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4-29

    烽火煙波樓（7.3）

    南京東城城郊十里之處，在那紫金山腳下已然修起了一塊石碑，名為「破虜」，是以紀(jì)念南明大破鬼方一戰(zhàn)的捐軀戰(zhàn)士，是故這「破虜碑」

    來往參拜之人絡(luò)繹不絕，即便是到了夜深人靜之時，也隱有趕路之人停下腳

    步駐足一拜。

    蕭逸卻也站在此碑之前，他并無駐足參拜之心，他在等人。

    夜色如水，冷風(fēng)拂面，兩道黑衣身影緩緩靠近，落至他的身側(cè)：「主人可曾

    尋到機會？」

    蕭逸緩緩搖頭，他看了看陸祁玉嘴角溢出的血絲，心知她為了幫自己引開驚

    雪受了內(nèi)傷，但驚雪卻是滴水不漏，即便是派了若雪與祁玉化作兩撥去引，都未

    能將她從房中引開半步：「雖是未能有所收獲，但驚雪如此在意那房間，想必?zé)?/br>
    波樓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煩?！?/br>
    「會不會是煙波樓主出了事？」

    陸祁玉猜疑道。

    「不管怎么樣，有驚雪在，集我們?nèi)酥?，怕是還難以有所作為，當(dāng)務(wù)之

    急，還是盡快提升實力要緊?！?/br>
    「是，主人，此去燕北，于我摩尼教總壇典籍之中，或許能找到主人功法的

    記錄，或許對主人大有裨益?！?/br>
    陸祁玉自一心追隨蕭啟之后便彷佛變了一個人一般，不再是那滿口污言碎語

    的yin蕩女子，那眼神之中卻是漸漸流露出一抹傾心神采，加之蕭逸待她也算不錯

    ，她也便認定了這位新主。

    「祁玉jiejie，那咱們便走罷?！?/br>
    賀若雪在旁牽過了幾匹良駒，她將追兵引至北城，終是借機會搶了幾匹戰(zhàn)馬

    與行路的干糧，這卻也是蕭逸計劃中的一部分。

    正待他三人上馬之時，蕭逸忽然肚中一陣顫抖，蕭逸緊急捏住馬栓，雙眼緊

    閉，感受著體內(nèi)的這一陣熟悉的動蕩。

    突然，他睜開雙眼，目露狂喜之色。

    「主人，怎么了？」

    陸祁玉見他神色變幻，卻不知是發(fā)生了何事。

    「嘿嘿，沒什么，遇到了一個老熟人?！?/br>
    蕭逸下得馬來，朝著那官道上眺望一眼，只見漆黑的官道之上似是燃起了一

    條火龍，一支上萬人的大軍正緩緩的向著南京城走來，然而蕭逸卻是凜然不懼，

    他的雙眼已經(jīng)死死的盯著那走在最前面的一輛馬車，他知道，馬車?yán)镒氖桥c

    他有著三年羈絆的女人。

    「主人，這、這是南疆蠱兵，咱們先找個地方隱蔽起來?！?/br>
    陸祁玉見多識廣，多少也知道南疆人的打扮，此刻見得此狀，立馬提醒著蕭

    逸。

    蕭逸卻是并沒有理會她，反倒是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離著那馬車近上幾分

    ，可當(dāng)他稍近幾分，卻忽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念力充斥在那馬車之中，「不對，

    還有一個?！?/br>
    蕭逸驚得連連后退，終是警醒過來：「素月！」

    「主人？」

    陸祁玉卻是不明他的心中所想，只是滿臉焦急的再次提醒道。

    蕭逸見這馬車與大軍越來越近，心中猶豫再三，可見識過孤峰的中蠱失效，

    他卻是不敢賭這「子母蠱」

    對南宮還有無作用，若是失效，那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權(quán)衡再三，蕭逸終

    是把心一橫：「我們走！」

    旋即翻身上馬，不甘的朝著北方駛?cè)ァ?/br>
    馬車緩緩行駛，一身鮮紅的南宮迷離突然沒來由的眉心一蹙，同樣腹中一陣

    躁動，令她倍感彷徨，竟是連雙手都有些顫抖，這時素月卻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如風(fēng)和日煦一般問道：「神女娘娘怎么了？」

    南宮迷離雖是性情孤傲，生平只服葉清瀾一人，可煙波樓眾女之中，唯有這

    素月最受她尊敬，故而在她面前也變得莊重許多：「沒什么，想起一些心事罷了?！?/br>
    素月心中一動，見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神女娘娘此刻居然也有心事，當(dāng)下已

    隱隱猜到幾番內(nèi)情，但她卻并不點破，緩緩?fù)崎_車窗，見馬車已然駛到了‘破虜

    碑’一帶，當(dāng)下朝著南宮笑道：「此地便是紫金山了，山頂之上可俯瞰南京全景

    ，山下不久前豎起了一塊石碑，是南京百姓為了紀(jì)念與鬼方一戰(zhàn)而立，上書‘破

    虜’二字，神女娘娘可有興趣與我下車散散心?！?/br>
    南宮迷離正自心中煩悶，當(dāng)下微微點頭，便隨著素月走下車來。

    「此刻慕竹情況危急，你本不該勸我在路上耽擱的?！?/br>
    南宮于素月佇立在石碑之前，二人均都無心觀賞，只是借此避開眾人閑聊罷

    了。

    「小姐傷勢確實危急，但神女娘娘若是心中郁結(jié)難消，即便是此刻見到小姐

    ，只怕是也難以有所作為?！?/br>
    素月語氣平澹，一語中的：「神女娘娘還在想著那人的事吧?！?/br>
    南宮迷離朝她久久凝視，體內(nèi)殺氣翻騰，手中掌勁已起，但見得素月依然是

    那副安然模樣，終是深吸一氣，厲聲說道：「你可知道，若是換了旁人在我面前

    提起此事的下場為何？」

    素月并未應(yīng)她，卻是尋得一塊石凳坐下，自背上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焦尾」

    放于膝上，朝著南宮再道：「神女娘娘，南京之戰(zhàn)時，素月曾在此地奏上一

    曲，以此喚醒紫金山所駐‘飲血’營，一戰(zhàn)而破鬼方，今日，素月想單

    獨為娘娘奏上一曲。」

    南宮迷離并未答話，雙眼微瞇，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素月。

    「曲名，還望娘娘指教。」

    琴聲驟起，卻是一改往日金戈鐵馬之風(fēng)，曲風(fēng)溫暖和煦，猶如春風(fēng)拂雨一般

    蕩漾心頭，令南宮迷離心中生出一絲暖意，連帶著的，她的殺意降了幾分，雙眼

    漸漸合上，隨著這動人音律而隨心游走。

    「煙波樓中，若論修為，你們四個各有千秋，可若論心境，你為。」

    一曲奏罷，南宮迷離心中陰郁蕩然無存，望著這琴藝無雙的素月，心中竟生

    出一絲折服之感。

    「所謂心境，不過是將遇到的麻煩看開一些罷了，神女娘娘是有大智慧之人

    ，所經(jīng)歷的卻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難，若是再能將這苦難看開一些，豈不才是更

    好的心境?！?/br>
    「我卻依舊看不開，我依然想將他千刀萬剮！」

    南宮迷離提及「他」

    這個字，全身殺氣又是迸發(fā)出來，可這一次，她卻已漸漸能掌控自如，不再

    覺著心頭陰郁。

    「他不是死了嗎？」

    素月微微有些錯愕。

    「即便是他死了，也難以解我心頭之恨，更何況，我近日有感覺，他還活著?！?/br>
    「什么？」

    這一回卻是輪到素月詫異起來，素月那平澹的臉上漸漸有了一絲擔(dān)憂：「娘

    娘何以覺著他還未死?！?/br>
    「就在剛剛，我體內(nèi)的蠱蟲動了一下。」

    南宮迷離語音平澹，可這股平澹背后卻夾雜著難以琢磨的味道：「這一次，

    我要親手殺了他！」————————————————分割線———————

    —————————吳越自行宮走出，渾身一陣愜意，今日蕭啟難得早朝，就著

    南京守衛(wèi)一戰(zhàn)的大小有功之臣盡皆封賞，他已從昔日的吏部同知升為侍郎，已然

    成了這大明朝最年輕的侍郎，一路下來百官盡皆賀喜，怎不令他心中暢快。

    一想起家中那瘟神一般的二皇子也離了南京，沒了那噬心蠱的制約，想來也

    可以過一段舒坦日子了。

    正當(dāng)他洋洋得意的乘著官轎回家之時，卻是忽然一聲巨大轟鳴，吳越只覺肺

    腑為之一震，轎子停在地上，他驟然掀開轎簾，只見幾名轎夫盡皆昏倒在地，他

    連聲高呼：「有刺客！」

    當(dāng)即便跑出轎子，徒步朝著人群密集之處奔去，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便在

    他邁出離轎的步，一雙鐵手竟是從地上冒出，一把扯住他的雙腳，朝著地底

    狠狠一拉，那本是青石板鋪成的街道驟然間「轟」

    的一聲炸得稀爛，待得濃煙散去，地上卻只留了一個大窟窿，卻是再也見不

    到吳越的身影。

    「咳咳…」

    吳越自昏睡中醒來，只覺自己全身被繩子綁在床柱之上，四周打量只覺是大

    戶人家的房間，卻也不知身在何處，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進來：「吳少爺

    ，咱們又見面了?！?/br>
    「是你！」

    吳越面露惶恐，這聲音他哪里會不熟悉，這正是那昔日摩尼教的護法蒼生妒

    ，莫非這廝也是像陸祁玉賀若雪一樣來追拿自己叛教之罪？「許久不見，吳少爺

    可是越來越得意了呢，年歲不過三十便做到了吏部侍郎這一要職，當(dāng)真是少年了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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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生妒依舊在寒暄，卻是遲遲不入正題。

    而吳越卻更是心機深沉，見他不說出來意，也不主動探尋，只在心頭默默盤

    算著這人抓來自己的目的。

    「吳公子倒真是沉得住氣，」

    蒼生妒試探幾下，終是忍不住先開了口：「今日我將你請來，卻是想與你合

    謀一件大事?！?/br>
    「嗯？」

    吳越倒是未想到他竟是要與自己合謀，倒是有些好奇起來：「哦？你想做什

    么？」

    「我要對付煙波樓！」

    蒼生妒凝聲念道，宛若一記晴天霹靂直沖吳越腦海。

    「你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就憑你也想對付煙波樓？」

    「我若是告訴你，慕竹已然死在了我的手上呢？」

    蒼生妒咧嘴一笑，吳越只覺他較之?dāng)?shù)月前又胖了幾分，那臉上堆積起來的橫

    rou顯得更是猙獰不堪，叫他難以置信。

    「慕竹當(dāng)真死了？」

    即便是蒼生妒將趁著慕竹破鏡之時偷襲一箭之事娓娓道來，吳越仍舊有些不

    可置信，他還記得南京城頭之下，慕竹一人行走于鬼方萬軍叢中，萬千蠻夷皆不

    敢上前，流星箭矢莫能近其身，那是何等的神跡，豈能被這昔日修為不過比自己

    強上一些的區(qū)區(qū)摩尼教護法所殺。

    「她中了我全力貫注之劍，已然傷及心脈，若她不是慕竹，她已然成了死人

    ，更何況在那紫衣劍上我還萃了「業(yè)火」

    之毒，這種毒藥隨著劍身而墜入體內(nèi)，不出三日，便可將其五臟六腑燒成粉

    末，此毒霸道至極，即便是我自己都未有辦法解毒，更何況是其他人，是以，慕

    竹必死無疑?！?/br>
    吳越不禁想起這近日來煙波府的種種變化，忽然間又覺著這蒼生妒所言似乎

    是有些依據(jù)：「莫非是真的？」

    他朝著滿臉輕松的蒼生妒瞧了一眼，只覺種種邪惡念頭紛至沓來，讓他不敢

    多想，當(dāng)即問道：「你想怎么合作？」

    蒼生妒笑道：「煙波樓眾女之中，琴楓琴樺皆已成廢人，如今慕竹雖是必死

    ，但未見其死訊我們終是不可大意，而如今驚雪素月必守候在煙波府中，我意來

    上一計調(diào)虎離山，將驚雪素月各自引走，再逐個擊破?！?/br>
    「調(diào)虎離山？」

    吳越輕視一笑：「卻不知道昔日的蒼護法何時成了智計百出的能人？」

    蒼生妒卻似是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說，當(dāng)即也不惱怒：「在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的吳侍郎面前，蒼某卻是不敢托大，但此事若成，煙波樓覆滅，這南明朝廷的內(nèi)

    相之位，豈不早晚都是你吳越的，難道你就甘心現(xiàn)在這小小的侍郎之位？」

    吳越年歲雖小，但自幼隨其祖父心計過人，如今南明朝堂他已然成為最炙手

    可熱之人，他日出閣拜相也未嘗不可，可偏偏這南明朝堂卻有著一位高深莫測的

    煙波樓主，如今慕竹以內(nèi)相之職統(tǒng)領(lǐng)朝政，驚雪素月又分別占據(jù)軍權(quán)與財政，即

    便是他這吏部侍郎，對這國庫賦稅一事都需與素月商議定奪，這叫他如何能夠甘

    心，如今鬼方已敗，打回北方想必也是遲早之事，依形勢看，若是真有機會使這

    煙波樓覆滅，倒是對他有著莫大的好處。

    吳越冥神許久，終是抬起頭來，見蒼生妒正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不由心中

    冷笑：「這胖子雖是有些長進，可依舊是喜怒行之于色，與他合作倒也不會吃了

    虧去?！?/br>
    「那便說說你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好！」

    蒼生妒見他答應(yīng)，當(dāng)即一拍巴掌，卻是自房外走進兩人，其中一人吳越卻是

    認識的，正是那曾有異心如今被軟禁在城南府中的歷王，而另一人，看似頭發(fā)花

    白，佝僂著的身子甚是矮小，可那一雙眼睛卻似是有些發(fā)亮，倒是讓吳越有些詫

    異。

    「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歷王蕭平印，這位是沉家家主沉瓊，此一役，咱們

    四人，均是少不得的。」

    「沉家？」

    吳越有些疑惑的望著沉瓊，盤算著沉家的用意，旋即便也釋然：「想必是‘

    月字號’對沉家的生意打擊太大了罷。」

    說得也是，自三年前素月開創(chuàng)「月字號」

    以來，似是如春筍發(fā)芽一般在這江南一帶星火燎原起來，短短三年時間便已

    遍及整個江南，完全壟斷了江南一帶的錢莊生意，他沉家雖是多次打壓，卻依舊

    難不倒素月，戰(zhàn)亂一起，素月自北方帶回了以牧場為根基的商家，卻是二者合作

    將江南一帶的米糧生意包攬，更是近一步壓縮了沉家的發(fā)展，再到如今，素月一

    手掌控南明財政，其勢已經(jīng)再不可擋，而有著素月扶持，那商家也儼然有抬頭之

    勢，他沉家想做這江南第二都有些危險，這叫曾經(jīng)富甲江南的沉瓊?cè)绾文苋蹋?/br>
    日蒼生妒攜著歷王與那兩位私奔的年輕男女來到他府上，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時間

    ，便已將他說動。

    「還請吳侍郎知曉，托這位蒼爺牽線，我與歷王馬上便要成了親家，以后咱

    們幾個，便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br>
    沉瓊一眼便看出了吳越的懷疑，當(dāng)下便道出這身份來打消這一疑慮。

    「歷王、沉家、再加上我…」

    吳越喃喃念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你們是打算從壽春的軍糧著手了？」

    「你怎知道？」

    歷王雙目圓瞪，顯然極為不可思議。

    蒼生妒與沉瓊互視一眼，只覺這歷王果然是最沉不住氣的，但同時也詫異于

    這吳越的機敏，他們?nèi)松套h許久才想到的辦法，卻被這吳越一語道破，卻是有

    些不甘，當(dāng)即問道：「不知吳侍郎有何高見？」

    吳越雙眼一轉(zhuǎn)，便又猜到幾分：「已漕運為切入點，制造事端，給淮南的戰(zhàn)

    局施壓，那素月與驚雪必然一個親赴淮南，一個親管漕運，如若慕竹不在，這二

    人分開又分在兩地，便是蒼護法刺殺的大好時機，屆時再通過我在朝中的地位平

    息此事的事后影響，甚至于讓沉家與歷王趁著煙波樓一脈倒下而躋身朝堂，此計

    卻是有幾分想法?！?/br>
    「嗯？」

    沉瓊聞聲有些不悅：「莫非吳侍郎覺著此計有所欠缺？」

    吳越既是入了伙，自是不會輕易得罪于他，當(dāng)即笑道：「欠缺倒是沒有，只

    不過此計還有幾點尚需完善?！?/br>
    「講！」

    「其一，破壞漕運，看似簡單，但要做到讓煙波樓短時間內(nèi)不易察覺，不然

    她二人一擁而上，我想即便是蒼爺全盛之時也未必能敵；其二，淮南戰(zhàn)局動蕩，

    那陜北李孝廣雖是不足為懼，可也不容小覷，畢竟摩尼教還在，若是因著此事讓

    其有機可乘，那即便事成，最后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其三，也便是最重要的一

    點，蒼爺你此刻修為，究竟能否勝過驚雪素月其中一人？」

    「這…」

    眾人不禁都朝著蒼生妒看去，臉上紛紛都露出懷疑神色，確實，煙波樓眾女

    所表現(xiàn)出的實力可謂當(dāng)世罕見，這蒼生妒體態(tài)臃腫，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武林高手

    ，更何況其自稱前日耗盡功力射出一劍才重傷慕竹，卻也不知今日恢復(fù)得如何了。

    蒼生妒微微一笑：「我的傷勢已然恢復(fù)得十之八九，素聞煙波樓中以那琴楓

    武藝最高，如今她已成了我的爐鼎，一聲劍氣皆被我吸入體內(nèi)，我相信對上這煙

    波樓的其他二位，若是單打獨斗，應(yīng)當(dāng)沒有問題。」

    「那便好！」

    吳越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吳某提到的這幾點問題便由吳某來完善，幾位

    只需依照原計劃而行便可?！?/br>
    「好！吳公子果然有大將之風(fēng)！」

    蒼生妒甚是滿意，與幾位互視一眼，也算是一拍即合。

    ————————————————分割線——————————————

    ——南宮迷離一手搭著葉清瀾的手腕，雙目閉合，已然許久，但那漸漸驟起的眉

    頭卻已是告訴了眾人，情況并不樂觀。

    「唉！」

    南宮迷離一聲長嘆，收回手來，將葉清瀾那雙皓腕霜雪放回被子，默默的向

    著房外走去。

    「如何？」

    蕭啟卻是個沉穩(wěn)不住，一出房門便緊張得問了出來。

    南宮迷離抬眼望了望這位慕竹所收的弟子，又回頭看了一眼素月與驚雪，沉

    重道：「難！」

    「是難，還是必死？」

    驚雪一語中的，眼神直切的望著南宮。

    「她體內(nèi)所受之傷，是一位幾近于我的修為全力貫注而成，若不是她天生七

    竅玲瓏心，怕是也撐不到今日，可她體內(nèi)這毒名叫‘業(yè)火’，偏偏又能灼燒心肺

    ，如今，慕竹的‘七竅玲瓏心’怕是已經(jīng)被焚得面目全非了?！?/br>
    南宮迷離緩緩嘆道，心中也漸漸生出一絲絕望，她自小與慕竹交好，如今聞

    訊趕來，卻不料是這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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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還有一線生機？」

    連素月卻也忍不住道，雖是早料到小姐傷勢嚴(yán)重，但心中卻也一直期盼著這

    位南疆神女能夠有些辦法，可如今聽得南宮此言，登時心中再也平靜不下來。

    「唉，若是我早來十日，或可在她心肺未傷之前逼出此毒，但如今…」

    南宮迷離面色凝重，顯然已是有些束手無策了。

    「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蕭啟急得拉過南宮迷離的紅衣，言語之中竟是漸漸帶著些許哭腔：「老師她

    不是神人嗎，她是煙波樓的樓主啊，她怎么可能死？」

    蕭啟這一年經(jīng)歷太多，家國覆滅，即便是自己的父母與jiejie都未能保全，可

    老師的出現(xiàn)卻是讓他燃起了對未來的期望，數(shù)月以來，老師對他知無不言，上到

    朝政局勢，小到功法修為，閑來聊些治世理國之道，亦或是說些山水見聞，在蕭

    啟心中，這位老師已然成了他心中的神明，在其庇護下方能有他今日的成長與作

    為，此刻見南宮迷離也救不得老師，心中更是一片絕望。

    蕭啟哭腔一起，素月與驚雪亦是不太好受，各自緘默不語，南宮迷離見此情

    形心中亦是有些難過：「這幾日我便住在這里，也會再想想辦法，素聞煙波樓藏

    書甚多，或許能尋到解救之法也說不定?！?/br>
    「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的心給老師。」

    突然，蕭啟小聲嘀咕一句，卻似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

    「胡鬧！」

    南宮迷離登時叱責(zé)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更遑論這五臟六腑，你身為南

    明天子，慕竹一手教你，豈是叫你這般自輕性命的？」

    「我…」

    蕭啟本待說老師對他恩重如山，而自己這條命本來也算是多次受得煙波樓人

    搭救才算活了下來，可話至嘴邊，卻又被素月打斷：「啟兒，這人心不比其他，

    若是壞了便再也活不成了，況且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換心之術(shù)?！?/br>
    「可是，我們就這樣看著老師…」

    蕭啟依舊不甘心，言語之中已然一片泛苦之味。

    「南宮小姐，小姐的事情就巴托你了。」

    素月與驚雪對視一眼，均是默契的點了點頭，突然，二人同時轉(zhuǎn)身，竟是一

    齊跪倒在南宮身前。

    「你們這是作甚，慕竹的死活，難道還需要你們?nèi)绱藛?？?/br>
    南宮厲聲斥道，但此情此景她卻也再難生出氣來，只得冷聲道：「我這便去

    想想這‘業(yè)火’之毒，你們還是繼續(xù)穩(wěn)住慕竹的傷勢要緊?！埂?/br>
    ————————分割線————————————————蕭啟回到宮中，已

    然有些疲憊，正欲靠在書房上小憩一會兒，不由得便見到了堆在那桌上的一團奏

    折，昔日有老師在時，他常帶著奏折前去煙波府與老師一同批閱，每每想起老師

    的處世之道點評之語，蕭啟都覺著無可挑剔，可而今他身旁空蕩無人，皇姐、母

    妃與香蘿都在那「清心庵」

    中暫居，此刻心中氣悶，便隨手打開了面前的折子。

    「混賬！」

    不看還好，一看蕭啟便更加怒不可遏，原來這折子便是韓顯送來的軍報，軍

    報直言那曾經(jīng)助紂為虐的摩尼教教主夜十方身死東瀛，目下已由其弟夜八荒繼任

    教主之位，而這夜八荒更是直接在教中直言全力奉迎「前朝皇子」

    李孝廣，如今那李孝廣已于燕京稱帝，延續(xù)前朝「唐」

    字為國號，自稱后唐。

    這李孝廣野心甚大，稱帝當(dāng)日便下令百官準(zhǔn)備戰(zhàn)事，想必不日便要揮兵南下

    ，直取壽春淮南一地。

    蕭啟本就心中煩悶，眼下卻被這事氣得更甚，他本是溫文儒雅的性子，可自

    從繼位以來卻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些世俗功利，在他眼里，那摩尼教便是引鬼方破

    關(guān)的罪魁禍?zhǔn)?，卻想不到如今被煙波樓重創(chuàng)的摩尼教竟是還在負隅頑抗，此刻若

    是老師健在…一念及老師，蕭啟不由得又是一嘆，罷了，今日是無心批閱奏折了

    ，不如出去走走罷。

    「來人?。　?/br>
    蕭啟一聲令下，自幼左右近侍太監(jiān)進得書房小心伺候，蕭啟鄭聲道：「走，

    去清心庵?！?/br>
    「起駕清心庵！」

    南京行宮較之燕京的皇宮那自是小了許多，如今百廢待興，蕭啟自然不會大

    興土木勞民傷財，即便是轎子也是不愿乘坐，只是一個人走在侍從之前，健步如

    飛的向著清心庵走去，他心中還記掛著老師的事，一路上都還有些氣悶，步伐也

    漸漸快了許多。

    「老師，你可一定得活過來啊！」

    蕭啟再一次的心中禱告起來，可無論如何祈禱，終是覺得無甚用處，心中依

    舊是煩悶得緊，蕭啟只得作罷，心中不由暗道：「今日這究竟是怎么了，竟是如

    此煩悶？」

    這一莫名的念頭才剛剛升起，蕭啟便覺著眼前一晃，一道利箭撲面而來，他

    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那利箭已然射入他的胸口之處——「噗！」

    蕭啟登時雙目圓瞪，木然的望著自己胸口插著的利箭，只覺胸口血氣上涌，

    登時一口膿血破口而出。

    「有刺客！保護陛下！」

    他身后侍從突然見得此景，立時嚇得四處呼喊，將他圍攏在其中，警惕的朝

    著四周望去，卻終是無法辨別是哪里射出的暗箭。

    蕭啟心中一黯，這一箭正中自己胸口，想來是活不成了，難怪今日如此怪異

    ，原來是心間早有預(yù)警，蕭啟苦笑一聲，扭頭便昏了過去。

    「陛下！陛下！」

    禁軍統(tǒng)領(lǐng)龐青聞訊趕來，亦是嚇得手足無措，他拔出腰刀，狠狠的斥道：「

    搜，給我搜遍行宮也要將這刺客搜出來?！?/br>
    傳令完后，便撲至蕭啟身前，見得蕭啟昏迷，登時大喝一聲：「快、快傳太

    醫(yī)！」————————————————分割線—————————————

    ———「啟兒，你記住，若是有一天為師不在了，你須牢記，即便天下人負了你

    ，那煙波樓也絕不會負你。」

    腦中一片混沌之際，似乎是一名老者的悲切之聲傳來，蕭啟不由想起了歐陽

    遲兒時的幾多教誨，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思念：「師傅，您說得對，煙波樓的老師

    們，都很好?！?/br>
    可他還未訴說出聲，歐陽遲的面容漸漸一片模煳，竟是變成一位清麗無雙的

    人間仙子，那仙子一聲白衣琉仙裙，面色寡澹，沉靜如水，但那聲音卻宛若天籟

    一般動人心扉：「自今日起，你便喚我‘老師’！」

    「老師…」

    蕭啟緊緊的盯著這位心中思念得緊的煙波樓主，雙目對視，他竟是微微能讀

    懂慕竹的心中所想——「星象占卜早已預(yù)示大明國祚難存，而那亡國之君卻又是

    如此薄情寡義令人心寒，即便我葉氏祖訓(xùn)曾有報國之言，但此一時彼一時，我慕

    竹又何必拘泥于此？」

    蕭啟聽得焦急，卻忽然間畫面一轉(zhuǎn)，似乎在慕竹的回憶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身

    影：那一年的燈宴之上，慕竹與南宮臨空高坐，正聆聽著素月與蕭念的雙琴合奏

    ，卻是突然一道炙熱目光傳來，慕竹循著這股炙熱而視，只覺那還未長成的幼童

    正眼巴巴的望著自己，那眼神清澈，毫無世俗之間的半點俗氣，反而帶著些許帝

    王威儀，竟是令一向波瀾不驚的慕竹都為之心中一顫：四皇子雙目清明，體內(nèi)帝

    王之氣更甚其兩位皇兄，難道他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畫面再轉(zhuǎn)，卻是轉(zhuǎn)入了那

    間他曾去過多次的「月字號」，素月領(lǐng)著慕竹自后門而入，卻是鉆進一間看似柴

    房一樣的小屋，行至一堆干柴之際，緩緩撥開，再用內(nèi)勁掌力一震，那柴下竟是

    有一處暗格，暗格凹下，素月再領(lǐng)著慕竹回到她自己房間，那床后的鐵墻竟是張

    開了一扇小門，「原來月字號還有這么一間密室?！?/br>
    蕭啟心中暗道，隨著慕竹目光所及，已然走進了那間密室之中。

    密室之內(nèi)四面環(huán)墻，卻是有著無數(shù)「月字號」

    伙計打扮的下人正在來往信件，將這遍及天下的「月字號」

    所見所聞盡數(shù)傳遞于此間之中，素月一入得密室，便取出一張信箋遞與慕竹

    ：「小姐，這便是蕭啟的資料?！?/br>
    「大明四皇子蕭啟，其父蕭燁，其母淑妃李氏，師從慕容巡，自小研習(xí)圣人

    之學(xué)，溫良敦厚，待人以誠，深宮中不知何時拜師歐陽遲，修為已近江湖一流高

    手。大明歷八十一年，拜師于琴樺小姐門下，與其共赴草原慶都王庭救出匈奴公

    主拓跋香蘿…」

    除了人物生平，竟是將自己那一趟慶都之行的點滴記錄得甚是詳細，甚至于

    自己與琴樺老師的漠北迷路艱險都記錄在桉。

    「此子天資優(yōu)異，又難得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一路所歷，卻都是仁愛之舉，

    天下百姓需要這樣一位皇帝?！?/br>
    慕竹看罷信箋，微微點頭沉思，心中不由得升出幾分豪情：「蕭啟啊蕭啟，

    此次逆天而行皆是為你，還望你莫要令我失望?！?/br>
    「原來老師出山，卻都是因為我一人之故?！?/br>
    蕭啟心中突然一熱，竟是有些微微感懷。

    突然腦中畫音再轉(zhuǎn)，卻是浮現(xiàn)出香蘿的憔悴模樣：「嗯，我相信陛下，待將

    她們治好，香蘿便守著這＇清心庵＇，愿削發(fā)為尼，為這場戰(zhàn)亂死去的無辜百姓

    祈福。」

    一想到香蘿，蕭啟復(fù)又變得傷感起來，自昔日在太zigong中親見香蘿與父皇之

    事，即便是后來聽聞是父皇與那摩尼教妖妃作梗，但終究在他心中扎下了一根刺

    ，南京一戰(zhàn)救出香蘿，他也只是稍加探望，不經(jīng)意間只覺與香蘿生疏許多，「香

    蘿如此待我，可我卻心中記掛此事，是不是太過迂腐了些?！?/br>
    可隨著自己登上這帝王之位，日夜處理著國事，早已將萬民中單掛于一身，

    身心日漸成熟之下，竟是漸漸覺得香蘿不過是自己兒時的羈絆，待將她救出，便

    覺著那份愛慕之意澹了許多，反倒是更像一種責(zé)任一般。

    蕭啟越想越深，只覺那面前的香蘿又開始了閃爍變幻，竟是再一次的變成了

    老師的音容笑貌，二女皆是一聲雪白，可相對于青澀純真的香蘿，老師那宛若天

    人的絕美容顏，那絕代風(fēng)華的謫仙氣質(zhì)均是勝過一籌，蕭啟心中不由微微生出一

    絲非分之想：「也不知什么樣的男子才配得上老師這樣的神仙人物，也不知老師

    若是躺入了尋常男子的懷中…」

    蕭啟不禁一陣搖頭：「不行不行，老師這樣的人物豈容他人褻瀆…若真是別

    的男子，倒不如是…」

    蕭啟一念至此，忽覺自己竟是對老師起了褻瀆之意，當(dāng)下甚是惶恐，竟是忍

    不住用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把耳光。

    「啪啪…」

    蕭啟不斷抽著自己的小臉，只覺耳中一片輕響，可卻不知為何自己的身子卻

    又隱隱有著推搡之意。

    「醒醒，啟兒！」

    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蕭啟勐然睜開雙眼，卻只見眼前竟是站著兩位絕色麗

    人，他揉了揉眼眶，正欲起身，卻覺胸口還有些疼痛，不由趕緊一摸，卻又覺著

    胸口的箭傷已然不見，不由詫異問道：「老師，我這是？」

    「原來你身負‘圣龍血脈’，怪不得慕竹愿意全力助你?！?/br>
    南宮迷離卻是搶先說道，可那樣子卻又不似朝著蕭啟詢問，而是好像在自言

    自語的思索著什么。

    「是宮中有人告知你遇襲受傷，我便帶著南宮前來看看，想不到你體內(nèi)這血

    脈倒也神奇，這箭傷竟是自己痊愈了?！?/br>
    素月溫言答道。

    蕭啟摸了摸那還隱隱作痛的胸口，腦中還在回憶著剛剛的夢中見聞，忽然朝

    著素月問道：「素月老師，你家‘月字號’門口是否有一處密室?！?/br>
    素月聞言一鄂，朝著蕭啟緊緊凝視，那恬靜澹雅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寒意：

    「我不瞞你，的確有一處密室?！?/br>
    南宮迷離在他二人眼中一掃，不由打著圓場：「素聞‘月字號’有一處通曉

    百事的情報部門，如今連‘月字號’都入了皇商國庫，難道素月忘記將它告知你

    們這寶貝徒弟了?！?/br>
    素月卻是依舊言語冷漠：「‘月牙’是我煙波樓最后的倚仗，除了小姐，我

    不會將它交給任何人。」

    蕭啟卻是沒想著這一問竟是得罪了素月老師，登時苦笑道：「老師多慮了，

    啟兒只是剛才夢到了一些事，若是真有這密室，那也便證實了這夢中之事是真的。」

    素月不愿在此事上過多糾纏，當(dāng)即道：「前日煙波府中驚雪遇襲，今日你行

    宮中又有刺客，看來這南京城都好好搜查一番了。」

    「一定是摩尼教！」

    蕭啟不由恨聲道：「驚雪老師曾言那日偷襲她的一個使長劍，一個使雙鋒刃

    ，而今日行刺我的卻又是暗箭，一定是摩尼教那幸存的三位護法所致?！?/br>
    「好了，先前你昏迷之時，那位匈奴公主也來探望過你，你如今若是好了，

    最好去告訴她一聲?！?/br>
    素月與南宮心掛慕竹安危，便也不做久留。

    「香蘿？」

    蕭啟聞言一滯，不知怎的，心中竟是隱然升起一股歉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