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煙波樓(5.5)
【烽火煙波樓】第五卷:狂沙席卷蒼生祭第五章:南都迎 作者:子龍翼德 29/02/22 字數(shù):11,403字 第五章:南都迎 江南水鄉(xiāng),一處寥無人煙的密林深處,卻有著一盞閑亭,兩名天仙一般的女 子正坐于亭中對弈,甚是雅致。 三年時間,「月字號」已然遍布大江南北,隱隱有超過陸沈兩家的趨勢,可 素月從未放在心上,依舊是那身淡綠素衣,從不濃妝艷抹,但旁人觀之,卻絕不 會將這一身素袍的女子視作平庸之輩,素月站在哪里,哪里便是世外桃源。 葉清瀾也最喜歡跟素月待在一起,一方面自小習慣了素月的服侍,習慣了素 月的茶點與美食,另一方面,也只有素月能與她聊些旁人所不能及的話題。驚雪 素來只愛軍事,而琴楓琴樺又沉迷武道,而素月不同,琴棋書畫,詩酒品茶,乃 至于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心事,也只有素月清楚的。 「小姐,該來的人都差不多到了?!顾卦率謭?zhí)黑子,于棋盤山微微一點,嘴 中卻是稍稍提點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葉清瀾。 葉清瀾閉上了眼睛,似是在思索著這破棋之法,又似是在想寫別的東西。白 衣縹緲,此時的葉清瀾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仿佛與這密林古樹融為一體,波瀾 不驚。 素月等了半晌并未見她回應(yīng),旋即拿起了身旁的茶盞,稍稍掀蓋微飲,繼續(xù) 等待著。 突然,密林之中揚起一陣疾風,只吹得那密林古樹「呼呼」作響,群鳥盡皆 撲騰而起,竟是有序的飛向這涼亭高處。葉清瀾微微睜開雙眼,似是那眼波之中 又多了一分清明之色:「樹欲靜而風不止,看來,這一趟免不了了?!?/br> 「小姐?」素月觀得此情此景,觀得葉清瀾之神色變化,心中已知于這涼亭 棋局之中,小姐的境界又有了突破:「小姐精通占卜星象之術(shù),也算到這大明氣 數(shù)將近,小姐為何執(zhí)意要如此呢?」 葉清瀾微微搖首,那清瘦修長的白臂玉手緩緩執(zhí)起一顆白子,朝那黑棋包裹 之處重重一點,素月登時啞然,這白子置之死地,卻已然將那片死地變得明朗起 來,白棋順勢連接,竟是對黑棋隱隱有了反包之勢,局勢瞬間逆轉(zhuǎn)。葉清瀾微微 嘆道:「占卜之道卻是能預(yù)見一些規(guī)律,可這世上亦有太多的打破規(guī)律之事,有 些事,我不得不做!」 「小姐!」素月微微起身,面色有些沉重的望著葉清瀾:「小姐,你這是要 逆天而行?。 ?/br> 「那你可愿隨我一起?」葉清瀾卻是出人意料的反問一句。 「小姐身邊沒了我,怕是連茶都喝不慣了?!顾卦率掌鹂嗌?,稍稍揭起茶蓋, 卻是難得的露出一抹俏皮。 *** ?。 。?/br> 分割線 *** ?。 。?/br> 六朝古都地,悠悠南京城,若說這長江以南的大明江山,就不得不提及這繁 盛不弱燕北的蘇杭之地,而作為六朝古都的南京,自然也就成了整個蘇杭乃至江 南的命脈??蛇@大明治下的南京城卻是有所不同,南京設(shè)總督衙門,當今有南京 總督孫傳旻坐鎮(zhèn),歷年來也算安穩(wěn),但這總督衙門卻只有行政之權(quán),而那南京府 的兵權(quán)卻是掌控在江南鎮(zhèn)守將軍黎鋒之手,本來這兵政分離也就罷了,可偏偏大 明一朝又有藩王坐鎮(zhèn)之情,南京城中尚有一位歷王蕭平印,乃是先帝幼帝,因幼 時與先帝交好,故而被分封至此繁華之都,大明一朝曾有先例,若是戰(zhàn)時,藩王 對地方有臨時督管之權(quán),故而這燕京城破的消息傳來,南京城立時便亂成了一鍋 粥。 此刻的南京總督府,孫傳旻雖是坐鎮(zhèn)主位,可那歷王與黎鋒卻各自對坐,互 相蹬著眼睛。 「孫大人,我大明先祖早有遺訓,若是國家危難,我大明藩王有節(jié)制督管之 權(quán),如今鬼方肆虐,燕京城都破了,難道二位還要在此坐以待斃嗎?」歷王言語 激烈,隱隱有著威脅之意。 黎鋒卻是對他所言嗤之以鼻:「哼,什么東西,就憑你這荒yin跋扈之輩,也 妄想著出兵勤王?」 「你!」歷王大怒,朝著孫傳旻喝道:「孫大人,您是兩榜進士出身,難道 也與這無知武夫一般見識?」 孫傳旻略作思量,緩聲道:「歷王雖依卻有祖訓,可如今我南京城亦是多事 之秋,北方淪陷不說,這淮南杜伏勇也對咱們虎視眈眈,此刻將南京城交由歷王 卻是不妥,」見歷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孫傳旻急聲又道:「依下官所見,歷王 可隨著在下先去熟悉這南京政務(wù),待一個月后再跟隨黎將軍熟悉南京軍務(wù),如此 兩個月時間,歷王再接管這南京城如何?」 歷王心中暗罵一句,此刻燕京已破,局勢瞬息萬變,別說兩個月,就是多等 一天,那燕京逃亡南下的大人們都有可能早來一天,莫說是逃竄在外的太子蕭啟, 即便是隨便來個六部尚書,他也未必能安穩(wěn)掌控南京,歷王心中一冷,朝著身后 的一名青衣侍從一撇,那侍從稍稍會意,竟是縱身一躍,瞬間便飛至黎鋒身邊。 黎鋒猝不及防之下,那侍從已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直刺黎鋒胸口。 黎鋒亦是一介武將,豈能毫無還手,見這此刻如此迅捷,當即腳下一蹬,將 那桌子蹬開,一個側(cè)身躲過這胸前一刺,轉(zhuǎn)身便抽出腰刀劈來,這侍從一擊不中, 卻是毫不慌亂,當即舍了那柄匕首,背后拔出一柄長劍,再次朝著黎鋒迎去,黎 鋒身經(jīng)百戰(zhàn),只道這是一般刺客,卻不料這刺激正面迎上他那劈砍之忍,黎鋒只 覺兩兵相接之處,一股濃厚的內(nèi)力隨著那柄長劍傳出,頃刻間將自己的佩刀化為 粉末,黎鋒目瞪口呆,還未緩過神來,那侍衛(wèi)卻已靠近,一劍封喉,不容他發(fā)出 半點聲音。 「蕭平印,你這是何意?」孫傳旻見得殿中變故,當即喝道。 歷王卻是擺出一副高枕無憂之狀:「哼,這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下場,孫 大人,現(xiàn)在你還有何話說?」 「你!」孫傳旻心中氣急,明知這歷王蓄意不軌,可如今這歷王不知從哪里 請來的江湖高手,竟是頃刻間刺殺了黎鋒將軍,自己此時身為魚rou,不由得驚惶 起來。 歷王見他未做回答,也不急于一時強求于他,這孫傳旻能力倒還不錯,這些 年來將南京城打理的還算富裕,此刻只要他不做反抗,他便心滿意足了,當即再 朝這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那侍衛(wèi)拾起自己的匕首,再是一躍,卻是躍至這孫傳旻的 身后,用那匕首稍稍抵住孫傳旻的背后,小聲道:「孫大人,走吧?!?/br> 「孫大人,本王來時便已用您的名義傳令全軍于校場集合,此刻咱們趕過去 恰是時候。請吧!」歷王成竹在胸,行走在二人前面,神色傲然。孫傳旻被強押 著跟在后面,他知道歷王想必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說辭,只要他本人出現(xiàn)在校場,即 便是一言不發(fā),他都可以名正言順的掌控南京府,可若是自己出聲抗議,只怕還 未來得及說完一句話,便會被這刺客斃命當場,兩難之下,孫傳旻暗自搖頭,只 能被押著走一步算一步。 *** ?。 。?/br> 分割線 *** ?。 。?/br> 校場之上人頭滾動,上萬兵士集結(jié)于此等候著上官們的安排,歷王出得總督 府便與早已安排好的親衛(wèi)匯合,徑直趕來此地,二話不說,便在護衛(wèi)簇擁之下登 上校場高臺,朝著臺下不明就里的兵卒們喊道:「全軍肅靜!」 「全軍肅靜!」那軍中卻是早已布滿了歷王耳目,每一處士卒擁擠之地便有 一兩人傳播著歷王的號令,這上萬兵士集結(jié)嘈雜之地卻是立刻安靜下來。 歷王見狀甚是滿意,當即喚道:「燕京已破,大明危亡之秋,本王蕭平印, 奉先祖遺訓,自今日起,督管南京!」 「什么?」臺下頓時一片嘈雜,這歷王于城中口碑著實不佳,常年魚rou鄉(xiāng)里 欺壓百姓,此刻竟然成了這南京之主,一時間便有不忿者當先質(zhì)疑:「敢問孫大 人,歷王所言可是真的?」 孫傳旻額上已是泛起了汗珠,心中掙扎不已,歷王卻是容不得半點差池,便 朝那質(zhì)疑之人身邊一名內(nèi)應(yīng)使了個眼色,那內(nèi)應(yīng)竟是瞬間拔刀,一刀便將那質(zhì)疑 之人砍做兩段,眾軍士還未反應(yīng)過來,歷王已然出聲:「孫大人在此,自是本王 最好的憑證,可還有不相信的?」 便在這時,那軍隊之中卻已有人跪倒在地,大聲呼喊道:「拜見歷王殿下!」 「拜見歷王殿下!」下跪之人開始此起彼伏,有那歷王早已安插好的jian細, 有那被震懾住的貪生怕死之輩,也有那進退兩難的無奈之舉。 但無論如何,終究是全軍跪倒,歷王見大勢已定,當即得意大笑起來,可那 笑容還未維持多久,一道幽深迅猛的劍氣卻是自天而降。 「誰?」那劫持著孫傳旻的侍衛(wèi)突然出聲,卻是瞬間舍了孫傳旻,朝著歷王 猛地一撲,卻是將他推開幾步,歷王被這一記猛推措手不及,當即便要轉(zhuǎn)身朝他 怒吼,卻見得那自己原來所在之地卻已是插了一柄長劍,那長劍入地甚深,渾身 散發(fā)著一層紫色光輝,嚇得歷王連連后退。而此刻那名推開歷王的侍衛(wèi)卻已然認 出了這柄紫劍,手中顫抖的丟了匕首,卻是頭也不回的朝著校場外跑去,可即便 是他的反應(yīng)足夠快,他依然避免不了一死,紫衣劍現(xiàn)身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 己活不成了。 紫衣素裹,琴楓緩緩落下,長劍飛擲,那侍衛(wèi)便再也站不起來。 「你,你是何人?」歷王見那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就這樣沒了,已然嚇得面色慘 白,結(jié)結(jié)巴巴的朝著琴楓吼道。 琴楓卻是并未理會于他,而是淡然的走下高臺,緩緩走向一架正迎面而來的 馬車。 馬車緩緩?fù)T谛鲋?,眾人這才瞧得真切,那御馬之人竟是一位素衣打扮 的絕代佳人,身姿曼妙,容貌清麗無比,這校場本就全是男子,哪里見過如此美 麗女子,當即各個屏住了呼吸,似是在等待著什么?沒錯,他們都在等,他們都 想知道,能讓這等美女御馬的主人又該是誰? 素月輕身下馬,緩緩拉起車簾,自車中緩緩走下一道人影。 「嘶!」一時間眾人盡皆癡傻了一般,死死的盯著那馬車上走下的女子,這 葉清瀾當真可謂是傾國傾城,一時間竟是讓全軍忘乎所以,氣質(zhì)卓絕,風華絕代, 似是那洞庭之水一般清澈動人,又似是開屏孔雀一般顛倒眾生。 「煙波樓葉清瀾見過孫大人?!谷~清瀾拾級而上,每一步都是那般優(yōu)雅動人, 叫人再也離不開目光,即便是年已近五十的孫傳旻也覺著心頭一陣火熱,但他畢 竟是一方總督,稍稍思索便回過神來:「慕、慕竹?」 「孫大人,我大明的太子如今已在城外,孫大人可愿隨我前去恭迎?」葉清 瀾微微一笑,甚是溫潤。 「啊?太子?」孫傳旻腦中有些愣神,可也隱隱猜到了慕竹的來意,當即喜 道:「既如此,愿與慕竹小姐同行!」 全軍立時散作一團,紛紛隨著葉清瀾與孫傳旻的腳步,朝著南京北城涌去, 各個都在討論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幕,可終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那默默待在校場 之上的歷王卻是一片混沌,葉清瀾沒有理他,孫傳旻沒有理他,即便是剛剛殺過 人的紫衣劍也依舊沒有理他,他們的蔑視漸漸讓歷王所明白——他連讓他們殺死 的資格都沒有,他不過是一只跳梁小丑而已。 *** ?。 。?/br> 分割線 *** ?。 。?/br> 南京城樓之下,葉清瀾與孫傳旻并肩而行,但那閑庭信步般的神采卻已然讓 人震驚,那孫傳旻貴為一方總督,又是兩榜進士出身,氣場威嚴無需多言,可如 今走在葉清瀾身邊,那時不時打量一番的小眼神顯露出來,卻是讓人不免將他視 為隨從小廝,哪里還有總督氣派。 「卻不知慕竹小姐計劃如何處置那歷王?」許是想著能多與葉清瀾聊上幾句, 孫傳旻卻是打開了話題。 「孫大人可知那押著你的護衛(wèi)是什么人?」葉清瀾微微一笑。 「哦?還請仙子賜教。」 「他是杜伏勇的手下,叫做杜霆。曾經(jīng)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雷霆劍,可自從 跟了杜伏勇,竟是連姓氏都給改了?!?/br> 「竟是杜伏勇的人,原來如此,我就說這歷王向來只知吃喝嫖賭,哪里會有 此手段。」孫傳旻略作思索,卻是好心提點道:「只不過,看校場那架勢,似乎 這杜伏勇在我軍中安插了不少細作?!?/br> 「孫大人勿濾,這細作之事,我已讓素月去處理了,此刻正是軍心渙散,迎 回太子,才是當務(wù)之急。」 「慕竹仙子說的是?!箤O傳旻心中微定,這慕竹仙子果不負煙波樓樓主之名, 此次出世運籌帷幄已久,每一步都似是在她掌握之中。 「看,他們來了!」 孫傳旻順著慕竹的眼神望去,卻見那遠處忽然揚起一路人馬,旌旗搖曳,衣 甲鮮明,孫傳旻心中暗道:「看來這是早有了準備,不然逃亡的人馬哪里來得這 般從容?!箤O傳旻也不點破,此刻南京上萬軍馬已然駐于城下探望,百姓自然是 希望迎來的是一支行裝齊整的軍馬與那氣宇軒昂的太子。 果如孫傳旻所料,太子蕭啟便騎行于軍馬正前,一身金色華服甚是優(yōu)雅端莊, 加之蕭啟本身就長得俊俏,此刻萬軍陣前從容而行,更顯玉樹臨風。蕭啟左右兩 側(cè)各有一人,左側(cè)之人孫傳旻也認得,那是燕京指揮使龐青,想來此次護送太子 便是他的功勞,而另一人卻是一名白袍女將,身量頗高,身上卻不帶一絲贅rou, 但那看似窈窕無力的身子骨,卻是手持著一桿丈八長槍,宛若雌虎在前,威風八 面,孫傳旻不認得這女將,但卻認得她身后的大旗——「驚雪!」 這世上能有幾個驚雪?三年前大同關(guān)一戰(zhàn),那個扭轉(zhuǎn)乾坤的驚雪如今就在自 己眼前,就在南京城外,就在大明太子蕭啟的身側(cè),孫傳旻望了望身邊依然平淡 如水的葉清瀾,眼中不知為何涌出幾絲淚花兒。「天佑我大明,煙波樓在,我大 明,便亡不了!」 「臣南京總督孫傳旻恭迎太子殿下!」見得蕭啟已然靠近,孫傳旻心中激蕩, 登時神色一整,拍袖屈膝,雙腿跪于城下,以頭扣地,山呼恭迎之語。 「恭迎太子殿下!」南京城下,或是有感于天子皇家的威儀,或是心中那一 絲被這南歸太子點燃的復(fù)國希望,一時間南京城中的上萬軍卒盡皆跪倒,連帶著 的,還有那南京城中的百姓。 葉清瀾卻依舊站在那里,距離燕京一別已是三年,三年來,她還是次如 此鄭重的打量這個大明的四皇子蕭啟——如今的太子,將來的天子,一晃三年, 蕭啟已然從一個稚嫩幼童,長成了一個翩翩公子,圣龍血脈,當真是命中注定了 一般,這十五歲的少年,此刻起便要肩負起天下臣民的重擔。 蕭啟自馬上輕輕一躍,神色從容的朝著跪迎的人群走去,他謹記著驚雪與素 月兩位師伯教他的話,便身子一躬,雙手將孫傳旻扶起,肅然道:「大明不肖子 孫蕭啟,未能匡扶社稷驅(qū)逐韃虜,有愧于我大明萬千子民!」 「殿下休要自責,鬼方肆虐江北,但終究是一方蠻夷,終有一日,我大明便 要在殿下引領(lǐng)下殺回燕京,重振我大明天威!」孫傳旻順勢起身,好生勸慰。 蕭啟微微點頭,卻是繞過孫傳旻,朝著那跪倒在城下的南京軍民看去,心中 感悟良多,稍加思索之余,便朝著那位他心馳已久的仙子看去。三年之前的燈宴 之上,他圣龍瞳初開,于閑暇之際卻已然能望見高樓之上的葉清瀾,可那時他功 力尚微,雖是感知得到,但終究是未能瞧個仔細,而今這仙子近在眼前,可依然 給他一種強烈的虛無縹緲之感。 她便是慕竹嗎?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出塵的女子?蕭啟雖是才過15,但那心 性已然成熟許多,可如今見得慕竹這般令人神往的仙容,依舊忘乎所以,他出身 顯貴,又是圣龍血脈的天命之子,這些年來也算是識得了許多絕色美女,可無論 是香蘿蕭念還是煙波樓的各位師伯,與這慕竹小姐相比起來盡皆失了些顏色,或 許慕竹也并未有什么顏色,此刻她一襲白衣,輕簡從容,不施粉黛,靜靜的站在 南京城門之前,神色安然祥和的望著自己,又讓自己生不出半點褻瀆之意,蕭啟 暗自咂舌,稍稍沉淀些許,終是走進前來拜道:「蕭啟拜見慕竹小姐!」 「好?!谷~清瀾微微點頭,卻只說了這樣一個字,便已轉(zhuǎn)身向著城中行去, 素月緩緩上前,朝著蕭啟溫聲道:「我與小姐便住在總督府旁的宅院里,你師父 也在?!?/br> 蕭啟默默的望著慕竹與素月遠去的身影,心中一顆大石終是落下,此行南京, 自然是要重振大明基業(yè),有朝一日殺回燕北,可南京兵力較之北方更有不如,他 若想復(fù)國,必然要借助這煙波樓的幫助,如今慕竹終是認可了他,這精心準備的 迎接與那一聲「好」字,便已令蕭啟心中釋然,可素月臨幸之際所提到的師傅的 事卻又令他迷惘起來,一想起那南歸途中靠在琴楓肩頭一動不動的師傅,想起自 己似乎感知不到師傅的修為所在,蕭啟已然隱隱猜到些端倪。 「眾卿平身,回城!」蕭啟一聲令下,群臣皆起,自孫傳旻以下,南京大小 官員軍士盡皆散出一條路來,蕭啟回身上馬,便在龐青的護衛(wèi)下緩緩入城。 *** *** ?。?/br> &x2193;&x8BB0;&x4F4F;&x53D1;&x5E03;&x9875;&x2193; &xFF12;&xFF48;&xFF12;&xFF48;&xFF12;&xFF48;&xFF0E;&xFF43;&xFF4F;&xFF4D; *** *** ?。?/br> 長江水勢還算平緩,幾艘行船流連江面向南而行卻也安穩(wěn),可令人稍感意外 的是,這幾艘行船卻均是用桿子掛起幾條白色絲帶,船中家仆隨從盡皆披麻戴孝, 面色沉重。 「小姐,您還是吃些東西罷,再不吃,你這身子骨可怎么撐得下去啊?」行 船之中的一間還算敞亮的房間里,一名穿著孝服的丫鬟侍立在床頭,苦苦勸慰著 床上的小姐,可那被喚作小姐之人卻是無力的搖了搖頭:「小蓮,我吃不下?!?/br> 「小姐,你這哪能行呢,姑爺傳信說他已逃了出來,想必此刻就在我們后頭 呢,可別等姑爺在江南與咱們見面之時,小姐餓壞了身子,那姑爺發(fā)起脾氣了, 小蓮可就慘了?!剐∩徲幸痪錄]一句的閑聊著,似是想打破這小姐的心中枷鎖, 見小姐依然沒有動靜,只好長嘆一聲:「小姐,逝者已矣,您一定要看開些啊?!?/br> 這小姐聞得此言,卻是雙目一閉,自眼中流下一抹淚花兒出來,終是開了口: 「爹爹,爺爺就這么去了,而我連為他們收尸抬棺的機會都沒有,當真不孝?!?/br> 原來這小姐便是那嫁予吳越的慕容巡愛女慕容爾雅,此番燕京城破,吳越倒 是時間安排她先行南下,自己伴著他吳家一行走在后面,吳越為人一向謹慎, 此次計議算計鬼方雖是未能成功,但他也不會將自己置于險境,幾番周轉(zhuǎn),便也 領(lǐng)著家人輕松南下。 「小姐,小蓮沒讀過什么書,可也知道老爺們是為了國家而死的,如今百姓 們提到慕容家哪個不豎起大拇指稱贊的,小姐與姑爺也都是好樣的,此刻小姐也 應(yīng)該像他們一般,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有朝一日才能有機會為國出力才是啊?!?/br> 慕容爾雅卻是稍稍感念此言有理,心中痛楚緩解一二,當即想到自己那夫君 于國難之時而出,獻計引鬼方大軍入彀,若不是東城有變,此刻鬼方想必已經(jīng)被 驅(qū)逐出去了,哎,一念至此,慕容爾雅不由來了些許精神,緩緩起身坐起,朝著 小蓮道:「好小蓮,我聽你的,我得養(yǎng)好身體,相公日后也是國之大器,更需要 自己照顧才是?!?/br> 「小姐,不好了?!拐斈饺轄栄牌鹕砭筒椭畷r,房外卻是傳來一陣急促腳 步之音,慕容爾雅眉頭一皺,卻是見一名清聲女婢喊道:「小姐,船夫在船頭打 撈起一具尸體?!?/br> 「?。渴w?」慕容爾雅神色一黯,不由想到這長江以北已盡遭鬼方屠褥, 江河之上漂泊著些許落難百姓尸首想來也不足為奇。 「小姐,不是一般的尸首,船夫說這尸體有些古怪,似乎,似乎還有氣?!?/br> 船面之上,慕容爾雅披著一件白衣喪服,稍稍朝著人堆走來,卻見那面上果 真躺著一具男尸,之所以判定為男尸,卻是見那胸腹之地已然冒出一塊好大的窟 窿,窟窿之間的血跡已然流干,那若隱若現(xiàn)的肝腸都有些損毀,透過這窟窿已然 能看到他躺下之地的紅色船板,這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纱騾s是說他 似乎還有氣,微微蹲下身去,用那纖細精致的小手指朝著這男尸鼻尖探去,果然, 一股微潤熱流自鼻尖呼出,這男尸果真還有氣。 「小姐,這,這到底是人是鬼啊?」小蓮稍稍靠在慕容爾雅的身后,有些惶 恐。 慕容爾雅自然也是頭一次遇到這般情況,當即也亂了方寸,但此刻卻又不忍 再將這尸體拋之水中,只好吩咐道:「先將他安置在柴房罷,若是他上岸還未斷 氣,那或許可以尋個郎中看看?!?/br> *** ?。 。?/br> 分割線 *** ?。 。?/br> 燕京城中,夜八荒正與夜十方相對而坐,極是愜意。 「這么說,貪狼與怒雷震盡皆斃命,如今的護法只剩三位了?!挂拱嘶奈⑽?/br> 品飲著手中香茗,緩緩言道。 「正是,煙波樓的實力確實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厲害,三年前我設(shè)計于那紫衣 劍琴楓,本以為她已命喪夜孤山,卻不料三年后她竟是重出江湖,而且這一次修 為大進,連我也敵不過她了?!挂故交叵肫鹧啾背菢悄且粦?zhàn),琴楓那攜天地之 勢的一劍,心頭便是一陣澎湃,如此神劍,世間罕見。 「煙波樓,昔日葉修在世之時,便已參透天地萬靈,如今看來,葉清瀾更甚 乃父,不然也帶不出這樣四位天地靈秀之女?!?/br> 「這燕京一破,那琴樺被人救出,我摩尼教與煙波樓的恩怨可是要放在明面 上來了,若是他日一戰(zhàn),卻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夜八荒微微笑道:「若是戰(zhàn)陣之事到還不急,煙波樓出面必然要統(tǒng)籌南面, 而這鬼方大軍亦要肅清北方,如此劃江而治,才是日后決戰(zhàn)之時,眼下兄長所要 擔心的卻是那紫衣劍。如今四靈天殘陣已破,若是琴楓前來尋仇,怕是再難擋住 吧。」 「那八荒有何見教?」 「當務(wù)之急,自是要幫著兄長徹底復(fù)原傷勢,四海長春功若是能再進一步, 想必也不會懼那紫衣劍了?!?/br> 「莫非八荒有合適的人選?」 「早些時候,我們只將目光對準了煙波樓的幾位,可這煙波樓幾女盡皆不凡, 雖是各自單獨行動,但卻暗中有著呼應(yīng),捉一個琴樺尚且大費周章,更莫說那實 力更甚的琴楓、驚雪之流??山袢斩艑④姷囊环庑艆s是讓我給兄長物色好了一個 上好爐鼎?!?/br> 「哦?」 「這是東瀛國的伊賀忍者送來的信,東瀛大將軍德川甫仁意欲政變奪權(quán),而 伊賀派忠于皇室,卻是無甚辦法,只能求助于中原,這封信卻是被杜將軍截下了?!?/br> 夜八荒將信遞于教主十方,十方粗略看了一遍,眼中卻是突然冒出精光:「獻出 后宮百名?」 「是,只需助天皇解決了這次叛亂,那天皇便答應(yīng)將其后宮百名處子獻出, 按理說在中原咱們找那完顏錚索要也未必不可,可勢必對咱們的大計有損,此刻 兄長若是能去東瀛,一方面也是暫避那紫衣劍的風頭,一方面又可趁機修復(fù)傷勢, 聽說東瀛伊賀派不乏修為高深之女忍,以為弟估計,此一趟東瀛之行,兄長必可 有所突破?!?/br> 夜十方暗自點頭,心中也覺此事可行,正欲回應(yīng),卻見得夜八荒劍眉一簇, 斥道:「何人?」夜十方這才明白過來,當即朝著門口望去。 門后當即跑出一個人影,撲通一聲跪在了二人身前,卻正是那肥胖如豬的蒼 生妒,蒼生妒膽戰(zhàn)心驚的念道:「教主息怒,長老息怒,出事了,出事了。」 「嗯?」夜八荒一聲輕哼,示意著蒼生妒繼續(xù)說下去。 「是二姐,二姐瘋了,那鬼方大軍進城四處濫殺,竟是有人一不留神把那陸 家滿門給包了,二姐剛才趕過去,陸家的人已經(jīng)被殺得一干二凈,二姐一怒之下 將那隊人馬全給殺了,如今正怒氣沖沖的朝完顏錚王汗大帳殺去,說是,說是要 找他討個說法。」 *** ?。 。?/br> 分割線 *** ?。 。?/br> 蕭啟隨著孫傳旻入得總督府中,稍稍打理一二便馬不停蹄的朝著府旁一間宅 院行去,那宅院不甚繁華,但卻別有一番雅致,但此刻的門口卻是守著兩名眼色 凌厲的彪悍,這二人俱是來自飲血軍中,煙波樓出世,自然少不了凡塵俗人的打 擾,派遣兩名兇漢把守著門口,自然是可以免去了不少麻煩。 但蕭啟終歸是要來的,蕭啟朝那門頭一拜,溫聲道:「還請兩位兄弟通報, 蕭啟求見?!?/br> 這二人俱是面色冷峻,絲毫未有變化,也不將蕭啟放在眼中,只是繼續(xù)相對 站立,蕭啟略微有些尷尬,正欲再次呼喚,卻聽得一聲輕音傳來:「太子殿下, 且隨我來?!箙s是自院中走出一名素衣仙子,言笑晏晏的朝著兩位門人吩咐道: 「這位是蕭啟太子,今后他來便無須通門了?!?/br> 素月領(lǐng)著蕭啟進得院中,卻是率先將他引入到一間偏房之中,蕭啟卻見這偏 房中云霧裊裊,中間放著一個大圓桶,蕭啟順眼望去,卻能稍稍看見琴樺盤坐于 桶中,香肩微微露出,竟是光著身子坐在水中,似是在沐浴,又似乎是在打坐練 功,蕭啟一時彷徨無措,趕忙向素月問道:「素月jiejie,你可知我?guī)煾邓?/br> 「四妹此刻武功盡失,心脈盡毀,小姐也只能采了南海的龍眼之水為之易經(jīng) 洗髓,以作調(diào)養(yǎng)?!?/br> 「那這方法可能治愈?」蕭啟急切問道。 「哪里那么容易,暫且只能修復(fù)心脈罷了。」素月傷感一句,再也不似她平 日里的淡然之意。 素月再將他引入正廳之中,這正廳之中卻是于蕭啟心境一般,各個沉吟不語, 驚雪端坐在正廳左側(cè),目光冰冷一動不動,琴楓坐在右側(cè),靜靜地擦拭著她的紫 衣神劍,旁若無人。唯有葉清瀾緩緩朝著蕭啟迎來,輕輕言道:「可曾見過你師 傅了?」 蕭啟緩緩點頭,突然腦中一熱,竟是跪下身來:「小姐,究竟是誰害了她, 蕭啟定要替師傅報此大仇!」 葉清瀾沒有回應(yīng)他,卻是繞過他朝著廳中的正位坐了下來,白衣無暇,雙腿 并攏端坐,神色淡然的朝著蕭啟說道:「自今日起,你便喚我老師。」 「老師?」蕭啟當即明白過來,轉(zhuǎn)身朝著素月一看,卻見素月稍稍向他使了 個眼色,蕭啟當即明白,當即朝前走去,在素月座前跪了下來:「蕭啟拜見老師?!?/br> 「今后,他們四個也都是你的老師。」 蕭啟聞言大喜過望,這廳中之人,各個都是天下奇絕女子,能與這等女子相 識已是莫大機緣,如今更是可以一齊拜作師傅,叫他怎不欣喜,蕭啟當即轉(zhuǎn)過身 來,朝著素月、驚雪、琴楓各自叩首便拜,三女之前卻是有過商議,均是端坐于 廳中,接受著蕭啟的大禮。 待蕭啟大禮過后,葉清瀾卻是起得身來,緩緩道:「啟兒,你既然已經(jīng)拜入 我門下,今日我便為你講講這當今局勢?!?/br> 「局勢?」蕭啟摸摸后腦,卻是不知如何應(yīng)答:「當前不就是鬼方破了我大 明燕京,如今正企圖一統(tǒng)天下嗎?」 「天下?」葉清瀾輕輕一笑道:「這天下有多大,你可知道?」 「這?」蕭啟一時語塞,卻是不敢妄言。 「這天下之大,我亦是不知的,可大明之于天下,卻是有若南京之于大明。 大明以北,有那草原游牧,匈奴鬼方均出自草原;這大明以東,雖是一片汪洋, 可汪洋之中亦有諸國小島,尤以那東瀛國最是強盛,早有覬覦我大明之心,如今 東瀛大將軍德川當政,意欲謀反,故而才耽擱了東瀛天皇的野望;這大明以西, 有那天山雪峰,相傳摩尼教便是來自于此;而大明以南,又有南疆諸族,各自善 武,雖與我大明交好,其實也并未歸我大明教化?!?/br> 「這?」 「這還不算更遠的地方,草原以北,還有極北荒原,野獸叢生,萬物難衍, 東瀛以東又是一片汪洋,可那汪洋以東又有什么,卻是再無人取過,南疆以南雖 是群山險峻,可那群山過后卻也有著與南疆等族相似的異域小國,而那天山以西, 更是廣漠無垠的大地,那里戰(zhàn)亂不休,百姓叢生,卻是有著一個毫不遜色于我大 明的強盛帝國。」 「這些都是真的嗎?」蕭啟有些彷徨,他雖然天資聰慧,可卻也受了皇家局 限,哪里如葉清瀾一般游歷多年,見識淵博。 「但這些都不是當務(wù)之急,如今鬼方正欲一統(tǒng)北方,以待來日揮軍南下,而 這南京兵馬積弱,若不早做防范,怕是會再次重演燕北之禍?!?/br> 「???」蕭啟原先心中只道有了這煙波樓的幫助,自己終有一日能殺回燕京, 可卻未想到眼下局勢甚是嚴峻,即便是煙波里出馬,也需要從長計議。 「還請老師教我?」蕭啟再次跪倒,鄭重一扣。 「鬼方聲勢浩大,鐵騎戰(zhàn)力強盛,有摩尼教相助,不可急切與之相對,宜徐 徐圖之;南疆蠱兵已出巴蜀,正與那陜北的李孝廣對峙,其勝負如何可靜而觀之; 眼下當務(wù)之急便是徹底收服江南一帶,以安民心。首先,據(jù)我估計,孫傳旻明日 便會擁立你登基為帝,你可效仿古制,三辭三請之后便可順勢而行,趁早登基有 益于吸附南逃臣子,天下歸心;其次,重設(shè)朝堂,以亡國之名貶斥腐朽老臣,重 用青年才俊,倡武興兵,以圖后進,其三,若我所料不差,那淮南杜伏勇便是摩 尼教的三魔將之一,其人有勇有謀,此刻南京各路府兵之中均有他的細作,當趁 早將其拔除。」 蕭啟肅穆的望著慕竹如數(shù)家珍似的將天下大事展于眼前,只覺這白衣仙女越 發(fā)神秘,但他卻容不得一絲馬虎,他的肩上扛著的是大明子民的希望,是蕭氏一 族的深仇,悵然之間,蕭啟眺望北方,已是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