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彌月不明白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她晚上倚在床頭玩手機的時候，meimei自然地進了她的房間，自然地鉆進了被窩，然后自然地靠了上來。

    現(xiàn)在雪衣自己的那間房間似乎成為了擺設(shè)。

    少女柔軟的身軀貼在身側(cè)，被枕著的肩膀上傳來了鮮明得令華彌月感到焦躁的重量，柔軟的發(fā)絲貼在頸側(cè)，帶著淡淡的好聞香氣，令華彌月不禁心跳加速。

    視線不知不覺就從手機屏幕上離開，游移到了meimei身上。

    一看到meimei漂亮的臉和水盈盈的、帶著期待的眼睛，她好像就什么都忘了。

    也許，一開始她只是想問雪衣，那究竟是什么洗發(fā)水的氣味。

    但meimei似乎在長久的對視中誤解了什么。

    她們不知道為什么，在寂靜的臥室中接吻了。

    嘴唇貼合在一起的感覺親密得令人害羞，華彌月忍不住發(fā)出細小的哼聲，慢慢閉上了眼睛。meimei的舌頭又鉆進來了，她無奈地試著回應(yīng)，在感覺身體慢慢變得有些燥熱的時候，被雪衣推倒在了床上。

    她被meimei動手動腳地脫掉衣服的時候，感到有些茫然。

    接吻很舒服。

    被meimei做那種事也很舒服。

    這些事不該發(fā)生，但現(xiàn)在雪衣好像覺得她們已經(jīng)是情侶了，那這一切在雪衣看來應(yīng)該是順理成章的。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meimei的表情，少女的眼神中帶著渴望和不安，似乎很害怕會被拒絕和推開。

    所以華彌月沒有推開她，她只是用發(fā)軟的手指抓緊被子，翻了個身背對顧雪衣，小聲說：“該睡覺了?！?/br>
    乖巧聽話的meimei好好地關(guān)掉了所有的燈，一點光都沒有留。

    顧雪衣再一次鉆進了被窩，再一次貼了過來。

    她從背后抱住了華彌月，在安分了幾秒鐘之后，又開始試探性地對jiejie行不軌之事。

    乳尖被柔軟的指尖輕輕滑過的感覺刺激又舒服，華彌月從喉嚨里發(fā)出了半聲嗚咽后便死死地壓著聲音，不愿意再讓雪衣聽到她的聲音。

    后背貼上了柔軟的什么，那團擠壓著她的東西，似乎是meimei柔軟又豐滿的rufang。脖頸處敏感的肌膚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溫熱的吐息，潮濕滑膩的什么很快貼了上來，被舔著后頸的感覺太奇怪了，好癢好癢，非常奇怪，奇怪得令華彌月覺得小腹附近傳來了奇妙的感受。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柔軟的手又開始在她的腰腹游移著輕撫，她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喘息也再也忍不住了。她只是被meimei在黑暗中摸了幾下，身體居然就軟下去了。

    “jiejie……？”meimei的聲音在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有幾分寂寥：“睡著了嗎？”

    華彌月一時完全不想出聲。她自我催眠一般想：對，睡著了，好孩子不該趁別人睡著了做這種事，所以快停下吧。

    事情果然沒能如她所愿，meimei在她的沉默中，默不作聲地將手順著她的腹部繼續(xù)下移，探入了她的內(nèi)褲，摸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哈嗯、”華彌月沒能忍住聲音，她顧不得裝睡的事，羞憤地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之前的事實在是太丟臉了，她被meimei摸著身體，被meimei舔著、玩弄著那種地方，居然不知廉恥地發(fā)出羞人的叫聲，甚至想把腿分得更開，讓meimei再好好舔一舔，還想要變得更舒服……這樣算是什么jiejie，這會給雪衣帶來不好的影響的。

    顧雪衣摸到了，jiejie的私處又已經(jīng)是滑膩膩的一片了，她感到非常欣喜，甚至有一點成就感。就算jiejie嘴上不肯承認，其實心里還是喜歡被她碰的吧？她開心地蹭著jiejie的脖頸，小聲問：“jiejie是什么時候開始有感覺的呢？接吻的時候嗎？還是剛剛被摸胸的時候？”

    誰有感覺了！不要胡說八道！華彌月很想這樣斥責她，但meimei的手指已經(jīng)開始按揉著某個不妙的地方，她光是壓住自己的呻吟聲就已經(jīng)拼盡全力了，如果要開口說話，說不定會帶出奇怪的聲音的。

    但最終她也沒能堅持多久，被meimei從背后抱著揉弄陰蒂的感覺太舒服了，少女的馨香、柔軟的軀體的觸感，還有陌生而激烈的快感混雜在一起，她很快就忍不住從鼻腔發(fā)出很高的、不像樣的聲音，在meimei懷里顫抖著去了。

    “嗯、嗯……！嗚……”華彌月忍不住把身體縮起來，把臉埋進了枕頭里。

    快樂的感受太過激烈，疲憊感令她連手指都不想抬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面對雪衣。

    又是這樣。她身為jiejie，又在meimei面前輕易地被弄到高潮了，還又忍不住發(fā)出了聲音。雪衣會怎么看她呢，會覺得她是個下流的jiejie嗎？

    說到底，本來姐妹之間就不該做這種事吧！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就算是情侶……

    就算她和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meimei真的戀愛了……

    ……為什么被壓在下面的好像是華彌月呢？因為她不夠主動嗎？

    說到底，這樣做對雪衣也沒什么好處吧？對華彌月做這種事，她也不會覺得舒服的吧？女性伴侶之間，應(yīng)該是會互相……

    還沒等華彌月想清楚，meimei便抓住了她的手，半是強迫地讓她碰到了某個已經(jīng)潮濕而柔軟的地方。

    溫熱，濕潤，滑滑膩膩的……

    耳邊極近的吐息和私語顯得潮濕、粘膩又曖昧，好聽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喘息和哭泣：“jiejie，jiejie……jiejie也摸摸我，好不好？我也想被jiejie碰……”

    大腦一片空白。

    身體中無法排解的焦躁仍未消失。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又和meimei黏糊糊地開始接吻了。

    女孩子的嘴唇非常柔軟，溫軟的小舌有著細膩的、令人沉醉的觸感。

    “嗯、嗯……”她聽到了meimei不加掩飾的、似乎很舒服的聲音。

    雪衣柔軟的手指又在揉著她輕易就會變得舒服的地方，甚至有些得寸進尺地朝著已經(jīng)出了不少水的地方摸去。華彌月咬著嘴唇，顫抖著閉上眼睛，也慢慢地試著開始動自己因緊張而發(fā)僵的手指。

    究竟是誰先開始的呢？華彌月想，肯定是meimei吧。

    那種甜美曖昧的呻吟聲也是，一定是meimei先開始叫，她才被刺激得跟著發(fā)出聲音的吧。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們都還是關(guān)系普通的姐妹，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她只是想著，那么漂亮，那么可愛，那么完美的雪衣喜歡她、渴望她……她就會高興得無法自已，甚至覺得就算接受這種告白也許也不錯呢？

    除去性別之外，華彌月根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啊，嗯……！唔嗯，哼、嗯……”她聽著meimei好聽的喘息聲，只覺得體溫在不斷地升高，被meimei的手指插到身體里面的感覺非常羞恥，又非常快樂。在不斷堆積的快樂之中，她想，也許現(xiàn)在答應(yīng)或是拒絕都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吧。

    把meimei弄到舒服的時候，心底升上的那股興奮與渴望，究竟是什么呢？就算無法思考出確切的答案，她也很清楚，普通的姐妹之間，是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的。

    “嗚、嗯……雪衣，雪衣……”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因為身體內(nèi)部火熱的焦渴開始用軟膩的聲音對meimei撒嬌了。難以啟齒的地方在不斷地夾著、吸著meimei的手指，還想再被碰到之前被揉到過的，舒服到令人大腦空白的地方。

    微弱的水聲不斷地提醒著她，她正在被自己的meimei侵犯著，被女孩子用手指侵犯著。

    “唔，唔嗯……”還缺了點什么，還有什么不太夠，華彌月在被快感刺激得不斷發(fā)抖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湊上去，吻上了meimei的嘴唇。

    女孩子柔軟的唇瓣，觸感很好很好。

    舌頭纏在一起的感覺也很舒服。

    她喜歡和雪衣接吻。

    一切都已經(jīng)回不去了。

    而且……也許，她自己也并沒有那么想回到之前的狀態(tài)。

    華彌月在早晨醒來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又處于渾身赤裸地被一絲不掛的meimei抱住的狀態(tài)。

    她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令人擔憂的是，她似乎快要習慣了。

    下一次一定要好好拒絕雪衣。

    她不知第多少次在早晨這樣下定決心，卻總會在meimei抱上來的時候失去理智。

    雪衣似乎特別熱衷于這方面的事情，總會在閑暇時湊過來，有時候只是摸摸她，或者在臉頰上輕輕地親一下，但過分的時候會直接纏著她做到最后。

    青少年對這方面的事情感到好奇，剛剛開始接觸的時候顯得過于熱衷甚至沉迷也是正常的。

    所以華彌月認為自己在晚上難以拒絕meimei大概也是正常的。

    反正她們的關(guān)系絕對是回不去了，華彌月自暴自棄地想，她既然沒辦法和雪衣絕交，似乎也就只能和雪衣zuoai了。

    ……反正也很舒服。

    ……反正雪衣和她都很開心。

    這么一想，簡直是雙贏。

    華彌月打著哈欠，看了一眼時鐘，差不多該起床了。她搖了兩下meimei，對方皺著眉發(fā)出了小小的嗚咽聲，把身體縮進了被子里，臉也只露出來小半邊，看起來可愛極了。華彌月強行忽略掉心底的某種悸動與沖動，強迫自己下床，魂不守舍地慢慢走去洗漱。

    工作日可是要上課的，她們是不是該節(jié)制一點？

    話說回來，已經(jīng)過了差不多一個月了，她們似乎還沒有就這件事認真地談過……雪衣究竟是什么時候蒙混過關(guān)的？

    她看著鏡子，望著自己鎖骨處的紅痕愣了一下，臉上突然紅了一片。

    對于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顧雪衣似乎一點想要隱瞞的意思都沒有。最近在學校一向獨來獨往的meimei居然也開始找她一起吃飯了，對于華彌月而言這也是正好的，最近她們之間的話題似乎多了很多很多。對什么時候會被mama強行抓回家的擔憂和日常生活溫馨而幸福的一點一滴交織在一起，感覺非常奇妙，華彌月最近總是在和meimei在一起的時候感到心跳加速，沒想到離家出走的感覺這么激動人心。

    真是的……華彌月對著鏡子，用手指摸了摸meimei吸咬出的痕跡，沒什么不好的感覺，只是留下了曖昧的痕跡而已。她自己其實沒有很在意這種事，但要是被別人看到了說不定會變得很麻煩。

    她用指腹摩挲著那塊小小的紅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meimei抱著她，舔著她鎖骨時的感覺。溫熱又細膩的小舌在那種很少被人碰的地方慢慢滑過，華彌月忍不住發(fā)著抖仰起脖頸，發(fā)出了丟臉的喘息聲。

    然后她就聽到了meimei好像很開心一般的輕笑聲。

    顧雪衣似乎很喜歡把她弄到舒服，看她不知所措的表情，華彌月在某一次高潮之后，發(fā)現(xiàn)meimei看著自己丟臉的樣子，露出了迷醉而興奮的神情。她在感到羞恥的同時，居然也并不排斥meimei這樣的癖好，雖然這確實讓華彌月覺得meimei的性癖多少有點惡劣……

    但meimei興奮起來的樣子看起來也很可愛。

    我，我都在想什么？她用力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快點洗漱，然后去準備早餐。

    現(xiàn)在，家務(wù)事是平等分配的，她們各自都有分工，定好幾天之后按照時間表來互換。華彌月還記得當時和meimei一起定時間表時心底奇怪的感受，做了這樣的家務(wù)時間表，就好像她會和meimei一起在這個家里生活很久很久，但實際上，她們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突然被母親綁回家……

    最近母親的電話轟炸變少了，她在華彌月和顧雪衣假期之后的第一天，就在放學時間守在學校唯一的大門前，陰著臉等著她們。華彌月拉著meimei的手，和她在校門口僵持著，背后全是冷汗，連指尖都在發(fā)抖。

    就在她以為她們完了的時候，似乎對一切都早有預(yù)料的華欒出現(xiàn)了。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華欒成功地吸引了林瑤的所有注意力，華彌月和顧雪衣趁機上了接送她們的車，逃之夭夭。

    最近母親似乎在忙著和華欒吵架，華彌月在覺得有點對不起華欒的時候，感覺輕松了很多。

    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了吧？就在華彌月在廚房一邊準備早餐，一邊這樣想著的時候，門鈴響了。

    是誰？早晨七點半，正是她們快要出門上學的時間，怎么會有訪客？保險推銷之類的應(yīng)該沒有辦法進來吧？華彌月在因疑惑而思考的時候，門鈴又悠悠地響了一聲。

    華彌月放下剛剛做好的三明治，拖拖拉拉地走到客廳，打開了電子貓眼的顯示器。

    在她看清楚了站在門前的是誰之后，她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差一點被嚇得尖叫出聲。

    有女人筆直地站在門口。她挽著頭發(fā)，穿著黑色的連衣裙，氣質(zhì)端莊優(yōu)雅，容貌也非常出色，絕大部分人都會在看過她第一眼之后忍不住把目光流連在她身上。

    但華彌月早就看膩了。

    是林瑤。

    怎么回事，她是怎么知道這里的？華欒說出去的嗎？還是……還沒等她想清楚，門口沉著臉的女人就說話了：“開門?！彼n白的臉上神色陰郁，在畫面中顯得格外可怕。她似乎篤定已經(jīng)有人打開了電子貓眼，用冰冷的語氣對著收音設(shè)備說話：“不要逼我報警?！?/br>
    華彌月絕對不想開門。

    她僵在原地，覺得自己還是裝死比較好。她不在這里，這間屋子里沒有人，母親只是找錯地方了而已。

    女人沒有得到回應(yīng)，仍在自顧自地盯著房門繼續(xù)說話：“我已經(jīng)給你們請過假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才非常別扭地說出了下一句令華彌月深感不安的話：“我們談?wù)??！?/br>
    不要。

    華彌月驚恐地盯著屏幕上的她，整個人都縮在了沙發(fā)上。

    “我做錯了什么嗎？”明明沒有誰理她，女人仍在門外自言自語著，擺出了受傷而難過的表情：“我一個人把你們辛辛苦苦養(yǎng)大，為什么你們會這樣對我？為什么，你們這么討厭我嗎？就這么不想要mama嗎？”

    她又在演戲，她明明一點都不難過。華彌月咬著牙看著門外的她，很難說出心里那份沉重的感覺究竟是什么。

    林瑤從來沒有和她好好交流過。

    在華彌月有記憶時起，她和自己的母親之間的對話似乎都是以母親單方面的命令開始和結(jié)束的。她的家庭構(gòu)成明顯很特殊，或者說很奇怪，她想說的話、想問的問題當然也有很多，但她從未得到過任何像樣的回應(yīng)，母親像是刻意在逃避著某方面的問題，不斷地用各種方式把她推遠。

    在中學之后，華彌月終于理解了，母親在逃避著她。與此同時，母親也在不斷地把她的想法灌注給她們，強硬地替她們安排一切，就像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成她理想中的樣子一般。只要華彌月對母親不合理的要求提出反對意見，母親就會立刻變得歇斯底里。所以身為女兒的她很快就意識到了——

    她不正常。

    華彌月眼睜睜看著她的表情在幾秒鐘之后變得溫柔而慈愛：“小月？”女人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小嬰兒：“給mama開門吧。”

    “mama只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為什么要離開家里呢，對家里不滿意嗎，零花錢不夠嗎？還是大學志愿的事情？還是上次讓你和朋友絕交的事情？”她的臉上慢慢地染上了苦惱：“難道是對mama最近定的食譜不滿意嗎，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換廚師。之前花園的花你不喜歡對嗎，我們可以種上你喜歡的那種。還是說，你看mama陪meimei的時間比較多，嫉妒雪衣了？”

    華彌月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妙，她的血壓正在隨著母親輕柔的絮語持續(xù)升高。

    虧她還能這么輕易地提起雪衣來，她根本就不知道雪衣因為她有多痛苦！華彌月想起之前meimei絕望的眼淚和強行壓抑著的抽泣聲，就覺得心里非常難受。她瞪著顯示器，突然好想把門打開，和母親好好吵一架。

    雪衣說了很多次，她喜歡的是jiejie。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那時候才會哭得那么慘吧。

    meimei不僅喜歡上了女孩子，還喜歡上了自己的jiejie，華彌月光是想想都能完全理解她的痛苦。好不容易逃離了令人窒息的家，好不容易向喜歡的人告白了，如果還要被拒絕的話，這也太悲慘了。

    她一點都不想讓雪衣難過。

    女人柔和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傳入華彌月耳中：“雪衣訂婚的事情也推遲了，mama好不容易才約到合適的時間……快點回家吧，繼續(xù)這樣下去，對雪衣也不好的?！?/br>
    “雪衣”和“訂婚”這兩個字組合在一起，輕易地令華彌月怒火中燒。也許她又輸了，在面對母親的時候，她總是難以保持冷靜。

    華彌月終于忍不住按下了對話鍵，惡狠狠地對著話筒說：“雪衣不會和別人訂婚的?！蹦撤N像是憤怒的情緒驅(qū)使著她說出了不該說出口的話：“雪衣喜歡的是我?！?/br>
    女人沉默了下來。

    華彌月喘著氣，捂住了胸口，又一次在話說出口之后被無盡的后悔包圍。她不知道雪衣究竟有沒有對mama說過這些事。在她看來，沒有說過才比較正常。那她這句像是在炫耀自己是meimei的意中人，想要刺激到mama的話，豈不是……豈不是讓母親知道了雪衣也許想要隱瞞的事情？

    她承認，自己在剛才那股令人難以安下心來的混亂中，很想看到母親在知道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完美的女兒是同性戀時的表情。

    華彌月追悔莫及地捂住了嘴，正在拼命想著該如何蒙混過關(guān)的時候，聽到了很輕很輕的一聲笑聲。

    聲音從揚聲器中傳來，就像是故意憋著笑，但最后沒能憋住的那種聲音。

    華彌月呆呆地望著屏幕，看到了女人忍俊不禁的、帶著惡意和嘲諷的笑容：“啊，你知道了？”她在門外盯著可視門鈴的攝像頭，露出了居高臨下的、像是憐憫一般的表情：“現(xiàn)在才知道？”

    ——你知道了？

    華彌月的大腦一片空白。

    推動著她思考的某個齒輪似乎卡住了。

    如果這不是mama在虛張聲勢，那么……那么……

    mama她早就知道，雪衣喜歡的是她，卻還安排雪衣去和別人訂婚？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這樣？

    華彌月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她望著屏幕上依舊笑著的母親，不知現(xiàn)在自己是應(yīng)該對著母親怒吼還是去緊緊地抱住雪衣。

    女人望著鏡頭，笑著對她說：“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那就快點開門，讓雪衣跟我回家。”

    “這兩件事沒有關(guān)系吧?！比A彌月下意識地回嘴，她沒能理解母親的邏輯，聲音深處帶著幾乎掩蓋不住的顫抖。

    華彌月又聽到了輕輕的笑聲，女人對著鏡頭，露出了夸張的笑容，她一邊抽著氣夸張地笑著，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難道你喜歡她嗎？”她露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你還想和雪衣一起生活嗎，知道她看著你的時候都在想什么嗎？雪衣說不定會在看著你的時候想象你的裸體呢。”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捂住了嘴，繼續(xù)發(fā)出那種令人心煩意亂的細碎笑聲。

    她在說什么？就算，就算顧雪衣真的是單戀，母親怎么會覺得自己可以這樣說雪衣？華彌月覺得胸口有一股馬上就要爆發(fā)的怒氣，她咬牙切齒地努力按捺住自己沖去門口開門的沖動，抓緊了自己的衣擺。

    女人又笑了一陣，才裝作想起了什么，慢條斯理地繼續(xù)道：“啊，對了，你有當著她換過衣服嗎？說不定她已經(jīng)幻想過全套了哦？”

    華彌月覺得自己應(yīng)該盡快關(guān)掉令她氣憤到顫抖的畫面和聲音，而女人就在這幾秒鐘之內(nèi)又換了一張臉，重新變得慈愛起來：“你已經(jīng)十八歲了，想在外面住也無所謂，但雪衣應(yīng)該繼續(xù)和我一起住，快點把雪衣還回來吧?！?/br>
    明明華彌月一句話都沒有說，明明她根本不知道華彌月這邊還有沒有在聽她說話，女人卻還在精神十足地笑著，繼續(xù)對著門喋喋不休，就像是在空無一人的地方表演一樣：“都知道了，還和她一起住在外面，你是在同情她嗎？你的房門晚上有上鎖嗎？住在同一間屋子里，她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忍不住對你出手哦？”她臉上適時地浮現(xiàn)出了擔憂的神情，差一點就要把華彌月的情緒引爆。

    “……”華彌月陷入了沉默。

    出過了。

    她絕望地想，雪衣早就已經(jīng)出過手了，這似乎是mama唯一沒有預(yù)料到的事情。

    母親似乎篤定了，華彌月絕對不可能接受雪衣喜歡她的事實。

    她似乎覺得，華彌月一定會覺得這樣很惡心，會想要立刻把顧雪衣掃地出門。

    為什么呢？其實華彌月自己都不明白，她覺得自己不是同性戀，畢竟她從來沒有喜歡上哪個女孩子過。她也確實應(yīng)該感到抗拒和厭惡，但是meimei帶著期待又不安的眼神貼上來的時候，meimei用柔軟的聲音說喜歡她的時候，她一絲反感的情緒都生不出來，甚至覺得雪衣好可愛，有一點想要抱住她。

    把雪衣抱在懷里的感覺很好。

    meimei會乖乖的把頭靠在她的肩上，溫順地窩在她懷里，默不作聲地慢慢蹭著她。肌膚隔著衣服接觸的感覺令人感到非常安心，華彌月有一次甚至就這樣睡過去了。

    在這里生活的時光也平穩(wěn)而舒適，住在同一間房子里，關(guān)系親昵而和諧，一起承擔家務(wù)，一起學著做飯，一起消閑和聊天，有時會一起洗澡，一起睡覺……這樣的關(guān)系可以是室友，可以是姐妹，但華彌月覺得，如果自己這樣說出來，雪衣說不定又會哭的。

    她那時候，究竟為什么會哭呢？因為痛苦嗎？還是因為，她在害怕會被華彌月討厭和拒絕呢？

    無論是因為什么，她都不想讓雪衣難過。

    她呆呆地望著屏幕，想，在mama心目中，她好像是個垃圾jiejie。

    ——你知道了？

    這句話再一次配合著母親嘲諷的笑容浮現(xiàn)在腦海中，殺傷效果超群。

    華彌月在面對自己的母親時從來都沒有贏過。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家庭不太正常，從初中時起，她和母親的爭吵就沒有斷過，但處于下風的永遠都是華彌月。她對于這一點其實沒什么感覺——身為正常人的自己能吵贏精神一定有問題的母親才比較奇怪。

    啊，但是今天，既然這樣……華彌月不知怎么想的，丟下了視訊設(shè)備，就這樣大腦空空地朝著公寓的門走去了。

    她該躲起來，該繼續(xù)逃避的。

    但知道了母親的想法之后，她已經(jīng)徹底忍不下去了。

    她也許是被氣暈了，憤怒的感情一旦超過了某個臨界點，她反而無法再感知到那股灼熱的沖動，只是冷靜而偏執(zhí)地想要做點什么。

    不做點什么來發(fā)泄的話，她可能會瘋的。

    她氣勢洶洶地打開了房門，門外的女人勾起嘴唇，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她看著華彌月的表情中甚至有著一點憐憫：“你也被嚇到了吧?！彼龓е痈吲R下的態(tài)度，想要走進房間里，華彌月堅決地擋在門口，沒有讓她通過的意思。

    在母親皺起眉來的時候，華彌月終于組織好了語言，她狠狠地瞪著母親，以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我不會讓雪衣跟你回去的。”

    林瑤理解了什么，她以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女兒，居高臨下地嘆了一口氣：“那你想怎么辦？”在她看來，這只是她頑固而不討喜的女兒在窮途末路之際仍不愿認輸?shù)谋憩F(xiàn)。

    華彌月理所當然地應(yīng)該什么都回答不出來，然后她就能理所當然地帶著嘲笑奚落她，讓她好好地反省自己的錯誤。

    但這一次，華彌月的態(tài)度居然顯得非常堅定和鎮(zhèn)靜，就像是她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一般。

    華彌月深呼吸了好幾次。

    說出來，說出來吧，這不是認真的，這只是為了說出來氣氣她……

    喉嚨發(fā)緊，心臟跳得好快，全身似乎都熱了起來。

    快點，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她深吸一口氣，終于盯著母親的眼睛，平靜地說出口了：“我要和雪衣結(jié)婚?！?/br>
    林瑤有好幾秒鐘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華彌月還是第一次看到母親震驚到空白的表情，這令她在因剛才的那句話感到羞恥的同時感到非常愉快。

    “你瘋了嗎？”半晌，女人才說出話來，她的表情又變得冰冷而陰郁，猶如她剛剛開始面對鏡頭時那樣：“你不喜歡女人的吧？”

    很好，看樣子這招很奏效。華彌月決定乘勝追擊，她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回復道：“是雪衣就可以?！?/br>
    其實她說這些，只是想氣一氣mama，但她內(nèi)心的想法確實與她說出來的話相差無幾。她確實從來沒有喜歡過女人，從來沒有想要和哪位女性交往或是對哪位女性有過性幻想，但，但如果是雪衣的話……

    如果是雪衣的話，一切就都不同了。她幻想著和meimei真的像戀人一樣相處，一起出去逛街，一起去看電影，然后在夜晚的街燈下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居然感到有一點心動。

    和女孩子戀愛的話，唇膏也可以一起共用了。她一想到meimei涂自己用過的口紅時的情景，就不由自主地開始感到亢奮。

    身體接觸也是，她一開始感到很不習慣，甚至因為被女孩子用手指侵犯而感到有些害怕和羞恥，但一旦習慣之后……她居然會對meimei的觸碰有所期待。

    當然，她習慣了，也并不代表什么，習慣也只是單純的習慣而已。她心里想著這些，在雪衣不在場的情況下，嘴上更加肆無忌憚了：“雪衣喜歡我，我也喜歡雪衣，我會和雪衣戀愛然后結(jié)婚的。”

    林瑤深呼吸了很久，向后趔趄著退了一步，華彌月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步伐虛浮的樣子。女人愣愣地望著她，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你們是姐妹吧?！彼B聲音都有些虛弱。

    華彌月看著她被氣到的樣子，快樂地想，我們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她興高采烈地清了清嗓子：“對，我是jiejie，所以我會保護雪衣的?！彼傆X得自己像是贏了，頗有些志得意滿：“雪衣是我的了。”她想，她似乎快要成功地把meimei從mama手里搶過來了。

    林瑤顯得有些恍惚，貼心又孝順的華彌月選擇把門關(guān)上讓mama自己冷靜一下。她快活地走回廚房，把之前已經(jīng)做好了的三明治切成合適的大小裝進盤子里，又往玻璃杯里倒了兩杯牛奶。

    早餐準備好了，是時候去叫meimei起床了。她哼著小調(diào)，跑跑跳跳地去了臥室，來到門前時，她才后知后覺地緩下腳步，壓下聲音：雪衣說不定還在睡呢，反正今天請過假了，讓她再多睡一陣也不錯。

    她小心地、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地推開房門，發(fā)現(xiàn)meimei把臉埋在枕頭里了，不知道是不是醒著。

    “雪衣？”她走到床邊，不確定地用很輕的聲音叫了一聲。

    meimei輕輕地動了一下。

    華彌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想幫meimei翻過身來——這樣睡可是會窒息的。她剛剛伸出手，甚至還沒有碰到雪衣的身體，便看到雪衣突然動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華彌月就被meimei撲倒在了床上。

    “啊——”她因為驚訝而發(fā)出了驚叫，meimei不知為何顯得異?？簥^，清晨便緊緊地抱住她，在她的懷里蹭個不停，就像是正在向她撒嬌的小動物一樣。華彌月想起自己之前對mama說的話，忍不住有些心虛地伸出手來，輕輕摸著meimei的頭：“好啦，早餐做好了，醒了就快去刷牙，等一下一起吃?！?/br>
    “嗯?！眒eimei在她懷里應(yīng)了一聲，聲音悶悶的，華彌月甚至從中聽出了一絲哽咽。

    怎么了？！她立刻慌張起來：“你哪里不舒服嗎？”

    顧雪衣靠在她懷里，抽了抽鼻子，用軟軟的鼻音說：“沒有……”她停頓了一下，才小聲說：“我……我好高興……”

    高興？華彌月愣了一下，立刻驚恐地想，該不會之前說的那些用來氣mama的話被meimei聽見了吧？不，臥室離門口這么遠，怎么可能……

    顧雪衣慢慢地抬起頭來，華彌月果然看到了她眼角的淚痕。

    少女白皙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她紅著臉望著華彌月，眼神中充滿了柔軟的情緒，華彌月立刻就開始覺得臉上發(fā)燙了。她很清楚這樣的眼神代表著什么，就算meimei什么都沒有說，她也覺得這像是meimei在向她訴說愛意。

    明明晚上關(guān)了燈之后，雪衣的侵略性強得令她害怕，但白天時的雪衣，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愛、太無害了。

    “我……”顧雪衣稍微動了一下，她抬起手來，華彌月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握著的手機。meimei特意讓她看了屏幕，她呆呆地看著meimei把手機的通話記錄調(diào)出來，最近的一條通話記錄是和mama的電話，結(jié)束時間是……兩分鐘之前。

    “……”華彌月在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時，突然開始被巖漿一般火熱地噴涌而出的羞恥感折磨。她一面慶幸自己沒有在面對mama的時候說過分的話，一面后悔她為什么要選擇用這種方法來氣mama。

    “jiejie也喜歡我嗎？”少女微紅的眼角看上去非常誘人，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華彌月：“和mama說的話，是真的嗎？”

    現(xiàn)在說那都是假的，會不會太晚了？華彌月迎著meimei的眼神，心跳突然就又亂了。她想，還是不要否認的好，如果要給出否定的回應(yīng)，雪衣一定會失望和難過的。

    而且……她也沒有說什么太大的謊嘛。

    臉上好燙好燙，華彌月移開視線，對她來說，meimei在她懷里從下面向上望著她的這個角度，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她張開嘴，幾次想說什么，都因為腦子迷迷糊糊的而放棄了。

    現(xiàn)在她的腦子里，似乎只剩下了一團糨糊。

    “嗯?！彼孟駸o意中從喉嚨中發(fā)出了很小的一聲應(yīng)答，這充其量也只是喉嚨自作主張發(fā)出的聲音，說不定屬于聲帶自我保健的一環(huán)，但meimei說不定會覺得這就是肯定的回應(yīng)吧？

    那就沒有辦法了。

    她在meimei的嘴唇試探性地貼上來的那一刻，閉上了眼睛。

    暫時……暫時就先當作是這樣吧。

    堅持到雪衣膩了就好了吧？

    華彌月放棄了掙扎。