怎么樣呢,她,嗯,她本來是跟那個,就是她的前男友嘛,本來約好了一起去同一所學校,但是后來,嗯,后來......” 時夏更加煩躁了。 這些別人的家長里短為什么要講給一個剛認識的男生聽啊!而且表達還那么不清晰,明明兩句話就能表達完的東西還要嗯嗯啊啊半天!還有還有,她靠那么近干什么? 林慕藤也是,這些東西有什么好聽的?他的腦子里難道不應該全是他的物理和程序嗎,聽這些干什么?他還點頭?他還笑? 時夏憤憤地搓著沖鋒衣的衣角。 “時夏怎么了?”同樣坐在后座的十三問。 時夏回過神來,尷尬地放下被蹂躪的衣角:“沒事沒事?!?/br> 時夏說不出這種感覺。吃醋?不可能,她早就確認過,她是不可能喜歡上林慕藤的。那么,不是吃醋的話,那這種奇怪的情緒是什么? 時夏琢磨了半天,想出了一個原因:護食。 一定是這樣的沒錯,看起來那么優(yōu)秀的弟弟,她雖然不能下手,但也不能便宜了一個剛剛認識的小萌新吧? 她爬過山嗎?能耐心聽他講物理嗎?能跟他聊.......那個東西嗎? 時夏腹誹著腹誹著,忍不住開口:“藤子!” 剛叫出口時夏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沒忍住就叫了他,可能是因為實在忍不住想要打斷粥粥的敘述了。 “怎么了?”林慕藤回過頭來。 當然是叫你們別聊了哎! 粥粥停了下來,車里頓時陷入短暫的尷尬之中。時夏愣了半天才想出一個稍微正常那一點的說辭:“那個......暈車藥?!?/br> 沒稱呼,沒敬語,沒錯,我就是故意的。想吃我的窩邊草?你還嫩了點。 “我之前不是問過你要不要一起帶嗎,你不是說你不暈車嗎?” “我,我現在暈了,不行嗎?” 實際上還真是挺暈的,雖然是公路,但是路況并不好,大巴車的性能擺在那兒,加上時夏又一個人暗戳戳地氣了一路,一點都不暈車那是不可能的。 “我就說么,上次去川西你那個暈得,就差趴你家那誰懷里了好嗎?!?/br> “你閉嘴!他什么時候是我家的了!”時夏一陣心虛。 “不說就不說,真慫?!绷帜教僖贿吀纷?,一邊從口袋里摸了一板藥遞過來:“一顆就行?!?/br> “噢,謝謝?!笔撬幦侄?,沒到暈車吐了的地步,時夏其實還挺抗拒吃這個藥的。只是才說了自己暈車,現在不吃倒顯得自己矯情。時夏一肚子郁悶,連水瓶都沒有掏,直接把藥片往嘴里一丟,干咽了下去。 “牛逼,連水都不喝?!?/br> “你管我?!?/br> 林慕藤把藥塞回口袋的時候,意猶未盡的粥粥又開始重開話匣子了。時夏嘆了口氣,認命地轉頭去欣賞窗外的風景了。 怎么那么沒有眼力見呢? 和林慕藤的第一次接觸,是在江西的武功山。武功山是個成熟的戶外景區(qū),該爬山的地方就一定要讓你累個半死,該開發(fā)的地方就是要開發(fā)得透透的。一行人總共有三十多個,在兩天之內翻了十幾個山頭,到了下山的時候發(fā)現路竟然是修得好好的階梯。路好走,又不趕時間,一群人就三三兩兩湊一塊,一邊吹牛一邊下山。雖然之前都不認識,但是都在同一個學校,學的專業(yè)差不多都是理工科,聊著聊著也就熟悉了。時夏就是這樣跟林慕藤熟起來的。 林慕藤比時夏低一個年級,物理專業(yè)。他很健談,時夏只有附和的份兒。從戶外裝備講到武功山的地理再講到自己的專業(yè),物理學院都學些什么,物理學院有什么有趣的老師,物理學院的宿舍什么奇人......末了林慕藤感嘆一句:“物理學院好像什么都學了,又好像什么也沒學。畢業(yè)了出去就業(yè),你很難說明白自己到底會什么,害。” “那當初你是為什么要報這個專業(yè)的呢?”時夏其實不太懂怎么接這樣的吐槽。 林慕藤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正面回答:“那你是為什么從經管這個熱門專業(yè)轉到歷史學院的呢?” “嗯......因為情懷吧,我從小就對歷史感興趣。歷史不僅僅是知道歷史上發(fā)生過什么事情,這些知識非專業(yè)人士也能知道,學習歷史更多是學習總結歷史和人類發(fā)展的規(guī)律,探索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普遍真理,這才是歷史專業(yè)的魅力所在。而且,我實在是不太喜歡經管學院的氛圍,幾乎所有人......好像都是直接奔著錢去的?!闭f“功利”似乎不太好。 “那么,我也是因為情懷?!绷帜教俪烈髁艘幌?,“我向往宇宙的神秘,向往探求事物本身的規(guī)律,一顆星星的運行,一滴水的流動,,甚至是一支筆掉落到桌面上之后彈動的軌跡......從我堅定地選擇這個基礎學科開始,我就已經考慮好為它奉獻終身了?!?/br> 時夏驚訝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林慕藤正在低頭看路,臉上的表情嚴肅而虔誠,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對時夏產生了多大的震撼。 時夏是真的被震撼到了,盡管涉及理想的話聽起來又紅又專又矯情,但是真的被一個人用虔誠的口吻當著你的面說出來的時候,你的敬佩之情會油然而生。尤其在這樣一個網絡時代,一個所有人都在通過自嘲的方式發(fā)泄生活焦慮的時代,這樣正面的話語更顯得彌足珍貴。她挺慚愧的,相比起林慕藤的情懷,她的情懷好像不值一提——她的歷史的感情還沒有達到能夠為之奉獻一生的程度,選擇歷史學院只是因為對其他專業(yè)都不感冒而已,她可沒想過把自己的一生都跟這個專業(yè)聯系起來。 不管怎么說,林慕藤給她的第一印象挺好的,是那種讓人心生敬意的好。 第二次見面是去川西的四姑娘山。同樣是30多個人,但是雪山不畢竟不比尋常的山,難度是有的,隊員們的身體素質參差不齊,隊伍被拉得長長的,林慕藤是走在隊伍前頭的那一批,時夏則遠遠地落在后面,爬了個山下來,基本沒有什么交集。 再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的聊天開始變得頻繁,從某某山的景色好,聊到戶外裝備,再聊到自己的興趣愛好。直到有一天,時夏覺得兩個人已經聊得夠熟了,就問了他那個問題...... 這次要爬的山是梅里雪山,在藏區(qū)稱“卡瓦格博雪山”,當地的藏族人民為它命名,賦予它神性。近年來逐漸開發(fā),已經成為了一個成熟的戶外景區(qū)。從麗江市到山腳下的路很漫長,行程并不著急,路上遇到觀景臺和小景區(qū),司機還會特地停下來讓他們下車拍照。 時夏并沒有什么精神,但還是強打著精神下車轉轉。藏區(qū)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強烈的陽光照得一切都白的發(fā)亮。白塔上金燦燦的頂,觀景臺下的葳蕤草木,遠處隱隱的青山和綿延到山腳下的草原,時夏的眼睛確實是挺享受的,但是大腦實在是沒辦法處理這種愉悅的信號,還是昏昏欲睡。 司機來問他們要不要騎馬。 明眼人都知道司機肯定是有回扣的,不過騎一次200塊錢,倒也還合理。他們這一行一共有七個人,其中青嵐表示以前已經來過這個景區(qū)并且騎過馬了,就陪昏昏欲睡的時夏在草原上隨便走走就就行。剩下的人跟著司機牽馬去了。 這里不是呼倫貝爾那種一望無際的草原,這里的草原有邊界,邊界是遠處的山。草原上零星散落著水坑,淺淺的積水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光彩奪目。陽光極具侵略性,時夏甚至能明顯感覺到紫外線在燒灼自己的皮膚。在這樣的海拔,陽光強烈卻沒有熱感,風還挺涼爽。時夏裹緊了自己的外套,跟老石在草原上漫無目的地閑逛。 “哇時夏你看,那不是藤子嗎?”青嵐突然叫道。 “哎?” 時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陽光刺眼,她微微瞇起了眼睛。 在一片光暈里,林慕藤策馬跑過,白皙修長的手拉著粗黑的韁繩,卻一點也不顯得違和。紅色的沖鋒衣瀟灑又張揚,嘴角自信地揚起,眸子里的光芒眼鏡片都擋不住。馬的速度很快,草原的風很大,把他的短發(fā)吹起來,他整個人帶著一圈光,遠遠地向山那邊奔馳而去了。 嘶,太要命了。時夏暗自咂舌。 這不是妥妥的古裝劇男主的出場方式嗎? 剩下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坐在馬上,由牧民牽著,晃晃悠悠地走過去了。最后所有人匯合在一個棚子邊,是免費的射箭體驗項目。畢竟是人腳比不上馬,等時夏和青嵐慢悠悠地走到的時候,騎馬先到的已經拿上弓箭躍躍欲試了。 時夏看向正在認真瞄準的林慕藤,覺得他又帥了一點。 林慕藤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放出一支箭后,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弓:“要不要試試?” “我不是很會哎?”時夏上前拿過弓。 林慕藤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示意她搭在弦墊上:“捏住它,然后把弓往后拉,然后松手。” 時夏把弓一拉,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人都一陣喝彩:“時夏的力量可以啊!”2 “不是,它為什么不射出去啊?我明明已經松手了?。 ?/br> “你手不對,你要......”林慕藤剛想做個示范,但是好像他不拿著弓箭也講不明白。他抓了抓腦袋:“你就是要捏住,中指和食指.......哎我怎么說呢......” “我真的不會......”時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可憐巴巴的。 手把手教我吧教我吧! 時夏在心里大喊。 像電視劇里面那樣手搭著手一起射出去那樣! 林慕藤抓了抓頭發(fā):“就是.....哎呀我又不好教你......你問下陳隊吧,他挺會的?!彪S即后退了好幾步,不說話了。 時夏像只xiele氣的皮球:“算了算了,不玩了?!?/br> 時夏很郁悶,以至于上車的時候一個手滑,手機掉在了水泥地上。時夏撿起來一看,哦豁,完蛋。 粥粥看她臉色不對,湊上來一看,大吃一驚:“時夏姐你的手機怎么了?” 時夏很不喜歡被叫姐,不過眼下也不想計較那么多了:“沒事,內屏碎了。” 林慕藤湊上來:“又碎了?”語氣中難掩調侃。沒錯,算上這一次,時夏的手機已經是第四次碎屏了,前三次都是在學校里碎的,連樓底下修手機的師傅都混了個臉熟,不過眼下在這旅游區(qū),應該不太可能有修手機的地方。一問司機,果然沒有。 林慕藤無奈地看著她:“剛出來就手機就壞了,接下來你怎么辦?。俊?/br> “沒事啊,帶手機出來也就是拍拍照而已,既然壞了,不拍不就行了,回去蹭你們的照片發(fā)個朋友圈好了。” “你心好大啊時夏,你都不著急的嗎?” “有什么好急,又不是第一次壞了。那啥,手機,我要給我mama打個電話報平安?!睍r夏自然地向他伸出手。 林慕藤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時夏接過來,迅速地掃了一眼他的桌布和app,桌布竟然是系統(tǒng)默認,app也按照“消費”“學習”“娛樂”等分得明明白白。時夏在心里默默地感嘆了一句,翻到撥號給自家母上打了個電話,為了不讓她擔心,隨便扯了個謊說手機沒電了,充電器也忘帶了,周圍一圈人的手機充電器都不匹配,有什么事就打這個電話,放心一切都很安全。 林慕藤在一旁憋笑憋得很辛苦。時夏掛斷電話,把手機遞給他:“你笑啥笑,有什么好笑,沒見過撒謊嗎?” “我笑你這理由太蹩腳了,誰會信???” “那你給我編一個?” 林慕藤壞笑:“我不會,我可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