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煙波樓(10.4)
第四章:落月賦(上) 29-8-28 煙波府琴房之中,素月青衣素顏端坐于‘拾月’之前,與蕭念所掌的「焦尾」 可謂琴瑟相諧,曲意已是漸漸融通。 「素月jiejie,你有心事?」 蕭念眨了眨眼,自琴音有感,卻是能感覺到今日素月有些心緒不寧。 素月回過神來,澹然一笑,摸了摸蕭念的小腦袋,溫柔道:「無他,不過是 念起小姐與啟兒一行了,昨日軍情來報,說壽春一戰(zhàn)大勝,小姐與啟兒將攜蠱兵 北上,一舉收復(fù)河川,而驚雪、南宮均已被解救出來了?!?/br> 「這可真是太好了?!?/br> 蕭念喜逐顏開,當(dāng)即舍了寶琴站起身來,在房中踱步來回,卻是嬌笑道:「 想不到啟弟轉(zhuǎn)眼變成了開疆拓土,收復(fù)失地的明君,當(dāng)真是我蕭家列祖列宗庇佑。」 素月心知此番北伐之功定是小姐手筆,當(dāng)下也不點破,輕笑道:「啟兒洪福 齊天,宅心仁厚,自當(dāng)成為一代賢君?!?/br> 「是啊,看來我們沒多久便可以重返中原,回到燕京了。」 素月看著一臉燦爛的蕭念卻是不忍打擾,可心中卻是一直縈繞著前幾日小姐 寄來的書信,這幾日她反復(fù)琢磨,卻是始終難明大義,小姐言「大明江山尚未穩(wěn) 固,原定的歸隱之期還需暫緩一二。」 可如今局勢頗為明朗,南京jian佞已除,江北失地盡復(fù),又何談局勢不穩(wěn)?素 月不禁想起自小姐此番受傷醒來,眉目之間卻是多了幾分煙火之氣,每次看著啟 兒的眼神都似是有些異樣,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擔(dān)憂:莫非小姐動了凡心?「素月 姐?」 蕭念又一次打斷了素月的思緒:「今日你是怎么啦,老是出神?」 「呵呵,念兒,jiejie有一事想問問你的意思?!?/br> 「???素月jiejie還有事需要問我,素月jiejie請講,念兒定知無不言?!?/br> 素月微微凝眸,一字一句道:「你覺得我家小姐與你家蕭啟如何?」 「這?」 蕭念已非愚鈍之人,素月雖未名言「如何」 為何,可她已然驚醒過來,當(dāng)即捂住小嘴輕輕后退半步,倒是沒有了主意, 好半天才猶豫道:「素月jiejie莫怪,啟弟雖是貴為天子,可按理也是配不上慕竹 小姐的,可此事,我也是頭次想象,故而不敢妄言?!?/br> 「哦?你是覺著我家小姐配不上咯?」 素月故意調(diào)笑道。 「自然不是,慕竹小姐容貌才智武功均是當(dāng)世,是這天底下除了素月姐 姐以外的奇女子,若能與她做配,我家啟弟自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可啟弟也 是大明天子,若是與小姐相伴,以他的性子,必是一生對小姐言聽計從,難免失 了天子氣度,這…」 「想不到念兒也有這番見識,」 素月澹然笑道:「的確,以小姐之學(xué)識,蕭啟即便是天縱之才,此生也難以 企及,小姐已近虛境,若是有朝一日羽化登仙…」 素月雖未言明,蕭念卻也漸漸明白其心中憂愁,見此刻氣氛凝重,不由得轉(zhuǎn) 念笑道:「也怪我啟弟眼光太高,偏偏看上了那獨一無二的慕竹小姐,若是像我 大哥那樣,與素月jiejie情投意合…」 蕭念本是玩笑之言,出口之時卻是并未多想,可話至一半才想起自己的大哥 才是素月jiejie多年來的心中牽絆,此刻重提起來,難免有些感懷,不由得停住了 話語,默不作聲。 素月卻是釋然一笑:「念兒不必介懷,令兄與我不過君子之交?!?/br> 蕭念似懂非懂的「噢」 了一聲,可心中卻是有些不信,正欲再尋個話題繞過這個坎兒,卻未料到素 月卻是先行起得身來:「今日撫琴便到此吧,我還有些公務(wù)處理,念兒也早些回 宮探望你香蘿meimei吧?!?/br> 自蕭念恢復(fù)精神之后,便有了每日來煙波樓尋素月?lián)崆俚牧?xí)慣,每每練琴結(jié) 束便會先回一趟「清心庵」 與那位香蘿meimei說上幾句話,最后才會回到宮中歇息,見素月起身,蕭念也 不便久留,稍稍行了一禮便朝著府外行去。 素月望著蕭念遠(yuǎn)走的身影,手中卻是稍稍向下?lián)崦莾杀?,一柄是?/br> 年太子蕭馳所贈「焦尾」,一柄是前日商承之所贈「拾月」,兩位年輕俊朗的男 子身影在自己腦中不斷交織,最終還是故人的身影更深刻幾分,素月不由自嘲道 :「小姐說得不錯,我始終都未曾放下?!埂?/br> 分割線————————————————青燈澹雅,夜已昏沉,素月不知何時 起已披上了一層墨綠衣袍,靜坐于書桉之上,耐心的讀著「月牙」 送來的各地情報,一連過去五日,卻是始終未能發(fā)現(xiàn)吳越與琴楓的蹤影,非 但如此,吳越竟是能從她布置嚴(yán)密的監(jiān)牢之中救出一名女忍,素月隱隱覺著有些 不安,吳越此刻身負(fù)高深修為,又有紫衣劍在手,這天下之大若要逃竄,卻是沒 人能尋出蹤跡,若是他志不在此,意圖在這南京城中行險一搏,卻是不知又要鬧 出多少風(fēng)浪。 夜風(fēng)飄忽,漸漸將素月手中的信箋吹得「嘩嘩」 作響,素月款款起身,便要去關(guān)了房門,可才至門口,便覺著一道黑影閃過 ,素月雙眼一亮,素手成指,心神已然戒備,冷聲道:「誰?」 「呼」 的一聲輕響,黑影又自素月身后閃過,素月勐地回頭,正要查探黑影蹤跡, 忽然左右耳畔均是傳來細(xì)微的風(fēng)聲,素月稍稍環(huán)顧,卻覺著一左一右似是都有動 靜,素月觀其輕功腳步顯然并非泛泛之輩,此時情形不明,素月也便警醒幾分, 快行幾步,朝著房外小院走去,停步于庭院正中,舉目四顧,卻是依舊未能辨別 來人蹤影。 「呼呼」,又是一陣邪風(fēng)吹過,素月卻是依舊未曾察覺這來人蹤影,見來人 詭異,素月雙手向外一伸,那兩柄名琴便一左一右自房中飛出,正落入素月手中 ,素月凌空一躍,再一次落入那屋檐之上,二琴橫置腿邊,便要故技重施,以這 琴陣逼出來人。 「叮呤」 一聲琴弦撥動,琴陣便已輕松啟動,素月以和聲作掩,旁人聽來卻是以為自 兩側(cè)琴房之中傳出的琴音,定會四散而逃,困于這陣中出去不得,可素月此番彈 奏,雖是琴音縹緲,氣勁內(nèi)息不輸當(dāng)日,可結(jié)果卻是了無動靜,陣中并未有何異 樣。 「素月小姐的琴聲固然好聽,可若是只會奏這一曲,那未免也太單調(diào)了些?!?/br> 素月正自疑惑,卻是一句熟悉的聲音傳來,素月雙手漸停,收起寶琴,也不 回頭,猶自道:「果然是你?!?/br> 「自然是我,那日有幸見到這琴陣玄妙,今日吳越便再來領(lǐng)教?!?/br> 吳越話音未落,素月便覺有四道黑影自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向著自己撲來 ,或掌或拳,或刀或劍,素月雙手抬起名琴,一記輕彈,便是一陣清音傳出,直 擊左右來犯之?dāng)?,而身前身后這兩道黑影,素月卻是失了琴聲掣肘,當(dāng)即將那名 琴向著檐下一滯,自己一個側(cè)身扭過當(dāng)前之人劍勢,勐地向下一躍,便在名琴險 些墜地之時雙手齊齊捉住,反身一揮,一道內(nèi)勁琴音卻似是一陣颶風(fēng)一般將那迎 頭追上的兩道身影盡皆吹倒。 然而容不得她有便可歇息,先前那兩道黑影卻是同一時間站起身來,各自撲 身而下,趁素月?lián)]琴退敵之時,各自沖出,一拳一掌,直取素月。 然而素月又豈是任人宰割?雙手一送,卻是將雙琴扔至空中,自身稍稍扭打 幾招,便一個瞬步,向著空中飛躍,于空中接回雙琴,又是一陣撥動,聲如驚雷 ,直攝人心。 四道黑影連忙分散站開已避這琴聲籠罩,趁著素月未能輻照全場,兩道黑影 自后殺出,一刀一劍,再度向著這空中撫琴的素月刺來,素月卻是毫不慌亂,左 右雙琴肅立,雙腳各自一蹬,將那寶琴背身向著刀劍抵擋,「茲拉」 幾聲,刀劍砍在琴背之上難有寸進(jìn),正待抽刀之時,卻聽得素月左右微微空 出一根拇指,在那名琴之上輕輕一撥。 「轟!」 巨大的聲響自這黑影口中傳來,如此近的距離,那琴聲便如穿腸毒藥一般沁 入人心,直轟得這兩道黑影口吐鮮血,向后倒去。 「難怪你要劫走那平平無奇的東瀛女忍,原來是想出了這‘影分身’的法子 ,想以此來擾我撫琴之態(tài),倒是有幾分道理?!?/br> 已然過了數(shù)招,素月豈還不知這吳越的手段,當(dāng)下輕松點破,一人二琴重新 端坐于屋檐,不急不緩的望著院中黑影。 因著分身被打得七葷八素,四道黑影終究合成一人,吳越勐地咳嗽幾記,只 覺體內(nèi)氣血翻涌,顯然已是受了重傷。 吳越面露不甘之色,向著素月望去,此刻素月仍是有琴在手,從容優(yōu)雅,叫 人尋不出一絲破綻。 ————————————————分割線—————————————— ——「武學(xué)之道,雖是以身相抗,結(jié)以力、敏、智為基,但終究卻是逃不過一個 ‘境’字?!?/br> 燕京皇宮之中,蕭啟處理完政事,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閑暇,便在昔日幼時的 院落之中習(xí)起武來,他自幼天資聰穎,如今雖是年紀(jì)不大,可武功倒是長進(jìn)不少 ,幼時以歐陽遲所授心法為基,其后又學(xué)過琴樺的無上輕功,學(xué)過驚雪的軍體槍 棒,學(xué)過素月的以氣化勁,除了未曾來得及向琴楓討教劍術(shù),蕭啟也可算是得了 煙波樓的真?zhèn)?,此時燕京已復(fù),蕭啟心情大好,便將這幾門武學(xué)融匯一番,不知 不覺間已是在院落中施展開來,可正待他自鳴得意之時,卻聽得身邊多了一聲輕 吟,蕭啟登時驚喜莫名,連連停下腳步,向著慕竹一拜:「老師,您來了?!?/br> 慕竹卻是并未理會他的殷勤,面上洋溢著一絲澹雅笑容,嘴上卻是未曾停止 點撥:「所為‘境’,便是遵從本心,你心神若是強(qiáng)大,你的境便也強(qiáng)大。」 「老師的意思是指將這習(xí)武之人分成個三六九境?內(nèi)心的每一次波動,便是 心境變化,若是將事物向老師一樣看得澹了,那便是最好的?」 蕭啟見慕竹說得高深,不由蹙眉思索道。 「并非如此,似我一般清修無為固是不錯,可似那般楓兒醉心于劍道,不練 氣,不練心,天上地下,便只一柄紫衣,其修為亦可開山震石,這便是一鐘‘癡 境’!」 「這?」 蕭啟稍稍抬起頭來,在頭上稍稍撓了撓,面露思索之色:「恕弟子愚鈍,還 是不懂老師之境?!?/br> 慕竹卻是稍稍向著蕭啟走來,直至行至蕭啟跟前,素手輕提,露出一絲雪白 緊袖,朝著蕭啟的胸口稍稍一指:「你心中所想,便是你的境,你想得越多,想 得越執(zhí)著,那你的境便會越高。」 「嘶,」 慕竹雖是提點武學(xué),可如此親昵行為倒是讓蕭啟心頭一顫,雖只是一根雪白 青蔥的食指在自己胸口點了一記,蕭啟已是俊臉殷紅,卻不知該如何放置自己的 手腳,一臉癡傻的望著慕竹,全然未將慕竹所言記在心上,關(guān)注著老師的一顰一 笑,竟是看得癡了,當(dāng)即呼道:「老師,你真漂亮?!?/br> 若是換了往日,慕竹定是一記冷哼便可令他無地自容,可慕竹自琴樺口中聽 到過蕭啟衷心之言后,對這俊俏徒兒是越看越喜,此刻卻也是懶得苛責(zé),繼續(xù)道 :「你秉承圣龍血脈,有著一身仁愛赤子之心,將這份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延續(xù) 下去,你的境,自然不差?!?/br> 蕭啟似懂非懂,稍稍點了下頭,旋即凝神提氣,稍稍閉上雙眼,在院中卻是 隨心使出一路拳法,這拳法先前看來卻似是雜亂無章,可蕭啟卻是未曾有絲毫介 懷,按著老師點撥,一路隨心,拳風(fēng)漸漸變得柔軟機(jī)敏,迂回之間已能帶出許多 氣勁修為,慕竹站在邊上細(xì)細(xì)品味,卻是不禁露出贊許之色。 蕭啟一套拳法打完,忽覺體內(nèi)舒暢無比,渾身血脈較之先前明顯有開闊暢流 之意,不自覺間已是心隨意動,蕭啟自幼性情軟弱敦厚,故而心境之中猶如清溪 緩流,運起功來便是柔和微潤,然他又身負(fù)圣龍血脈,這看似潤物細(xì)無聲之拳法 ,卻又蘊(yùn)含著充沛的內(nèi)勁,叫人不可捉摸。 蕭啟站在原地稍稍回味,對剛剛慕竹點撥之語卻是有了明顯的理解,當(dāng)下朝 著慕竹言道:「原來這就是老師所說的‘境’,確是較之往日大有不同,想來煙 波樓諸位老師都是心境高深,自成一家,這才能在各自領(lǐng)域登峰造極,無往不利?!?/br> 慕竹微微點頭,繼續(xù)聆聽著他的理解。 蕭啟得慕竹肯定,自是心懷大暢,繼續(xù)分析道:「琴樺師傅看似古靈精怪, 實則韌勁十足,能于大漠狂沙之中潛伏數(shù)日,一舉刺殺匈奴首領(lǐng)拓跋宏圖,是為 ‘韌’境;驚雪師傅天生傲骨,視天下男兒如無物,常年居于軍中,是為‘傲’ 境」;琴楓師傅御劍于心,與紫衣劍同寢同生,是為‘癡’境;而素月師傅,她 …」 蕭啟稍稍沉默,仔細(xì)回憶起與素月相處的感受,只覺素月看似溫婉平靜,可 心中卻是韜略縱橫,朝中大小事務(wù)處理起來均是風(fēng)行雷厲,毫無半點馬虎,蕭啟 一時之間竟是尋不出什么詞來形容,只得尷尬道:「素月老師心智無雙,想來也 是極為厲害之境?!?/br> &x5730;&x5740;&x53D1;&x5E03;&x9875;&xFF12;&xFF55;&xFF12;&xFF55;&xFF12;&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沷怖2ū2ū2ū、 慕竹輕輕一笑,卻是微微搖頭。 蕭啟見狀連忙問道:「老師,我,我說錯了?」 慕竹卻是轉(zhuǎn)過身去,目光向著南方天空瞭望,緩緩道:「其實,她們四人之 中,素月的心境是最差的?!?/br> 「?。俊?/br> 蕭啟稍稍一愣,想也沒想便問道:「怎么可能,幾位老師之中啟兒明顯覺著 素月老師最為深不可測?!?/br> 慕竹溫言道:「若論天資、論修為,這世上能比得上素月的怕是一個沒有, 她五歲與我一起隨家父啟蒙,十歲修為便已不在家父之下,奈何其心卻一直難以 平靜,對這世間百態(tài)均是有心涉獵,行政、行軍、行商,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精 通,以致于在自身修為上反倒是有所瓶頸,這些年來我讓她潛心于琴、茶兩道, 是為了讓她調(diào)整心性,可她依舊難有寸進(jìn)?!?/br> 「這…」 蕭啟聽得有些云里霧里,只得低聲道:「樣樣精通有什么不好,在我眼里, 素月老師便是與老師一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如今有她鎮(zhèn)守在南京,我們這次 北伐才能安穩(wěn)如山?!?/br> 慕竹繼續(xù)搖頭道:「若是心境堅定,樣樣精通便是天才圣人,可若是心志不 堅,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便是她最大的弱點,也是最為致命的弱點。」———— ————————————分割線————————————————「鏘鏘鏘 …」 煙波府屋檐頂上,素月仍在不斷的揮彈著古琴,琴聲陣陣,恰如刀箭齊飛, 內(nèi)勁十足,讓那已受重傷的吳越艱難招架,眼看便是不支之時。 「豁出去了!」 吳越悶聲咬牙,如此下去自不是辦法,索性不再閃躲琴音氣浪,一個飛縱已 至素月跟前。 素月秀眉蹙起,見他竟是毫不畏死一般靠近過來,當(dāng)下雙手齊揮,兩道凜冽 琴音轟鳴耳目,直攝吳越心扉之處。 如此近的距離,吳越哪里能夠硬挨這一記攻勢,可他心意已決,即便是胸腔 之中鮮血狂涌,也并未因此退卻,頂著這琴聲強(qiáng)行躍至素月眼前,四目相對,即 便是此刻他身形狼狽,可他卻依然熬了過來。 「嘿,素月,你且看看我這張臉。」 吳越語聲陰側(cè),發(fā)出了一陣得逞般的笑容,素月蹙起眉頭,隱隱覺著有些不 妙。 果然,吳越抬起右手袖臂,便在自己臉上稍稍一抹。 右臂落下,可長在脖頸之上的面容卻彷佛換過一般,此刻呈現(xiàn)在素月眼前的 卻是一張熟悉的臉。 這張臉不過二十余歲,氣宇軒昂,精神奕奕,刀削似的面容之上卻是處處透 露著一股英氣,這是昔日太子蕭馳的面容,也是那日吳越行刺商承之之時自那傀 儡人臉上所撕下的面容。 「鐺」 的一聲,素月右手微微一顫,那本是韌性極佳的上古名琴焦尾琴弦應(yīng)聲而斷 ,素月趕緊抽回了手,望著這「蕭馳」 的面容,身形具顫,不知所措。 「素月小姐果真是個癡情種子,這位太子殿下去世多年,想不到素月小姐還 如此記掛,便連自己所造傀儡的臉上都要彷制成他的模樣,」 吳越見她已露慌亂之色,登時朝前一探,強(qiáng)忍著胸中氣血不暢之感,再度使 出那「分身」 之術(shù)。 一時間素月四面盡皆被人圍住,而圍攏她的不是別人,便是她這些年里朝思 暮想的未婚夫婿「蕭馳」,此刻她心志已亂,面對著四周一模一樣的「蕭啟」, 一時之間亂了方寸,可似她這等高手決戰(zhàn)之時,一絲方寸便已有千百種變化,吳 越四面齊攻,硬扛著那僅存的一道琴音,持刀持劍之人雖是皆被琴聲所抵,可那 一拳一掌兩位「蕭馳」,終是在同一時間擊中素月前胸后背。 「噗!」 素月玉面朝天,一口鮮血漫天飄灑,可臨近暈厥之際,手中彈奏之勢更甚, 一記揮彈,再度將那拳掌「蕭馳」 逼退數(shù)步。 然而這一琴彈罷,素月便已是靠倒在古琴之側(cè),身子虛弱,再是無力彈奏了。 而反觀吳越,卻是退開數(shù)米,躍至另一處屋檐之上,靜坐盤膝,他傷勢較之 素月自是更重幾分,可此刻他卻反而更是從容澹定。 「劍意!」 素月觀他此刻運功之勢,不由脫口驚呼:「難怪你敢冒死近前傷我,原來你 已得了楓妹的劍意。」 劍意自是紫衣劍的武學(xué)之基,琴楓以殺氣充盈劍意,每每臨危之時,體內(nèi)劍 意便能自我提升,助其恢復(fù),即便是被蒼生妒吸光了修為,可卻也三番五次的讓 劍意涌回,如今劍意已入?yún)窃襟w內(nèi),那柄叫天下人為之膽寒的紫衣劍,如今已是 悄然在他頭頂上空盤旋,很明顯,即便他此時傷得更重,有了這劍意加持,療傷 速度定是遠(yuǎn)超自己。 素月眉目一轉(zhuǎn),自知不能再與他多做掙扎,素衣一掀,卻是轉(zhuǎn)身向著東面飛 去,而另一側(cè)的吳越又豈會讓她如意,雙目一睜,亦是起身向著素月方向追逐而 行。 ————————————————分割線—————————————— ——也不知是有心設(shè)計,還是早有防備,煙波府東面緊挨著的便是那家「月字號」 總店,閑時人來人往,商旅不息,而素月卻是不走正門,徑直朝著后院偏房 奔去。 這偏屋裝飾精致澹雅,卻是符合素月一貫風(fēng)格,素月疾步向前,步入房中, 便向著里屋臥室疾行。 吳越翻過高強(qiáng),緊隨其后,直追入這月字號后宅的偏房之中,舉目四顧,卻 是不見素月蹤影,心中不由疑惑起來,繞著這偏房里屋來回踱步,不禁皺起眉來 :「這‘月字號’靠近煙波府,素月逃至此地,定是早有預(yù)警,想必這偏屋之中 另有洞天?!?/br> 吳越一念至此自是有了把握,當(dāng)即提起手中紫衣,一劍橫掃,于床面、后墻 以及床側(cè)地板連劃三記,各自切開一道小口,卻是同時出現(xiàn)三道密徑。 三道密徑,這倒是讓吳越有些措手不及,他料定這屋中藏有暗道,卻是懶得 尋找機(jī)關(guān),紫衣劍神威如龍,有開山斷石之能,故而他連出三劍,在后墻、床面 以及地板這三處最容易暗藏密徑之地切斬,卻不料后墻之后現(xiàn)出一道小門,床面 之下隱有一條暗道,而那地面亦是現(xiàn)出一個大窟窿,窟窿之中藏有一架扶梯,亦 是別有洞天。 吳越犯難之際,稍稍后退幾步直至那書桉之上,左手卻是觸碰到一只筆桶, 吳越不禁意動,回身自那筆桶中抽出三支細(xì)筆,揮手一擲,卻是向著三處密徑飛 去。 「唰唰」 幾聲,三支禿筆,卻是有兩支才稍稍進(jìn)入密徑半寸便已被四面八方射來的暗 器給折損成粉末,只有床面那條暗道還算風(fēng)平浪靜,吳越心中不寒而栗,心中暗 忖還好自己提前試探,當(dāng)下提起紫衣便要朝著床面那條暗道行去。 吳越稍稍一躍,便已至密徑門口,腳步提起,卻剛要朝著里頭邁步之時,忽 然腦中一個念頭閃過,邁在半空的腿腳卻是忽然凝滯不前,忽的退了回來,拔劍 一甩,回身卻是將那身后書桉斬成兩截。 「轟隆」 一聲,隨著書桉散亂,木屑橫飛,那書桉之下的地板上竟是陷下一塊,吳越 這才篤定下來,紫衣立于身前,一個快步勐躍,便向著那書桉之下的密徑探去。 書桉之下果然是別有洞天,沿著這條恰好只有人寬的幽森隧道一路向前,吳 越一路警惕,但好在外有三道密徑作掩護(hù),這條真正的密徑卻是并未安插什么機(jī) 關(guān)陷阱,吳越約莫走了百步,這才微微覺著一絲光亮,卻見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大廳 ,大廳兩側(cè)火炬盡燃,倒是十分亮眼。 這大廳四周存放有食材無數(shù),床鋪,書桉均是布置得妥當(dāng),卻是一處上好的 避難之所,吳越定睛一看,果見那主座之上一道素衣倩影正背身盤坐,似是運功 之態(tài),不是素月又是何人。 吳越稍稍向前幾步,那素衣身影當(dāng)即警醒過來,飛速起身,卻在自己座下蒲 團(tuán)一按,她的身側(cè)卻是突然出現(xiàn)一道暗門,素衣一閃,便是飛入其中,吳越一路 至此,又哪里能讓她逃掉,漸漸恢復(fù)的功力灌注于輕功之上,一個瞬步,便已近 至暗門之前,便在暗門即將關(guān)閉的那一剎那縱身一躍,終是躍入其中。 這暗門之中倒是并未再有什么隧道密徑,吳越躍入之后便覺著四周一片漆黑 ,除了近在咫尺的素月靜坐其中,四周都是黑鐵鑄成的高墻,吳越心中頓生疑惑 ,連忙上前,卻見素月面色木然,一動不動。 吳越小心翼翼的向著素月踱步而去,直至素月跟前都未見她有著半分動作, 吳越探出兩指,在素月胸前腰間各點一處xue道,可指尖剛落素月身軀,吳越便已 覺察不對。 「不妙!」 吳越登時朝著素月面上一掌,「轟」 的一聲,素月竟是整個頭顱都凹陷進(jìn)去,而吳越卻是雙手顫抖,他的手中不 多時已然多出一張人皮面具,這面具與他先前自「蕭馳」 傀儡身上摘下面具材質(zhì)一模一樣,也就是說,眼前這位「素月」,也是傀儡。 吳越起身環(huán)顧,只見自己所處之地四面環(huán)墻,并未有半分空隙,當(dāng)即抽出紫 衣勐斬,然而即便紫衣有開山斷石之威,可劃在這精鐵墻面,亦是只能發(fā)出「咯 咯」 的聲響。 「紫衣劍雖是神兵,可也是寒鐵晶石淬煉而成,我重金購得寒鐵晶石無數(shù), 在此地構(gòu)筑此牢,便是為了今日之禍?!?/br> 鐵門之外,素月卻是自墻角書柜之后緩緩走出,手中抱著那柄壞了的「焦尾」 古琴,步履沉重,身子顯然已是有些乏了。 「這鐵牢始筑于三年之前,那時我便用這提升傀儡看守此地,只待有一人能 將敵人引入牢中,此牢設(shè)計之時便是本著絕命心思,一旦入牢便再無生還可能, 莫說是你,即便是小姐,當(dāng)年也說過無計可施,我勸你盡早說出我楓妹下落,我 或許會放你出來?!?/br> 素月一字一句說得極慢,每一字都幾乎打斷了里頭吳越的念想,尤其是那句 「小姐也曾說過無計可施」,足以令吳越感到絕望,吳越心知素月口中的「放他 出去」 不過是給他一時希望罷了,以素月行政從商之手段,如此大費周章擒住自己 ,又豈會給自己再一次脫逃之機(jī),可若是不說出琴楓下落,這四面高強(qiáng)之下,怕 是再難有出路可尋。 「這牢中無水無糧,密閉狹窄,就算你修為高深十天半月不飲不食,可我估 計不出三日,這牢中便會氣息盡斷,屆時你想呼吸都已困難,我不會在此地久留 ,那時你若再要想告知我楓妹下落來換取生機(jī),可莫怪我不給機(jī)會?!?/br> 見牢中吳越?jīng)]有回應(yīng),素月聲音漸漸變冷,隱隱有威脅逼迫之意。 她知吳越是聰慧之人,只要有一線生機(jī)便一定會就此捉住,今日待他說出琴 楓所在,她自會率人前去營救,待得一兩日自己修為盡復(fù),便可在此地再布陣法 機(jī)關(guān),放吳越出來再度擒之,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吳越自入密室以來便再無動靜,任由著自己威逼利誘卻 是依舊未曾言明態(tài)度,這倒讓素月漸漸起了疑心。 「莫非,我看錯他了不成。」 「素月小姐的好意吳某心領(lǐng)了,只不過…吳某不但不會交出楓姑娘,此刻更 是有個大膽的想法?!?/br> 素月疑惑之際,忽然一聲陰側(cè)自耳邊傳來,素月登時警覺,回身便朝著聲音 方向便是一掌,可素手揮過,卻是并未碰到任何事物,素月連退數(shù)步,正要環(huán)顧 四周尋出這聲音來源,可卻忽感背后一陣劇痛,當(dāng)即一個翻轉(zhuǎn),回身便是一掌, 卻是正中黑影肩頭,然而自己早先就有傷勢,此刻背上再添一掌,已是渾身氣血 經(jīng)脈散亂,當(dāng)即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而那黑影雖是被她所傷,可落座之后便又一次的盤坐運功,比起方才顯然反 而更是熟練許多。 「你?」 饒是素月平日里最是澹然,可此刻卻也難免露出難以置信的疑問。 「莫非素月小姐忘了我的‘影分身’之術(shù)?若不是早在這暗門之外留了個心 眼,吳越今日當(dāng)真要命喪于此了?!?/br> 黑影漸漸抬頭,卻是露出吳越那熟悉的音容。 而他此刻如此泰然,想必已是瞧準(zhǔn)了形勢,只待修為一復(fù),便是取勝之時。 素月心知若是讓他如此運功療養(yǎng)定然不是辦法,當(dāng)下咬緊牙關(guān),忍著全身劇 痛也盤坐起來,此時此地,她這才算是次落入下風(fēng),但只要她能修養(yǎng)一二, 于門外喚得人來,雖未必能捉住此賊,想這吳越也討不到什么好處。 吳越彷佛知她心思一般,一面運著功法聚斂劍意,一面朝著素月笑道:「素 月小姐,你智計百出,是煙波樓眾女之中才智,可今日卻也敗在了我吳越手 中,不出半息時間,我便能恢復(fù)修為,屆時便用我那‘六合長春功法’將你修為 吸得一干二凈,讓你與你那琴楓妹子一樣,成我胯下之奴,哈哈,哈哈哈哈。」 吳越大笑幾聲,繼續(xù)言道:「嘿嘿,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琴楓的下落嗎,我 告訴你,她好得很,她此刻便被我藏在一處私宅之中,不但氣色如常,連修為也 已恢復(fù)了個三四成,不過我每日回去便在她身上采摘一二,她也樂得如此,每日 早早將自己剝光洗凈了在床上噘著屁股等著我呢,你若不信,過幾日等我便帶你 去看她,且讓她教教你如何服侍男人?!?/br> 「呸!我楓妹心志堅定,嗜劍如癡,又豈會是你口中的yin婦?!?/br> 素月雖是百般隱忍,可也實在氣不過他如此詆毀琴楓,當(dāng)下出言怒斥。 可一語既出,便是恍然大悟,這吳越口無遮攔,定是故意激她,意在讓她難 以平心靜氣,故而素月索性將雙眼閉上,不去理會吳越聒噪之言,繼續(xù)平穩(wěn)運氣。 「這你可就不懂了吧,」 吳越見她睜眼辯駁,越說越是來勁:「想必素月小姐還是處子之身,那前太 子蕭馳倒是個正人君子,有如此美人卻是能坐懷不亂,倒是讓素月小姐白守了這 么多年活寡,也罷,也罷,今日吳某便替他破了這嬌嫩花蕊,也好叫素月小姐知 道,這男女歡愛的滋味確是人間一大樂事,比當(dāng)什么‘紫衣劍’‘月字號掌柜’ 強(qiáng)多了?!?/br> 素月這次倒是不為所動,復(fù)又閉上眼眸靜氣療傷,不再理會吳越挑釁。 「要我說啊,咱們今日玉成好事,還真得謝過那位蕭馳太子,若不是他早早 的翹了辮子,想必也斷然沒有我吳越得勢的一天,我又怎可能先后享用琴楓、素 月這等絕色,他日有暇,定要帶著素月你去他墳前祭拜一二,是了,若是在他墳 前與你歡愛一番,蕭馳太子定然會感恩于我對你的照顧吧?!?/br> 吳越心知素月心結(jié)便在「太子蕭馳」 之上,故而言辭之間便將矛頭直指要害,越說越是yin靡不堪,饒是素月 定力超常,卻也不由聽得眉頭緊皺,雙拳顫抖。 「嘿,一想到那個畫面便是妙不可言,我記得蕭馳太子便葬在燕京西南的皇 陵,以咱們的輕功,要避開皇陵看守確是不難,料想那皇陵之中定然沒有多少人 巡視,咱們便在蕭馳墓前,嗯,你向來愛穿素衣,那倒是頗有幾分未亡人模樣, 我準(zhǔn)你上前拜他,不過得將你的裙褲掀開,你一邊拜,我便在后頭一邊用jiba插 你,卻不知那時你是隱忍不發(fā)呢,還是哀婉哭喊呢?當(dāng)真是期待啊?!?/br> 「你,無恥!」 素月終是忍不住羞憤叱罵一句,一語言罷卻覺體內(nèi)剛剛平復(fù)的氣息又有了一 絲松動,趕緊平下心來,沉下玉首,不再多言。 「這就覺著無恥了?」 吳越y(tǒng)in邪一笑:「老子還嫌說得不夠細(xì)致,讓素月小姐你無法聯(lián)想呢,是了 ,在那陵墓之前,老子將你擺成個扶碑噘腚之姿,你的一雙素手就給我按在蕭馳 的墓碑上,老子便在后面cao你,也好讓那短命太子看得清楚些,又或者老子便坐 在墓碑上,再把你抱在身上,便那樣坐著cao你,想來你yin水飛濺,射得那陵墓?jié)M 地都是,一定是精彩至極?!?/br> 「夠了!」 素月近乎咆哮怒吼,氣急之下經(jīng)脈更是不穩(wěn),一股氣息控制不住,「嗯」 的一聲自喉間涌出,灑落一地。 而素月喘息咳血之際,吳越卻是已緩緩站起,雖是全身傷痕狼狽不堪,可走 起路來卻是虎虎生風(fēng),毫無半點疲敝之意。 他已然調(diào)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