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銀礦萬人白骨坑、帝王怒火攻心
悄悄的命周蝶生進來看脈,果然有了一月余的身孕,趙平佑不禁后怕,心說昨夜疼嵐兒的時候有些過分,焉知傷到了母子兩個?再一問,得知母子俱安后,這才把心放進肚里。 念著愛妻有孕,趙平佑不愿再做戲,只一味的陪著甄流嵐,把甄流嵐哄得心情大好,聽到外邊的‘做戲的歌舞伎’以及‘王紅鸞的琴聲’也不覺得刺心,反而覺得頗有情致,叫王紅鸞去耳房里奏樂。 想來,都是皇族貴族子弟出身的人,未成婚前也時常這般享受過。 甄流嵐自我感覺良好,覺得他這一胎心境開闊極佳,不似之前懷珵兒和枝兒的時候那般不適好小性兒。 內房靜悄悄的,只有兩個孩子陪著他。臧姆姆和貼身的幾個侍奴丫鬟都在外間兒候著。趙平佑那壞廝照例去墨硯山出巡了,他貴為皇后,本應該一起同去的,但腹中懷著龍裔,不得不借病告假。 從袖口拿出絹子,甄流嵐細細看罷后,抿嘴兒笑了幾聲,腮邊發(fā)燙:“壞胚子竟然作的這樣好……與我一處久了果然是有精益了~就是字還需要再練練……” 這份狂草般的行書,也就近身的人看得懂了。 尋思一回,皇后隨身攜帶這物怕是不妥,倘若被人撿了去…… 如此,便叫臧姆姆取來他那銀竹紅珠編的簍子來,取了里頭的針線,另用一塊雪緞縫制了新荷包,那塊雪緞他早就用金銀絲線刺用蜀繡的法子繡了水云紋路和兩條嬉戲小魚,略改改,縫制好后,打了晶珠絡子,把絹子折疊好塞進荷包里束緊口,系在腰上。心里羞恥蜜甜,不可與第三人言說。 王紅鸞在外間專心致志的彈奏清巧小調,他心知周圍皆是暗中監(jiān)視他的皇宮暗衛(wèi),陛下對他并沒有完全放心。 這也難怪,誰讓他的背景不倫不類,誰讓他沒說實話呢。 日前,他做戲俯視趙平佑之時———— ‘奴婢紅鸞愿效犬馬之勞,死而后已,只是還請陛下為奴婢做主,奴婢的弟弟早年與奴婢被人販子分而買之他人,奴婢有幸賣與他人成了瘦馬,而奴婢的弟弟卻生死未卜,聽聞是被賣到那最下賤的窯子里去了,還請陛下為奴婢做主?!?/br> 趙平佑眼皮都沒抬,閉著眼,一只腿屈膝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指使你的人,只有王氏兄弟嗎?’ 他已得到王氏兄弟和漢王勾結的消息,他要看看還有誰,以及……這賤人是否有所隱瞞。 王紅鸞知道趙平佑的意思,他一五一十的說了漢王、越王等人,還遞交了一些影信,額角冷汗?jié)窳芰艿?,他不能說出薛桂芳,薛桂芳曾經對他有再生大恩,若不是薛桂芳,他早就被賣到軍營里做軍妓了,伏在腳踏上再一磕頭。 趙平佑頎長的身子坐起來,大刀闊斧的支棱著長腿,英氣傲然的墨濃劍眉輕挑,大手捏住了王紅鸞的下巴,王紅鸞望著俊美尊貴的真龍?zhí)熳颖灸樇t,熟料那力道幾乎要把他的下巴捏碎,王紅鸞疼的臉色慘白咬唇忍痛。 ‘你弟弟朕保他全安,但也要看你的表現(xiàn)。去寫據書和闡書,把你所知的證據一字一筆的全都要填上?!?/br> ‘是。’ 趙平佑擰眉,口吻陰森森的:‘你這張臉,朕怎么看怎么都不舒服,沒事兒不要去皇后面前晃悠,不用過去請安,免得惹皇后不快,事成以后,不會虧待你和你弟弟。’ 其實他知道王紅鸞有隱瞞,但此時還得利用他,他也想殺了王紅鸞,但想到愛妻有孕,尋思一回,便也罷了。 王紅鸞不敢吭聲,嘴里苦澀,他原來的長相并不是這樣,他的眉眼、臉型是幼時被薛桂芳請來的江湖鬼醫(yī)用蟲蝕之術改造過的。 只有兩個人對他改造后的模樣極為敏感,一是薛公子,二便是皇帝。 他還記得他才十三歲的時候,鬼醫(yī)為他施蟲蝕術后,拆開面布,薛桂芳望著他那癡狂驚喜的眼神,帶他去南省的時候,一路靜靜的瞧著自己,時常會忘情的撫摸自己的眉眼…… 這二人對甄流嵐還真是情根深種……薛公子的謀算怕是徹底無用功了?;实圻B一個衣服邊兒都未曾碰過他的。 他‘伺候’趙平佑這些時日,一個王府的家生丫鬟膽大包天的爬床被趙平佑暴怒之下拍死了,悄悄的處置了,都無人發(fā)現(xiàn)。他就算是九天仙子下凡,這位陛下都不會多看一眼,何況他也想要命。 王紅鸞不由心里苦楚酸澀,更多是不甘,他也是出身好人家的男子,他的姿容才藝原本就不差,皇帝九五至尊他不敢妄想,怎地連薛公子卻只中意已婚生子的男后? ————思緒回籠,窗欄突然飛來一只黃鸝鳥,清脆的鳴叫。 王紅鸞心中有數,朝教引嬤嬤請休半個時辰,那教引嬤嬤請了總管嬤嬤又詢問了甄堯海。 絳檀悄悄的進屋,詢問甄流嵐。 甄流嵐心情不錯,正對窗寫景,描繪一筆清雋竹石,便同意了:“讓他去歇兩個時辰吧,偏勞他。” 順著回廊拐進了王宅的書閣,果不其然,薛桂芳就在小暗房內。神出鬼沒的阿七吹出一陣毒煙,迷睡了看守的暗衛(wèi)弄了出去。 “你做的很不錯,皇后殿下如何?”薛桂芳坐在一豆油燈旁,青天白日,這樣陰暗的角落,他的臉半明半暗,頗委頓晦敗。 王紅鸞實話實話:“皇上雖然招幸奴婢,但也敬愛皇后。” 他有私心,既想保全自己同弟弟,更想讓薛桂芳放棄甄流嵐。 薛桂芳冷嗤:“我們的大炎朝的陛下,果然比從前有長進,知道嫡妻不能冷落了,只是為此,雅清還愿意繼續(xù)委身吧,他早已不是我認識的雅清?!?/br> 王紅鸞聽著別扭:“公子,他是皇后,是生了大公主與小太子的皇后?!?/br> 薛桂芳頹喪自嘲:“是啊,我算什么,你沒把我的事情告訴趙平佑,我很欣慰?!?/br> 王紅鸞臉紅:“奴婢知恩圖報?!?/br> “既然知曉恩義,那么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br> 連綿的墨硯山,一處隱蔽幽深山坳內,趙平佑面無表情的站在一處有明顯坑凹旁。 此地仍然有火舌焚燒村莊后的些許殘骸,卻一個人都沒有,連鬼影都沒有,沈子墨、趙簡等人肅立在趙平佑身邊。 “陛下,臣等查探到‘萬人坑’就在此地?!?/br> 趙平佑太陽xue輕鼓,臉色鐵青,只一個字:“挖?!?/br> “是??!” 數千精兵侍衛(wèi)們聽令,開始挖地。 半個時辰后,瑩瑩白骨隱顯,又過了半個時辰,巨大的白骨尸坑凄駭的露在明晃晃的日頭下。 “轟隆——轟隆———”雷聲大作,烏云密布,森森老幼男女的尸骸被大雨洗浸了土濁暗塵,怨氣沖天,似有盡萬亡魂嚎叫哀鳴。 趙簡被雨水打的睜不開眼,抱拳請命:“陛下!陛下! 此時雨勢太大為保龍體,不如先回去?臣在此地監(jiān)管?” “不必,繼續(xù)。” 不到兩個時辰,尸骸全部被清理完畢。 整整一萬多具白骨,碎骨還未清點,趙平佑面孔已經全無血色,生生把龍佩給捏碎才忍住怒火:“漢王此時何在?” “回陛下,漢王趕赴南省行宮途中,應是到了?!鄙蜃幽?。 “你去接他來這兒,說朕很喜歡他送的寶物和美人,朕更覺得小墨硯山,人杰地靈,最適宜建皇家別館,他曾經督造南省行宮,朕要他監(jiān)工,王氏三姐妹和王紅鸞朕都很喜歡,不能委屈了他們?!?/br> “是,陛下?!鄙蜃幽卸Y。 趙簡倒是對趙平佑刮目相看了,他的這位侄子一向是沉不住脾氣暴躁的小閻王,繼皇位,皇后生了嫡子嫡女后,趙平佑也深沉多了。 不料,趙平佑突然叫住他:“沈子墨?!?/br> 沈子墨住腳步:“陛下吩咐?!?/br> “若有半點動作,漢王全族絞殺?!壁w平佑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沈子墨眉目望向白骨處,收回視線低頭,隱著刻骨仇恨:“是。” “皇叔似是對此景象見怪不怪了?”趙平佑說。 趙簡:“陛下難道不是?戰(zhàn)場上,陛下看過的比臣更多?!?/br> 趙平佑閉目凝神,緩緩噓一口氣,似笑非笑:“攘外必先安內,朕弱齡出征,平定四海,卻怎么也沒想到,朕的戰(zhàn)功竟然是為藩王jian臣污流沆瀣一氣提供方便的?皇叔你說是嗎?” 他現(xiàn)在才明白,為何未重生前,林氏兄妹二人謀逆能如此順遂,單單憑他們倆,他趙平佑好歹也是皇帝還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擊,原來是壞到了根兒里。 趙簡一凜,單膝跪地,抱拳:“臣失言,請陛下降罪?!?/br> “這一筆,朕小施薄懲?!?/br> “謝陛下。” 于是,寧親王趙簡被降為寧郡王的旨意當天傳遍了小硯城,傳至了南省行宮。 漢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裝病呢,聞言只覺怪異,他本來以為王萬喜兄弟已經把他露了出去,但現(xiàn)在看寧郡王也受罰,似乎趙平佑并不知曉實情。 趙平佑根本就不是好美色的人,新政改制,皇后生龍鳳胎,現(xiàn)在忍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就怕這是一桌鴻門宴啊,漢王與師爺幾次商議不下。 師爺心一橫:“怕什么?王爺,我們與越王早有合議書,大不了計劃提前?!?/br> 漢王擺手:“不行不行,銀礦還未完全挖完,兵器也不夠,鐵礦山還在挖采中。一個弄不妥,就會令北戎金國伺機來犯,本王不才,想做皇帝,拉下那小兒,卻也不想讓韃子進來?!?/br> 師爺:“殿下——” 主臣二人剛要繼續(xù)商議,來自小硯城的宣召書和賞賜并監(jiān)工等旨意抵達南省行宮,另有沈子墨將軍三日后抵達。 “去吧,王爺,不必擔憂,那小皇帝殲滅了林氏和慶王,正是得意洋洋的時候,墨硯山那蠢貨露了財色,那小皇帝享受享受,何況寧郡王權勢過大,小皇帝勢必要平衡藩王,這才惦念起您來了。”師爺被那一箱箱的賞賜和監(jiān)工旨意給迷花了眼。 漢王也得意洋洋了:“不虧本王韜光養(yǎng)晦,若是那皇帝小兒重用本王,本王的機會就更多了。走走走,即刻啟程去跟沈子墨匯合,他可是那皇帝小兒心儒將!快去打點!” “是!” 漢王的家兵剛入小硯城郊野,立刻被埋伏的御前侍衛(wèi)衛(wèi)隊拿下。沈子墨早派副將將漢王家眷拿住,師爺嚎叫著逃命,被沈子墨一刀砍了腦袋。 血葫蘆似的頭顱“咕嚕?!钡貪L到漢王腳下,漢王哆嗦著,癱軟倒地。 再次醒來時,周遭一片漆黑的郊野,身下隱隱灰白,十分硌著rou,漸漸火光清晰,看清了上萬的官兵和老百姓。最嚇人的是那山似的森森白骨,他腦袋上就蓋著一只頭蓋骨。 “嗷啊啊啊啊……我不要死!我不能死啊啊啊??!”漢王連連慘叫,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尸坑里,剎那間以為自己已墜地獄,嚇得屁滾尿流。 尸坑里還插著幾百把尖刀與火炭,數萬白骨之上刀山火海。 火把照亮了趙平佑那玉面閻羅似的臉,開口道:“皇叔,眼熟嗎?” 漢王嚇得一激靈,被捆綁著手腳,蟲子樣的蠢相怎么也爬不出尸坑,反而被紅炭燙得嗷嗷叫,刀割的鮮血淋漓,磕頭哭喊著:“陛下饒命?。。”菹拢?!臣有罪!饒臣一命?。?!陛下??!陛下??!嗚嗚嗚……” “無恥畜生,還敢讓朕饒你?小硯城被你等殘害盡萬名慘死的縣兵、村民,你們可饒他們一命了嗎?”趙平佑厲聲怒吼。 最令趙平佑怒火滔天的是,這群人仗著藩王的權勢,竟然敢把一城的原來縣官兵吏全殺了,為了開采銀礦,堵住他人的嘴,還敢屠殺無辜老百姓?!毀村民家園?! 簡直就是敗類中的敗類,怎配為皇族人?! 王萬喜趴在尸坑胖,抖成篩糠,被侍衛(wèi)壓著強迫看漢王的慘狀,已經是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王萬祿局促不安的站在趙平佑身后的親臣隊伍中,不停的擦冷汗。 王家除了他與王萬喜外,其余人全都下了大獄,王萬喜眼看著是不能活了,他呢?皇帝怎么可能饒他? “漢王,你這劣貨還敢與朕斗?朕了解你,你沒有這樣的籌謀,究竟是誰借你的膽子?老實告訴朕,朕考慮讓你死的痛快些?!壁w平佑走進了尸坑,蹲下問如同腐蟲般的漢王。 漢王嘴唇哆嗦,已經神志不清,下意識的要說,突然見到薛桂芳站在親臣前方,緩緩前進一步,摸了摸頭頂的玉冠。 漢王眼瞳一縮,肝膽俱裂。 那是,那是他最寵幺子的頭冠??! 薛桂芳,薛桂芳竟然過河拆橋……背信棄義?。?! “再無人指使?。《际浅己控i油蒙了心??!罪臣糊涂??!還請陛下饒臣家眷一命?。?!他們都是無辜受臣牽連的人啊啊?。?!嗚嗚陛下!!”漢王痛哭流涕,一腦袋磕在了碳塊上,頓時燙得皮開rou綻。 五六十歲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爺淪落這番下場,著實模樣凄慘。 然而觀看的百姓們卻一個個怒目咒罵,其中一個舉著拳頭暴呵:“你的家眷無辜,我們的老百姓呢?!你個狗賊不給我們活路害死了那么多人?。⑺浪?!殺死他??!” 一個人開了頭,其余的人都開始舉著拳頭揮舞著叫嚷。 沈子墨等人忙何止?。骸氨菹略诖耍瑺柕让C靜,不得放肆?!?/br> “好,王萬喜你呢?”趙平佑又問王萬喜。 王萬喜肩膀抖動起來,陣陣古怪的冷笑:“皇上,臣愚長了您幾十歲,算計了一輩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今竟然被您下的套圈了命,臣佩服您!您不愧是踩著人命上位的真龍?zhí)熳?!不過,狗急了也會跳墻,您就不擔心后君殿下嗎?” 趙平佑挑眉:“哦?看樣子,你還蠻高看你自己的,你竟然是一條狗嗎?” 王萬喜氣的哆嗦,已經是強弩之末,必得爭取一線生機,“啊啊啊————”乘人不備大叫一聲。 “嗖嗖嗖————”見三只煙火彈直沖上天。 “弓來————”趙平佑大喝一聲,劉茂貴遞上重弓,帝王一躍飛至白骨山之巔,瞇起金褐色豹瞳,拉了滿弓對準即將要爆開的信號彈,煞刃破黑云卷風,三箭齊發(fā)。 “唰——” “唰——” “唰——” 那信號彈全被劫中熄滅墜落。 “劫斷了!劫停了陛下?。?!”沈子墨劉茂貴等人十分高興,御前侍衛(wèi)夏毅等人也抓住了放信號彈的人。 可惜那人已經服毒自盡。 薛桂芳心亂神動,氣塞王萬喜怎么把通知北戎密探的信號彈給發(fā)了出去,更恨王萬喜狗急跳墻是否真的傷到了還在王私宅的甄流嵐。 關心則亂的薛桂芳立刻跪地:“陛下,臣請命去保護皇后太子與公主?。 ?/br> 趙平佑涼涼的看他一眼:“薛卿家,你最擅長奇門旁道,朕也要看看你的真本事,是否只在變戲法上?!?/br> 薛桂芳抱拳,掙扎:“臣可以確定那煙火彈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信號彈,無法攜帶密函,臣以為,最重要的是皇后殿下和太子、公主的安?!?/br> 話沒說完,趙平佑站在尸骨山上瘆笑:“呵呵……” 薛桂芳背脊寒冷,一動不動的與趙平佑對視,他看著帝王再次拉滿了重弓,對準自己。 “不必了,本宮無事?!?/br> 玉碎金珠落冰盤,雅致芬芳,柔柔皎皎。 大炎朝男后殿下甄流嵐在老姆姆與貼身侍奴的伺候下扶著,身姿輕盈的好似一裊煙水流云。 趙平佑“嘖”了一聲,拉弓的手并未動。 “臣給皇后殿下請安,皇后千歲千千歲。” “皇后千歲千千歲?!?/br> 臣子和百姓們一起下跪叩頭請安山呼“千歲”的場景著實壯觀。 趙平佑都唬了一跳,他如果不是眼珠子有問題,那這群小老百姓和一些隨從小官兒對著甄流嵐下擺磕頭的姿勢可比對自己要虔誠信服多了。 不過也不怪這群老百姓和小臣子,趙平佑從親王時期就好戰(zhàn),為人暴躁易怒,成了帝王更是伴君如伴虎,隨時都要擔憂被他一劍一鞭一刀要了小命,而甄流嵐呢?甄家本來在民間家風堪為世家之首,甄流嵐又樂善好施,為人清雅端莊,溫柔謙和。高下立見。 薛桂芳滿面喜色,奔前噗咚單膝下跪:“后君殿下??!” 甄流嵐看都未看他一眼,腳步未曾停下,直接略過他,大大的瀲滟鳳眸擔憂的望著趙平佑:“夫君……” 他微微搖頭。 薛桂芳不能殺,薛桂芳背后的勢力,錯綜的內幕還未曾發(fā)覺一半,況且會對趙平佑的名聲有影響,即便是殺,也不能以這種方式。 他處理掉薛桂芳,就有一百種讓趙平佑體面的方式,首先必得物盡其用,畢竟他的夫君是九五至尊,他是皇后,不能只憑小性來。 趙平佑悻悻的收回手,嘆氣,額角的青筋也慢慢平復。 他本來也是一時來氣,卻對薛桂芳沒有什么真憑實據,此時還需要用薛桂芳,慢慢發(fā)現(xiàn)薛桂芳的錯處的時候,只能忍著。 運起輕功,從白骨山頂幾步騰躍,飛至甄流嵐身旁,見他神色溫柔,又見薛桂芳那廝惡心吧啦的盯著他的嵐兒看,氣又急,但這么多人,硬生生忍下了,柔聲:“唉,嵐兒,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里對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啊唔……” 喉頭一陣血腥直直涌出來,口里已然血色溢滿。 趙平佑抿嘴,瞳孔放大,痛苦的皺眉。 甄流嵐當即發(fā)覺不對,沖上前:“佑郎……” 趙平佑咽下嘴里的血,一個眼神使向沈子墨和趙簡。 沈子墨和趙簡看的真切,趙簡:“陛下,罪臣雖然已伏誅,可竟然對陛下與后君殿下不尊,口出狂言,定然還有其他指使的jian人,臣與沈大人請命嚴刑審訊。” “是啊,臣沈子墨請命!” 趙平佑只覺不知是胸腔還是肺里疼的要命:“朕允了。” 甄流嵐挽扶住趙平佑,轉過身:“陛下心系百姓安危,務必先安頓好受害百姓,甄堯海,你去?!?/br> 甄總管立刻去和崔隨安一同安頓老百姓了,臣子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甄流嵐乘坐來的馬車,還跟著一輛馬車滿滿的放著米糧布銀。 發(fā)米發(fā)糧發(fā)銀。 在這山中做苦工的老百姓們本來就是被“邀請”來看jian臣伏誅的,一個個聽到了甄流嵐的話,當即感激涕零。 馬車內,趙平佑躺在甄流嵐懷里,英挺的劍眉獰皺,眼瞳渙散,不停的嘔血。 “玄崢!!玄崢!!快吃一丸?。 闭缌鲘雇ㄡt(yī)術理,卻診不出毒來,看著趙平佑嘔血,他眼眶盛不下的滿澄澄的淚水,模糊不清,強自鎮(zhèn)定,抱著趙平佑的頭往他口內塞解毒丸藥。 臧姆姆也流淚了:“陛下……陛下……陛下你這是怎么了?” 絳檀和紫松都不敢吭聲,紅著眼跪在旁邊守著幫忙,那血卻越擦越多。 到底是老人,臧姆姆鎮(zhèn)定下來:“主子,陛下似是怒火攻心,奴婢從前的老家莊子里,有年輕人氣性大的會如此?!?/br> 周蝶生也未曾帶來,甄流嵐此刻什么都聽不進不去,不顧自己有著身孕,讓車夫快趕馬車。 等到了新落腳的驛館,保護太子與公主的老將軍岳德榮帶著胡若谷、周蝶生迅速迎來。 兩位神醫(yī)一瞧,還真是和臧姆姆說的一模一樣。 周蝶生咂舌:“陛下,老臣伺候您多年,可不能繼續(xù)這般了,您天縱英明,被氣死了,多不好聽?!?/br> 趙平佑拿著帕子捂著嘔血的嘴,氣的指著周蝶生,中氣十足的一把揪住周蝶生的胡須:“你個老泥鰍敢咒朕……” 周蝶生笑:“陛下饒命!臣為您取丸藥?!?/br> 岳德榮倒是很鎮(zhèn)定,但也有一點驚訝:“陛下心氣兒火躁,年幼的時候跟臣學武,也有過此毛病,但封王立下軍功后,此病幾乎不發(fā)作了。” 甄流嵐震愕,眼睛濕乎乎的完全看不清趙平佑那張內疚虛心的臉。 為什么,他從來都不知道?為什么趙平佑隱瞞的這樣深? 趙平佑怎么可能告訴甄流嵐,多丟臉啊,一生氣就吐血。他本來以為他重生后,脾性能控制住,卻沒想到,又丟臉的犯病了。 胡若谷給趙平佑施針,甄流嵐喂食他幾顆周蝶生配好的丸藥以竹葉酒服下,很快,嘔血癥狀止住了。 “陛下的身體……這吐血癥可否根治?”甄流嵐想哭硬是忍著,第三次問詢太醫(yī)。 周蝶生和胡若谷都說無礙,氣大了,那淤血積在體內出不來,反而成了病癥,吐出來倒也好,只是氣大傷身,再者吐血也傷心脈,趙平佑再身強力壯,頻繁吐血也不好。多進補,多注意調和心情。 其他人散去,房內只剩下甄流嵐和趙平佑,兩個奶香奶香的小寶寶躺在趙平佑睡的床榻里側。 “你、你為什么瞞著我?”甄流嵐哽咽的質問。 趙平佑慫了,蔫頭耷腦的:“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嵐兒對不起……你別哭啊……” 看到甄流嵐的眼淚,趙平佑就慌了去抱他。 甄流嵐抱住趙平佑的頸子,淚珠連成串兒的往下掉,軟糯的泣嚶不成聲:“你這沒良心的成婚數年我竟不知……我……我以為你受傷了……我的心都碎了…………” “我的心都碎了……”美人氣苦,淚水漣漣。 趙平佑心疼不已,甄流嵐的眼淚澆滅了他擠壓在五臟六腑里的一多半的郁火:“不哭啊?好卿卿、好嵐兒、好愛妻、好寶貝不哭???我沒事……沒事……你懷著我們的孩子呢不能這么哭呀?嗯?心肝?我的乖乖不哭了?好不好?” 一疊聲的哄,只有和甄流嵐在一起,他才快樂。 當天夜里,薛桂芳就被皇后甄流嵐貶去了荊洲劉家關的忠臣陵去守墓三年。即刻啟程,甄家家奴一路“護送”。 薛桂芳連同阿威、阿七瞬間消失在南巡隊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